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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 倉魂初驗入三鎮(zhèn),異鄉(xiāng)田頭聽風聲

六月十六,天微涼,薄雨后東嶺山脊泛起一層青翠。

林晚煙腳踏新泥,傘未撐開,一手挽裙角,一手提著倉契冊匣,半個身子都淌在晨霧中。

她不是一個人。

隨行還有婦工社的鄭三娘、喜子他娘羅巧兒,鐵匠李進福,以及豆包、小喜子這倆不怕冷的“倉魂少年團”成員。最后方,沈硯之一身灰青布衫,仍舊眉目疏冷,淡得像山后霧氣里的人影。

隊伍不大,卻規(guī)整。

因為這一趟,他們不止是“神農(nóng)村人”,而是“豐田制”郡中三鎮(zhèn)試驗的第一隊布道人。

“晚煙,這真能行?”鄭三娘搓著衣角,小聲問,“聽說這‘前鎮(zhèn)’是有三大家族的,舊族根深,不愛聽外人管事。”

“咱們又不是去管人。”林晚煙笑著回,“咱是去借地種田的,誰說不種呢?”

“你是說那邊的‘荒鎮(zhèn)空地’?”羅巧兒眨眼,“前頭路我熟,但聽說那地不好管,前幾年被一戶商東人承過,結(jié)果連秧都栽不成。”

“地有沒有問題得親眼看?!绷滞頍煵攘瞬饶_下泥土,“但布票要推,試契要立,選難的地方試,才試得出人心。”

沈硯之走至她身邊,語氣清淡:“你這話倒像郡衙那位試用主事說的?!?

“借來用用?!彼柤?,“反正他說得中聽?!?

小喜子挎著一只布票袋,歡歡喜喜朝她揮手:“林姐姐,我把倉魂布票都按你說的紅黃藍三色捆好了,還有豆包他娘做的新花樣封頭,能不能拿給他們看看?”

“當然能?!绷滞頍熑嗔巳嗨X袋,“你這布袋比我裝得還齊?!?

眾人輕笑,空氣里的氤氳像也柔和些。

這便是“倉魂入三鎮(zhèn)”的第一站——名為“前鎮(zhèn)”,位于神農(nóng)村以東三里,有溪、有坡、有人,也有舊勢力的眼。

·

前鎮(zhèn)入口是條青石街,鎮(zhèn)口一棵老榕樹,枝葉張揚,年年此時都生出斑駁綠花。

街上人并不多,大多數(shù)在躲雨。

林晚煙一行才踏進榕樹影下,就被一名身穿短褂的年輕漢子攔住。

“來者可是神農(nóng)倉的林姑娘?”那人面色謹慎,話音雖平,眼里卻帶點提防。

“是。”林晚煙上前一步,溫和道,“我們是奉郡令前來試契布田,已提前遞了倉契文函,煩請通傳一聲。”

“你們文函是遞了?!蹦凶狱c頭,“不過……前鎮(zhèn)這地,不比神農(nóng),你們要布票,得先過三家族的‘戶會’口頭議。”

“可郡中已批三月試行,我們不為官事,只做田務(wù)。”林晚煙輕聲反問。

男子眼神閃了閃:“那你們更得小心了。”

一句話說完,他沒多言,轉(zhuǎn)身引路,帶著眾人往鎮(zhèn)東的田埂小道去。

李鐵匠小聲咕噥:“這地不太對勁?!?

“有股子透不過氣的意思?!编嵢镂站o了那張裹布單頁。

林晚煙未語,只望了眼周圍。

這鎮(zhèn)子,確實靜得詭異。

雖說雨后人稀常有,可街口連炊煙都沒兩縷,柴垛也舊得像三年沒動過,院墻上苔蘚結(jié)得厚重,連雞窩都空空蕩蕩,沒見半只雞。

這是個……不愿被種動的地方。

她心里泛起這個念頭時,男子已帶他們抵達鎮(zhèn)東的“舊田集”。

那是一塊低洼坡地,被高地環(huán)繞,南面是荒坡,東面是塌過的磚墻。地面殘留著早年翻土的痕跡,卻草藤交纏,雨水積成洼塘。

“這塊地,是你們想試的那一畝?”林晚煙皺眉。

“前鎮(zhèn)能借出的田不多?!蹦悄凶诱Z氣復(fù)雜,“三家戶會原先說,這里既是廢地,借你們?nèi)略?,也不虧。?

“倒是好算盤。”李鐵匠冷笑,“借我們一塊種不出東西的地,三月一到就說咱失敗了。”

“那……還種嗎?”鄭三娘看著那片泥濘,低聲問。

“種?!绷滞頍煷鸬酶纱?。

“但我們不光種——我們還要設(shè)臺布道。”

她當場拽出幾張倉契樣本,交給小喜子與豆包,示意二人布好小攤,支開“布票攤位”。

沈硯之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之色。

“你想當著他們鎮(zhèn)人面,把制度講出來?”

“不是講,是比劃出來?!绷滞頍熭p輕笑,“他們不是怕倉契,是怕倉契收走了他們慣例。那咱就讓他們看清楚,這契文,是人立人信,不是官立官拿?!?

說著,她走至攤前,抽出一張藍票,舉過頭頂,朗聲開口:

“今日神農(nóng)倉開三鎮(zhèn)首試,布票三式、田契三證、工票分四類,全于此處演示?!?

“票為信,契為約,工為力,地為心——你我皆為人,田魂自在人信?!?

這一聲,不大,卻穿過了鎮(zhèn)口霧氣,飄進了屋檐下,落在門后那些躲雨未出的村人耳中。

他們終于探頭了。

一張張面孔,如老狗窺門,小心又好奇。

“快看,那瘋丫頭說的就是那個‘神農(nóng)倉’吧?”

“還立個攤講田契?跟賣藥似的?!?

“那小姑娘長得不瘋啊,挺清爽的一個人?!?

“她說地為心……這意思是,田能自己長糧不成?”

“你個笨蛋,她是說——種田要用心!”

竊語漸多,圍人漸密。

沈硯之站在林晚煙身邊,見她氣息不亂、語調(diào)穩(wěn)中帶力,唇邊浮起一抹淡笑。

他忽地開口,聲音不高,卻壓住了滿場噪音:

“各位若信不過此法,不妨聽我一問。”

“田有魂,則人何守?”

“倉有契,則工何歸?”

“布為信,則票若散,誰管?”

林晚煙眼神一凝,配合他展開布票三圖,淡聲應(yīng):

“人守一諾,契歸一力,散票歸賬,本人皆記于冊、映于倉、回于村首,共守之。”

這一問一答,一如上章郡堂所演“倉魂六問”,卻因在田頭說出,反添幾分土地煙火氣。

圍觀眾人逐漸收聲,神色微變。

就在此時,一名年約五旬的老者從后排擠入人群,他穿著素青舊袍,腳踏麻鞋,眼神清冷,一看便非普通村民。

“這位姑娘,”他語聲低沉,“你這布票之制,聽來繁復(fù),若一鎮(zhèn)人皆用,冊入何庫?誰來查賬?一人出錯,全鎮(zhèn)亂套,這賬,你敢簽嗎?”

林晚煙抬頭,眼眸澄澈如洗:

“敢?!?

“因為我?guī)淼牟皇莻}管官,是‘三人管票’,是我、你與他?!?

她指向自己,又指向老者,再落于身旁的小喜子。

“你是戶主,我是契主,她是工主——三人一組,契票同立,賬冊三份,交互記載,三月驗一次,若有失誤,三人共擔。”

眾人一時啞然。

老者卻不怒,反而瞇起了眼,語氣淡淡:

“你這法……像極了十年前‘東山倉法’遺例。”

林晚煙心頭一跳。

“東山倉法”——這名字她只在資料中見過,是朝中早年試圖設(shè)立的“半官半民”倉儲改革之一,后因“官私不明、民志難統(tǒng)”而廢。

她正要答話,沈硯之卻忽然開口:

“那法,未及完善,便被廢。”

“但信在倉,人守契,此理未廢?!?

老者聞言,盯了他片刻,忽道:“小友何姓?”

沈硯之眉微斂:“賤姓沈。”

“沈……”老者若有所思,繼而一笑,“你這字,卻不賤?!?

林晚煙耳尖,聽出異樣,正要轉(zhuǎn)頭,卻被身后一聲驚呼打斷:

“有官來了!”

人群一片騷動,街口有郡役快馬奔來,停于鎮(zhèn)口,揚聲而報:

“郡中有令,三鎮(zhèn)之倉,三日內(nèi)各試田兩畝,七日后送首批布票流轉(zhuǎn)記錄回郡審校——不許拖延,不許作偽,不許臨時增人。”

眾人面面相覷。

林晚煙卻長舒一口氣。

——倉魂布道,正式落地。

東嶺三鎮(zhèn)之一,前鎮(zhèn),水脈自山腳散開,低洼地多,田網(wǎng)密布。

日頭偏西,鎮(zhèn)尾青石田畔已圍滿人。林晚煙將樣式布票、三段田契與布票兌糧冊一一攤開在臨時搭起的幾案上,開口不緊不慢:

“這是我們神農(nóng)村的布票三式——工票、糧票、物票,各管其用,兌則有據(jù),失則可查。你們說不懂不要緊,我講一遍,你們聽明白了,覺得行,再說效不效仿?!?

圍觀村民最先皺眉的,是個拄著拐杖的瘸腿老漢,來自鄰村:“你們說這些都好聽,可我們不識字,誰來認這堆布?你要說把糧實打?qū)崟癯鰜?,我信你,可這花里胡哨的布票,怎么兌田?”

“說得是!”旁邊立馬跟上個婦人,“我們家小子去當短工,回來說‘要布票來換菜籽’,結(jié)果菜都沒影兒!你這又說糧又說契的,不是套話是什么?”

林晚煙卻不急,朝身邊站著的小喜子打了個眼色。

小喜子登時小跑上前,撲通一下跪坐在案前,唰唰唰翻開攤開的冊頁,嘴里像念順口溜似的:

“鄭三娘領(lǐng)工六天,布票三條兌米五斤,布頭歸縫坊,柴草兌完清單存二頁,田契掛名山口舊宅,耕田編號046號,分賬日定初七,今日是復(fù)核日?!?

“誒喲喂……”那瘸腿老漢倒吸一口涼氣,“你這小子真記得清。”

“我家姐姐說,布票是信,不可亂?!毙∠沧友銎鹦∧?,認真得一塌糊涂,“記賬這事,是我在神農(nóng)倉跟大姐姐學的,她說——田心亂,人心也亂?!?

人群竊竊,幾人已露出微動之色。

林晚煙正待說話,忽聽人群一陣騷動,一名身著青衣、佩郡印的差吏快步走來,行至林晚煙面前,彎腰一揖:

“林姑娘,郡守批下田務(wù)督令三封,請當場開讀?!?

林晚煙接過三封紙卷,手指不緊不慢一一拆開,神色未變,卻眉頭輕挑。

第一封,是郡署批令——核準“豐田制”于三鎮(zhèn)各試一月,由郡署派人記實,按月核糧、按季結(jié)算,并入月終報。

第二封,是內(nèi)務(wù)廳來文——調(diào)派一名“田政監(jiān)察”駐前鎮(zhèn),隨時查問田契簽訂、票布兌付是否合規(guī)。

第三封,卻是最意外的。

來自——“外采司”。

署名僅一字:溫。

沈硯之不動聲色地往那信紙瞥了一眼,唇角微抿。

溫,是誰?

在座之人無從知曉,唯有沈硯之一人知曉,那是“南陵舊司”中隱伏最深的一支。傳聞“外采司”乃廟堂異派,專收奇策異法、民間政驗,不列入常制,卻可直通御案。

那張紙上只寫一句話:

“倉魂可試,信布當映人心;望照錄,勿濫伐?!?

沒有官印,卻用了那一枚特殊燙金花紋:三藤交纏,隱繡火紋。

林晚煙若有所思,翻過三紙,終于抬頭。

“三令既下,我神農(nóng)試田小隊,愿即刻執(zhí)行。前鎮(zhèn)三村,各驗一法——布兌工、契兌地、糧兌票,三日為限,五日結(jié)果,十日后報?!?

人群嘩然。

“她要在十天內(nèi),完成三村試種?瘋啦?”

“聽說神農(nóng)人挑糞不用手,靠尺子量!這法子靠譜嗎?”

“我家地頭昨天剛被雨沖過,她說能種——咱就等著看吧。”

而在另一側(cè),沈硯之悄無聲息地移步石橋后,盯著剛剛隨差役走來的另一人——身著布衣,腰懸一串古銅紋鑰,眉眼冷清,不怒自威。

此人,正是前鎮(zhèn)負責的“田政監(jiān)察”。

姓姜,名曼之。

與“東山倉法”舊司一系,曾為兵部附線內(nèi)察員,后調(diào)司掌監(jiān)察,不顯山不露水,卻與溫某同出一線。

他是來查的,不是來看的。

沈硯之眸光微冷,指腹緩緩敲著一顆藏于袖底的木珠,目光如刀,仿佛要穿透那人冷靜背后的真正意圖。

夜晚。

前鎮(zhèn)客宅。

林晚煙洗凈手中泥土,正在攤開三村地契圖紙核對地貌。

鄭三娘趿拉著鞋走進屋,手里捧著半碗紅豆山藥粥,嘴里念叨:“你可歇歇吧,今天這腳程,我眼珠子都轉(zhuǎn)干了。”

“先不急?!绷滞頍熉曇羝椒€(wěn),“我得先搞明白前鎮(zhèn)這邊地勢不對的地方。”

“你說的是鎮(zhèn)西那塊‘地浮田’?”

“嗯?!?

她指著圖紙上的一道折彎水溝說:“這地表看似蓄水,其實已經(jīng)懸空——土壤結(jié)構(gòu)松散,一下大雨就會出現(xiàn)‘地皮漂’,根系浮起,水分不入。你還記得前村那個黃嬸說,‘秧苗扎不牢’嗎?”

鄭三娘反應(yīng)過來:“那是浮根?。俊?

“對?!绷滞頍燑c頭,“所以我要在那塊田做一次‘五寸翻根實驗’。我敢賭,那地五寸以下,全是泡水沙泥?!?

“那這法子成不成?”

“我需要……石粉?!彼粗嵢?,“大量石灰粉,用于調(diào)節(jié)酸堿,壓實根基?!?

“行!”鄭三娘一拍桌子,“我立刻去找李鐵匠!”

“等等——”林晚煙忽而拉住她,“別忘了,這事還得低調(diào)。石粉一動,怕是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她話音落下,門外剛好一陣風響,有紙片飄入,落在案角。

紙上,只一句話:

“明日巳時,有人來訪,名為借秧,實為試水?!?

林晚煙目光一凝。

這是沈硯之的字跡。

她嘆口氣,扭頭吩咐小喜子:“去,把我們那張舊炭圖拿來,我得再改改灌溉線?!?

屋內(nèi)燈火通明,窗外蟲鳴漸起。

一場更大的田上較量,才剛剛拉開帷幕。

翌日,天光微熹,前鎮(zhèn)西邊那塊“地浮田”前,林晚煙一身舊布衣,親自挽起袖腳,踩入泥中。

周圍人圍得密不透風,不少人一邊掐著鼻子一邊伸長脖子往里看,幾名村頭老人則在地頭蹲成一排,眉毛擰得能夾死蚊子。

“她真下田啦?”

“這田泡了一月水,淤泥都快能養(yǎng)魚了,她這是瘋了嗎?”

“誰家姑娘干這事的?誒喲,還真踩下去了!”

林晚煙腳下泥水齊膝,卻步步踩穩(wěn)。

“秧苗枯死的原因,不只在水,是根系沒法下沉?!彼ゎ^吩咐道:“小喜子,標注這處坑洼?!?

小喜子飛快取出布簽,一邊喊一邊跑:“這處土層僅兩寸半!下面全是爛泥泡沙!”

“鄭三娘,把石灰準備好,按圖灑一圈做壓根試驗?!?

“來啦!”

鄭三娘呼哧帶喘趕上前,抱著一個大布袋,旁邊幾位村婦連忙幫忙提桶、水兌、拌灰漿,現(xiàn)場一陣雞飛狗跳。

“你們神農(nóng)村的人……還真能把種田弄得像打仗似的?!比巳褐校幻┣嘁\的年輕漢子低聲嘀咕。

一旁站著的老李頭瞇著眼看,忽而說道:“誒……這招像是我四十年前在南鎮(zhèn)見過的‘灰穩(wěn)法’。那時候村里水災(zāi)后就用這招調(diào)地形。”

那漢子驚訝道:“那不是早廢了嗎?”

“廢歸廢,法子沒錯?!崩侠铑^冷哼一聲,“能想起來的,都是實在人?!?

**

“——這是你們神農(nóng)倉的第二試點?”

炕腳上,姜曼之拈著一卷布票,神色淡淡看著沈硯之。

沈硯之雙手合抱,垂目低聲道:“正是。林晚煙自擬布制、糧契,由下至上、再以書面為憑,凡事有據(jù)?!?

“她是書生出身?”

“她不是?!?

“那為何她做得像是舊太學里出來的政錄官?”

“她曾習田政,習得細。”

姜曼之沒說話,緩緩將布票攤開,一字一句看著那工整的筆跡、清晰的編號與流轉(zhuǎn)簽字。

“這布票的裁簽法……與‘舊倉制’早期擬版有七成相似?!?

沈硯之聲音依舊溫涼:“是‘相似’,非‘抄襲’。她自己算過,照她說法,‘票是信,若不能逐級信任,就該燒票當柴?!?

姜曼之微頓,眼底似有些意外,隨即起身,披袍而立。

“明日我會去看她那塊浮地,看看她的灰穩(wěn)法成不成?!?

沈硯之抬眼,眸色沉靜:“你若去看,就別只看她種了什么,也看看圍觀的人——信她的,是愿動手的人?!?

姜曼之聞言,忽而輕笑一聲,低語:“倒是個能招風的姑娘。”

沈硯之眉眼不動,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可她不靠風。”

**

午后,前鎮(zhèn)集市。

林晚煙、鄭三娘與小喜子三人擺出神農(nóng)倉試點展臺——桌上擺著切開的“樣品”秧根、經(jīng)過石灰穩(wěn)壓處理后的泥團、貼著票簽的“工分賬冊”,還煮了一鍋“烤鹽粥”送給圍觀的村人試喝。

“這是用了新米打的漿,再配黃豆草木灰渣濾水煮出來的粥。只要你們家里肯存灰、種田肯翻土,粥就不難喝?!?

她笑著說,話音未落,旁邊已有兩個婦人一邊喝一邊感慨:“誒喲!這喝著咋比家里的白稀飯還香點?”

“這不是粥香,是田香。”林晚煙半開玩笑,“種好了田,連糠都能熬出花?!?

圍觀村人笑聲連連,氣氛一下子松了不少。

但在圍人之中,一雙眼睛卻暗中打量著林晚煙,視線中帶著幾分審慎——那人年約三十,灰袍下系著青布包巾,手上藏著“內(nèi)務(wù)司”專用的探印匣。

他是監(jiān)察署派來的密探。

而他今日的任務(wù),便是調(diào)查神農(nóng)倉法案是否涉及“私開制契、擾亂制政”。

可他看了一上午,只看見這姑娘一身泥、一手柴火,一群下田娃和村婦圍著她轉(zhuǎn)——紙是自己寫的,契是自己畫的,糧是自己種的,帳本是小孩一本本念出來的。

這……哪里像擾政?

倒像是一群人在泥巴堆里硬撐出了一座“倉魂”。

他忽地低聲一笑,收起探印匣,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

**

當夜。

林晚煙躺在前鎮(zhèn)客舍的竹榻上,翻著今天抄回來的意見條——其中不乏質(zhì)疑、懷疑,也有實打?qū)嵉慕ㄗh和點子,甚至還有人提議:

“若神農(nóng)倉法試種成功,能不能分地代耕?我們愿出人。”

她翻到這一句時,眼前一亮。

“代耕制……也許是后續(xù)擴張的支點。”

她喃喃低語,手指在紙邊一點點畫著:

【代耕—簽契—票布—糧回—再分地】

一條全新的“田票循環(huán)鏈”,在她腦中慢慢成型。

而這條鏈,會在三鎮(zhèn)驗收后,真正打響神農(nóng)倉“制度試行”第一槍。

門外風過,竹簾輕響。

沈硯之的聲音在夜里傳來,輕得像風:

“林晚煙?!?

她應(yīng)聲:“嗯?”

“你準備好了嗎?”

她低笑,眼里有光:

“——下一站,輪到‘官’來考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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