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肖普舒諾成為了墨西哥帝國的正式公務員。

他的任務是讓原住民以墨西哥帝國一員的身份定居下來。

或許是皇太子對自己的策略再三說明、示范后仍不放心，竟將心腹幕僚迭戈·路易斯也派往加利福尼亞，隨米肖普舒諾一同行動。米肖普舒諾、迭戈與安東尼奧大尉在加利福尼亞四處奔走，勸說人口不足的部落定居。安東尼奧大尉是精銳步兵連的連長，堪稱加利福尼亞駐軍之最，他在勸說時的作用只是“鎮場子”。

“定居啊……”

“我知道你們原本不這樣生活，我們也曾如此。但你該明白，現實已經改變了。”

大部分加利福尼亞原住民在自然資源豐富的地區建村，一年中大部分時間在此生活，其余時間遷徙到別處。從事農業的部落雖有，但主食來源仍以采集和狩獵為主。

“我知道，越來越多墨西哥人涌入我們的家園，再這樣下去，我們反倒像入侵者一樣被對待。”部落長老語氣中帶著憤懣。

米肖普舒諾理解這種情緒，卻只能如實分析現實：“我們也曾經歷這些。再這樣下去，你們會失去所有定居點。反抗？抱歉，就算你們部落人數多出十倍，也打不過——我親歷過。”

“十倍？他們竟如此強大？”長老瞥了眼一身軍人氣質的安東尼奧大尉，開口詢問。大尉沉默不語，只是抱臂站在一旁鎮場。

米肖普舒諾詳細講述了墨西哥軍隊的武器——尤其是步槍和大炮，強調這是民兵無法匹敵的正規軍戰力。

“射程比我們的槍遠兩倍以上？還有大炮……”長老長嘆一聲，陷入沉思。身為部落負責人，他無法輕易做決定。最終他說：“……看來別無選擇。若你所言屬實，我們可以接受。但若是謊言，別指望我們會乖乖屈服。”

懷疑在所難免——如此優厚的條件，又是由身為原住民卻代表墨西哥帝國政府談判的米肖普舒諾提出。

這時，一旁的迭戈站了出來：“我是墨西哥帝國皇太子奧古斯丁·埃羅尼莫·德·伊圖爾維德殿下的幕僚，我可以為剛才的話全權擔保。”他出示了各類文件，但長老仍存疑：“誰知道是不是隨便拉個人來騙人？”

“我們不要求您立刻相信。先試試吧——反正要在這里停留幾個月，不如收下土地證書，試著種點莊稼，能有什么壞處？”迭戈說完，米肖普舒諾也補了一句：“如果帝國想強迫你們或抓人，根本不必費這么大勁。相信我，我們親身經歷過。”

“咳……你這話說得太直接了。”迭戈輕咳一聲，卻沒想到這話反而說動了長老：“……好，暫且信你一回。謝了。”

今日，他們成功說服了一位帶領三千多族民的部落長老。

迭戈臨走時感慨：“這次算順利，長老還算務實。”

“但愿人人都如此……”米肖普舒諾嘆道。

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他們策略的問題在于，僅靠“蘿卜”不夠，總有人要撞了南墻才知現實殘酷。

“這么好的條件，可惜太多人看不清。歐洲移民不也沖著類似的福利來的嗎？”迭戈嘆息。

“他們難免覺得這是威脅，尤其沒經歷過現實的年輕人更抵觸。”米肖普舒諾說。許多人仍不知道或不愿承認，世界已容不下他們原來的生存方式——即便墨西哥帝國劃出土地任其自治，很快也會被其他國家吞并。皇太子再寬厚，也不會拿帝國命運冒險——寬容不等于瘋癲。

在米肖普舒諾看來，皇太子的提議對原住民已是不壞的選擇。他常想，若其他部落先叛亂，楚馬什部落是否會因恐懼而接受條件？正因如此，他才甘愿執行皇太子的命令，避免更多楚馬什式的悲劇。當然，并非所有人都理解這份苦心。

“不！我們要守護故土！不管墨西哥還是美國，誰來都要血戰到底！”

“你怎么就是聽不懂？你們的武器根本比不上墨西哥軍隊！而且我們會給你們留故土的！”

“哈，只給十分之一？就這點地打發我們？憑什么聽你這勾結白人的叛徒說話！滾！”

年輕的部落長抄起武器，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一副再不走就動手的架勢。

“唉……”米肖普舒諾心情沉重。人不會僅憑言語就醒悟，大多要吃了虧才懂。但他實在不理解，明明軍隊就在眼前，竟還有人敢挑釁。

“這種人也配當酋長？”他暗嘆一聲，掏出筆記本，在地圖對應區域畫了個叉。

盡管原住民問題至關重要，但埃羅尼莫不能只耗在這件事上——時間有限，強敵正步步逼近。

他將迭戈留在米肖普舒諾身邊協助，自己返回墨西哥城。作為陪伴皇太子最久的幕僚，迭戈最懂他的心意。雖然多次叮囑公務人員要耐心勸說，但為防止其他官員與原住民爆發沖突，留下迭戈協助是必要的。

回到墨西哥城，埃羅尼莫向皇帝匯報進展：“父親，楚馬什部落叛亂的主謀已判死刑，其余參戰者全部服二十年勞役。”

“處理得干凈，做得好，埃羅尼莫。其他部落情況如何？”

“我們在勸說他們作為帝國公民遵守法律、繳納賦稅，過程中可能需要更多軍隊支持。”

“中央軍兵力充足，再用幾個月無妨。阿爾塔·加利福尼亞差不多穩定了吧？”

“是的，父親，預計能吸納約十萬原住民成為帝國公民。”

埃羅尼莫計劃，對反抗者盡量減少傷亡——僅參戰者服勞役，平民可正常生活。“歷史上加利福尼亞原住民人口減少了95%以上。這個世界里，疾病或許仍會奪走許多生命，但至少要避免人為因素的殺戮。”他甚至承諾在洛杉磯地區多種橙子，會高價收購——或許營養改善能讓更多人挺過疫病，哪怕只是少數。

“嗯，新墨西哥地區才是難題。”皇帝皺眉，“不斷有報告說那里仍在劫掠。”

墨西哥帝國的北部領土與現代的州界不同，西部是加利福尼亞，中部是新墨西哥，東部是得克薩斯，分為三個龐大的州。

“以后或許需要再細分，但目前并非緊急事務。”

尚未經歷大規模侵略的加利福尼亞原住民，相對而言敵意和戰斗力較弱，但新墨西哥和得克薩斯的原住民不僅敵意強，戰斗力也很高。

“我認為首先應擴充守備軍做好準備。要與他們作戰，必須進行徹底的準備，需做好戰爭級沖突的心理準備。”

“戰爭級別？有那么嚴重嗎？”

新墨西哥雖在國際社會上被承認為墨西哥帝國的領土，但實際統治者是科曼奇部族。據推測，其人口為3萬至4萬，至少擁有1萬騎兵兵力。雖尚未全員配備滑膛槍，但想必已持有大量槍支。

“是的，具體細節我會進一步調查后匯報。”

“嗯，知道了。”

“那我先去完成正在進行的水壩工程，父親。”

“……先等一下。”

恰在此時，母親走進了書房，氣氛驟然緊張。

“約定好尋找結婚對象已過去一年，現在還要去建水壩？”

“那……母親，已著手的工作總得完成吧。”

“少啰嗦。你找的肯定不行，我已經物色好了。”

看這架勢，反駁怕是要出大事。

“也罷，反正自己找也沒太大意義，就接受吧。”

“知道了，就按母親說的辦。”

身為皇太子，有些事不得不放棄。

母親這才露出些許微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就對了。這次有個從共和派轉向我們這邊的家族，聽說在尤卡坦半島勢力極大。”

共和派轉投帝制派……？

“等等，難不成是……”

此前曾有傳聞，共和派的德爾加多家族之女，若與他聯姻并轉投帝制派，便可了事。不知對方家族是否以尤卡坦半島為根基，但那女子本身就有問題。她容貌秀麗，卻單純得過分。

“母親，難道是德爾加多家族？”

“不是。別擔心，我給你挑了個最適合的女子。”

呼……

“說是最適合的女子，不過……”

反正別無選擇，照吩咐做便是。

“尤卡坦半島……”

這難道不是原歷史中，美墨戰爭后爆發首次大規模軍事沖突“卡斯蒂利亞戰爭”的地方嗎？尤卡坦半島曾存在與阿茲特克文明迥異的瑪雅文明。文明發源地往往具備適宜居住的氣候地形，以及能夠供養大量人口的農業生產力。正是在此，自稱為“瑪雅人”的原住民因不堪克里奧約人和梅斯蒂索人的剝削，發起反抗，引發了“卡斯蒂利亞戰爭”。

“那是一場持續50年的大規模抵抗運動。”

這是墨西哥歷史上最漫長、最激烈的原住民抵抗運動。盡管罪責在于過度剝削他們的克里奧約和梅斯蒂索農場主，但這場戰爭無疑是使墨西哥陷入混亂的主要原因之一。這個國家，北部、中部、南部，地主、教會、梅斯蒂索人、原住民，無一不是難啃的骨頭，堪稱沖突不斷的國度。

“外敵入侵不斷，國家自然混亂不堪。”

他早知這是個棘手的國家，而克服這些困難正是他的使命。關于婚姻的復雜情緒，已從他腦海中抹去。

“盡快解決吧。”

對皇太子埃羅尼莫而言，婚姻不過是義務的一部分。

在見到她之前，他一直這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