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眼的閃電劃破夜空，緊接著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林晚煙猛地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在茅草屋的角落里蜷縮成一團。屋外暴雨如注，雨點砸在屋頂上發出密集的噼啪聲，像是千萬顆豆子傾瀉而下。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意識到自己本應在渠道邊守夜。記憶漸漸清晰——昨晚和沈硯之一起看守水渠，后來她睡著了...

“沈硯之！“林晚煙驚呼一聲，從草席上彈起來。她這才注意到身上蓋著一件陌生的青色外衣，散發著淡淡的松木香氣。毫無疑問，是沈硯之把她送回來的。

又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屋子，借著這短暫的光亮，林晚煙看到門口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小豆子？“她試探性地叫道。

“林姐姐！“小豆子渾身濕透地沖了進來，聲音里帶著哭腔，“不好了！渠水要漫出來了！“

林晚煙頓時睡意全無。她一把抓起床邊的蓑衣披上，跟著小豆子沖進了暴雨中。

雨水像鞭子一樣抽打在臉上，幾乎讓人睜不開眼。林晚煙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小豆子向試驗田跑去，內心懊悔不已——她應該堅持守夜的，這么大的雨，新修的渠道很可能承受不住。

當他們跌跌撞撞地跑到田邊時，眼前的景象讓林晚煙的心沉到了谷底。渠道的水位已經漲到了危險高度，湍急的水流沖刷著兩岸新壘的泥土，有幾處已經開始坍塌。更糟糕的是，試驗田的地勢較低，一旦渠道決口，剛播下的種子將全部被沖走。

借著閃電的光芒，她看到田埂上有幾個模糊的身影正在奮力挖土分流。領頭的那個修長身影，即使披著蓑衣也能認出是沈硯之。

“沈硯之！“林晚煙大喊，但聲音立刻被雷聲淹沒。

她和小豆子艱難地靠近，發現沈硯之正指揮著幾個村民緊急開挖一條泄洪溝。他的衣服已經完全濕透，頭發貼在臉上，卻依然沉著冷靜。

“上游雨更大！“他看到林晚煙，立刻大聲說道，“水位還在上漲，必須馬上分流！“

林晚煙點點頭，迅速觀察了一下地形。沈硯之選擇的分流點很合理，但人手顯然不夠，泄洪溝挖得太慢。

“小豆子，去村里叫人！能來的都來！“她對著男孩的耳朵大喊，“告訴他們，試驗田要保不住了！“

小豆子像箭一樣沖了出去。林晚煙抓起一把鐵鍬，加入了挖溝的隊伍。泥土在雨水的浸泡下變得松軟泥濘，每一鍬都異常沉重。雨水順著她的脖子灌進衣服，冰冷刺骨，但她顧不上這些，只是機械地挖著，挖著...

“你怎么來了？“沈硯之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邊，大聲問道。

“廢話！“林晚煙頭也不抬地回喊，“這是我的田！“

沈硯之沒再說什么，只是接過她手中的鐵鍬，換給她一把更輕便的木鏟。這個細微的體貼舉動讓林晚煙心頭一暖，但她沒有時間多想，立刻投入了新的工具使用中。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村民聞訊趕來。有人提著燈籠，在狂風中搖曳的微弱光芒照出了一張張焦急的面孔。李員外甚至派來了家里的幾個長工，帶著更專業的工具。

“再挖深一點！“林晚煙指揮著，“往那邊拐，避開張嫂家的地！“

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下，泄洪溝終于挖通。湍急的水流找到了新的出路，咆哮著沖向遠處的荒地，試驗田暫時安全了。

“還沒完！“沈硯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主渠兩岸需要加固，否則撐不到天亮！“

村民們分成幾組，有的用裝土的麻袋壘堤，有的用木樁加固渠岸。林晚煙和沈硯之則來回巡視，指導最關鍵部位的防護。

“這里！這里要重點加固！“林晚煙指著一處已經開始滲水的渠段喊道。

幾個村民立刻抱著麻袋沖了過去。就在這時，林晚煙注意到渠水中漂浮著一些奇怪的碎片——像是被沖毀的某種結構。

“那是什么？“她指著水面問道。

沈硯之瞇起眼睛看了看，突然臉色一變：“是趙家水閘的殘片！“他轉向眾人，“上游水閘可能垮了，大家小心，可能會有更大的洪峰！“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緊張起來。趙家的水閘位于上游一里處，如果決堤，大量的蓄水將傾瀉而下，他們剛剛挖的泄洪溝可能不夠用。

“怎么辦？“小豆子害怕地問。

林晚煙迅速思考著。根據沈硯之的水利圖，趙家水閘下游有一段天然洼地，如果能引導洪水往那邊去...

“我知道怎么做了！“她拉過沈硯之，在雨聲中大聲解釋自己的計劃。

沈硯之聽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贊賞：“可行！但需要立刻動手！“

兩人迅速分工。沈硯之帶著一隊人去上游方向，準備在適當位置破開渠岸，引導洪水改道。林晚煙則留在原地，繼續指揮加固工作，同時準備應對可能的突發情況。

雨越下越大，雷聲隆隆，仿佛天穹都要塌陷。林晚煙的蓑衣早已失去了防水作用，全身濕透，手指因為長時間泡在水里而發白起皺。但她顧不上這些，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保住試驗田，保住村民們的希望。

遠處傳來一陣歡呼聲，接著是水流的轟鳴。沈硯之那邊成功了！洪水被引導向了預定方向，主渠的水位開始緩緩下降。

“成功了！“村民們相擁慶祝。

但林晚煙沒有放松警惕。她沿著渠道仔細檢查每一處加固點，確保沒有隱患。當她走到最下游的一段時，突然發現了異常——這里的渠岸有人為破壞的痕跡！

幾處木樁被故意松動，麻袋也被割開了口子。如果不是及時發現并加固，這段渠道早就決口了。

“沈硯之！“她高聲呼喚。

沈硯之聞聲趕來，看到破壞痕跡后，臉色變得異常陰沉：“趙半山...“

“他想借暴雨毀掉我們的渠道。“林晚煙咬牙切齒地說。

沈硯之蹲下身，仔細檢查破壞情況：“不止如此。看這里——“他指著一處被割開的麻袋，“切口很新，應該是雨小一些后才動的手。“

“意思是...“林晚煙突然明白了，“破壞者可能還在附近！“

兩人警覺地環顧四周。暴雨已經變成了中雨，能見度提高了一些。突然，林晚煙注意到遠處的灌木叢中有不自然的晃動。

“那邊！“她壓低聲音說。

沈硯之點點頭，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則悄無聲息地向灌木叢摸去。林晚煙哪肯聽話，抄起一根木棍就跟了上去。

他們從兩側包抄，果然在灌木叢后發現了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趙半山的兩個跟班！他們正試圖悄悄離開，手里還拿著割麻袋用的小刀。

“站住！“沈硯之厲聲喝道。

兩個跟班嚇了一跳，轉身就想跑，但泥濘的地面讓他們跌跌撞撞。林晚煙一個箭步沖上去，用木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深更半夜來破壞水渠，好大的膽子！“她怒斥道。

“少、少血口噴人！“高個跟班嘴硬道，“我們是來看水情的！“

“帶著刀來看水情？“沈硯之冷冷地反問，輕松奪過對方手中的兇器。

兩個跟班見抵賴不過，突然兇相畢露：“識相的就放我們走！趙爺不會放過你們的！“

“是嗎？“林晚煙冷笑，“那我倒要看看，是趙半山不放過我，還是全村人不放過他！小豆子，去叫人來！“

小豆子早就機靈地跑去找幫手了。兩個跟班見勢不妙，轉身就要跑，卻被聞訊趕來的村民們團團圍住。

“是趙家的狗腿子！“

“他們想毀我們的渠！“

“綁起來！送官！“

村民們群情激憤。這兩個跟班平時仗著趙半山的勢，在村里橫行霸道，如今落單被抓，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

“先別急。“沈硯之冷靜地制止了沖動的村民，“把他們帶到李員外家關起來，等天亮了再處理。現在當務之急是繼續加固渠道，雨還沒停。“

這個建議合情合理，村民們紛紛贊同。兩個跟班被五花大綁押往村里，其他人則回到各自的崗位上繼續抗洪。

天邊漸漸泛白時，暴雨終于停了。疲憊不堪的村民們互相攙扶著，檢查最后的加固情況。渠道雖然多處受損，但主體結構保住了，試驗田也安然無恙。

“大家回去休息吧。“林晚煙聲音沙啞地說，“今天多虧了各位，試驗田才能保住。“

“林丫頭說哪里話。“一個老農擺擺手，“這是咱們大伙的田，應該的。“

“就是，就是。“其他人紛紛附和。

這種歸屬感讓林晚煙心頭一熱。一個月前，這些村民還對她這個外來的孤女充滿懷疑，如今卻已經將試驗田視為共同的希望。

村民們陸續離開后，林晚煙和沈硯之最后巡視了一遍渠道。晨光中，滿目瘡痍的田野漸漸清晰，但令人驚喜的是，試驗田里已經能看到點點新綠——種子發芽了！

“看！“林晚煙驚喜地指著田間，“出苗了！“

沈硯之蹲下身，輕輕撥開一片濕漉漉的泥土，下面是一株嫩綠的小芽，頑強地向著陽光生長。

“生命力真頑強。“他輕聲感嘆，“經歷了這樣的暴雨還能發芽。“

“這是抗澇品種。“林晚煙也蹲下來，愛惜地撫摸著那株小苗，“我從...行商那里特意選的。“

她差點又說漏嘴。這些種子其實是她根據現代知識，從本地品種中精選出來的，具有更好的抗逆性。配合科學的種植方法，才能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依然發芽。

沈硯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追問。兩人并肩站在田埂上，看著晨光中閃閃發光的田野。暴雨洗禮后的世界格外清新，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回去休息吧。“沈硯之輕聲說，“你也累了一夜了。“

林晚煙這才意識到全身的酸痛。她的手指因為長時間泡水而發皺，衣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頭發也亂成一團。但心里卻充滿了成就感——他們戰勝了暴雨，戰勝了趙半山的破壞，保住了希望的種子。

“你呢？“她問沈硯之。

“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他含糊地回答，“那兩個破壞者得有人看著。“

林晚煙知道他又要忙那些神神秘秘的“事務“了，但此刻她太累了，沒有精力追問。

“那...明天見。“她點點頭，轉身向村里走去。

回到茅草屋，林晚煙換了干衣服，倒在床上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直到下午才被一陣喧鬧聲吵醒。

她揉著眼睛推開門，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十幾個村民站在她的小院前，有老有少，個個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

“怎么了？“她茫然地問。

“林姐姐！“小豆子從人群中鉆出來，激動地手舞足蹈，“快去看！田里全綠了！“

林晚煙跟著村民來到試驗田，眼前的景象讓她屏住了呼吸——昨天還光禿禿的田地里，此刻已經鋪滿了一層嫩綠的新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暴雨不僅沒有毀掉它們，反而像是給了它們新的生命力，讓它們破土而出，茁壯成長。

“神了！“一個老農蹲在田邊，顫抖著手撫摸那些嫩芽，“我種了一輩子地，從沒見過這么齊整的苗！“

“這是什么種子啊？長得這么快！“

“看這葉子多厚實，肯定抗旱！“

“林丫頭，你這田還招人不？我也想入股！“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圍上來，眼中滿是驚嘆和渴望。林晚煙的試驗田在一夜之間成為了全村矚目的焦點，那些曾經猶豫觀望的人現在都迫不及待地想加入她的“眾籌“計劃。

“大家別急。“林晚煙提高聲音，“等這批莊稼收獲后，我們會擴大規模，到時候歡迎更多人加入。“

“還要等啊？“有人失望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