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成就:融入其中】
“說明: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剝奪生命而心如止水……”
“你已真正融入這個世界的底色。”
【獲得成就:權謀運用】
“說明:于無聲處聽驚雷,于棋枰外定乾坤。”
【獲得成就:安身之所】
“說明:既是庇護,亦是力量的基石。”
【解鎖稱號:無冕之王】
“說明:真正的王權,生于力量與敬畏,而非一頂冠冕的重量。”
“你行經之處,權柄自成疆域。”
冰冷的、毫無情感的機械提示音,在梅林意識的最深處漾開一圈圈清晰的漣漪。
如投入古井的石子,驚擾了絕對的靜默。
他斜倚著貴族一區某座宏偉建筑頂層露臺的雕花石欄。
暮色熔金,正一寸寸吞噬著天際,將腳下這片剛經歷血與火洗禮的區域涂抹上一層濃重的暗影。
左肩,一團不斷變幻形態的白色霧氣無聲翻涌,時而凝聚如獸首,時而散逸。
右肩,縮小至人偶般的終極鐵傀儡靜默佇立,冰冷的金屬外殼反射著最后一點殘陽的余燼,流轉著冷硬的微光。
街道的狼藉輪廓在昏暗中被勾勒得愈發嶙峋——斷裂的浮雕柱、凝固在地面的暗痕。
白日殺戮早已終結,此刻只余下些許無聲控訴。
梅林微微仰首。
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這片瘡痍之上,而是穿透了那熔金沉墜的天際線,投向虛空。
眸子里,倒映著某種唯有他能洞悉的、更宏大也更冰冷的秩序輪廓。
‘三個成就,一個稱號……一百九十點。’
梅林在心底默算,‘加上之前兌換【獵犬】剩余的十一點。’
意識深處,那代表著系統的存在,其邊界似乎因他已經攫取了足夠多的“果實”(成就與稱號)而產生了微妙的松動,如水滴滲入堅冰的裂隙,他對這存在本身的滲透與理解,又深了一層。
權限提升了。
不再需要指尖作為媒介去笨拙地“點擊”或“拖拽”——那曾是初窺門徑時必要的、低效的儀式。
此刻,他的意志本身,便是最高效的指令。
一個旁人絕對無法窺見的半透明界面,在梅林視界的核心鋪展。
界面上的信息流,隨著他一個念頭的聚焦而清晰、一個念頭的偏移而隱沒。
代表著力量與可能性的數字,被無形的手指撥動,開始飛速跳動、累積——最終,在“201”這個數字上,穩穩定格。
‘成就點數,突破兩百了。’
梅林的指尖無意識地在那繁復而冰冷的石雕欄柱上輕輕一叩。
兩百點。
一個微小的積累完成了。
可供他攫取的資源庫,邊界拓寬。
此刻,兌換那些基石般的基礎能力唾手可得:【背包】、【身體數據化】、【擺放方塊】、【挖掘】、【工作臺】……每一個,都是在這扭曲糞坑中立足的磚瓦。
或者……繼續積攢。
讓點數在無形的賬戶中沉淀、裂變,靜待那個足以撬動更大格局的臨界點。
換取那些能真正改寫劇本、甚至重塑世界底層邏輯的強力模組——那才是足以顛覆棋盤的砝碼。
但,這并非此行最重要的斬獲。
最重要的,是信息的攫取,是規則的破譯。
他又一次,從系統邏輯中,剝離出了幾縷關鍵的絲線。
【權謀運用】與【安身之所】。
這兩個成就的達成,他并未直接參與其中。
他更像一個隱于幕后的……導演?
不,是神祇。
如奧林匹斯山巔俯瞰凡塵的神明,只需在英雄啟程時投下一道模糊的神諭。
康納,那個在前方拼殺、掙扎、以血肉鋪就道路的英雄,才是聚光燈下的主角。
他締造了傳說,他贏得了榮耀與恐懼。
那傳說里,會有他梅林的名字嗎?
不會。
凡人的歌謠里,傳唱的是英雄的勇武與悲歌,是濺落的血與燃盡的魂。
但,真的沒有嗎?
熔金的暮色正沉入鐵灰色的地平線,最后幾縷殘光如同垂死的火苗,掙扎著舔舐過露臺冰冷的石雕、掠過終極鐵傀儡棱角分明的金屬肩甲,最終,在那團無聲翻涌的白色霧氣邊緣,投下一線游移不定的、近乎透明的微亮。
就在那線微光流轉、霧氣形態倏然凝滯的剎那——
梅林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傳說中,沒有神明的名字,但必然有神明的部分。
而且,是最核心、最關鍵的那一部分。
因為,正是那看似微不足道的神諭,那悄然落下的棋子,構成了英雄傳說得以成立、得以壯大的……關鍵因子。是神明,定義了英雄存在的意義,也決定了傳說的走向。
所以,他的想法沒有錯。
腳下的城邦,這片剛剛臣服于血與火、恐懼與敬畏的疆域。
在梅林眼中褪去了家園或領地的面紗。
顯露出更本質的、更冰冷的形態——一個龐大而精密的培養皿。
貴族、平民、戰士、工匠……那些奔忙于廢墟之上或陰影之中,帶著各自欲望、野心、恐懼與盲從的靈魂,不過是培養皿中形態各異的菌株。
而他,是掌控著光照、溫度、養分與毒素的……觀測者與調控者。
借助這權勢和力量,由恐懼與規則編織的無形網絡,他可以人為地投下神諭——
或許是一份恰到好處的危機情報,引向某個資源點;
或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偶遇,讓“英雄”救下關鍵人物;
或許是一次資源分配的微妙傾斜,讓某個派系在絕望中看到一絲并非偶然的曙光……
如同在棋盤之外落下無形的棋子。
每一次落子,每一次“神諭”的精準投放,都將催化一個特定的“英雄傳說”的誕生。
康納,是第一個成功的樣本,是驗證了這條路可行性的初號實驗體。
‘那么……’梅林注視著暮色中開始亮起稀疏燈火、如培養皿中開始微弱發光的菌落般的城邦,‘為什么不能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十個?’
批量制造英雄。
工廠流水線校準著零件的規格。
他將定義英雄的類型:是悲情的復仇者?是光明的守護者?還是鐵血的征服者?
他將校準英雄的劑量:給予多少磨難能使其堅韌而不崩潰?賦予多少助力能使其閃耀而不失控?
他將觀測英雄的變量:忠誠度、可控性、影響力…以及最終,其傳說所能收割的養分
——成就點數。
這偉大的計劃在梅林的思維中鋪展,冰冷、高效、充滿了一種近乎造物主般的掌控欲。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它超越了凡俗的權謀;
上升為一種對命運本身的編輯與量產。
左肩的白色霧氣似乎感應到了主人思維中這股冰冷而澎湃的暗流,翻涌的形態陡然變得激烈,時而化作咆哮的獸首,時而又凝聚成模糊的、戴著王冠的人形剪影,如無數個等待被注入神諭與命運的空白容器。
就在這宏偉而冰冷的構想達到某個激昂的頂點,梅林嘴角那抹掌控一切的弧度尚未完全定型時——
驟然僵死。
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冰冷的驚悚感,毫無征兆地攥緊了他的心臟。
一盆徹骨的冰水;
從他思維的穹頂傾瀉而下,瞬間澆滅了所有因掌控而生的狂熱。
‘不對勁。’
梅林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他的靈感,從未失準的預警之刃,此刻正瘋狂地在他意識深處震鳴。
‘老伙計快想想辦法!’那預警的尖嘯回蕩。
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再這樣下去就都要完蛋了!’
然后,在那極致的警兆之中,梅林清晰地“看見”了自己剛剛思維的軌跡——那冰冷、高效、將眾生視為菌株……全然陌生的軌跡。
那俯瞰培養皿的神祇視角……
那批量制造英雄的冰冷藍圖……
那“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的傲慢低語……
這真的是我?
那刺骨的寒意并非來自暮色中的風,而是從靈魂深處滲出,冰冷粘膩。
他感到一種強烈的、令人作嘔的陌生感——一種被異物悄然塞入靈魂的惡心。
有什么污穢、扭曲的東西,正悄然撥弄著梅林的思緒琴弦。
沒有絲毫猶豫,甚至來不及形成完整的語言,一個純粹、強烈、飽含著求生本能的意念,瞬間穿透他與左肩存在的無形契約:保護!
意念發出的剎那,梅林的肢體已先于思維行動起來。
他右手精準地抓住了右肩側后方的鐵傀儡。
手腕發力,小臂猛然回收。
將忠誠的帝國戰帥,死死地、牢牢地護在了自己胸前的位置。
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衣物緊貼肌膚,帶來真實的屏障感。
幾乎在同一瞬間,他左肩的空間被無形的利爪撕開。
野性、兇悍的守護意志轟然降臨。
契約的彼端回應了他的呼喚,獵犬的存在感瞬間膨脹,無形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壁壘,籠罩在梅林身側,冰冷的目光穿透空間,鎖定了污穢入侵者。
“嗬!”
一聲低沉、混合了無數種音調——有金屬刮擦的刺耳、有絲綢撕裂的柔滑、有古老書頁翻動的窸窣、有深淵回響的空洞——的嘆息,在空氣中響起。
藍紫色的霧氣,不知何時彌漫開來。
在沉墜的暮色中無聲地流淌、暈染。
“精彩。”
那混合音調再次響起,帶著最為純粹的欣賞,“變量,超出預期的美妙變量......”
利爪撕裂空間的尖嘯壓過了這言語。
藍霧像遭遇烈日的晨霜般瘋狂退卻;
那混合音調變了調,化作無數細碎的慘叫。
但獵犬并未追擊,祂牢記保護的指令,祂的身軀,白霧將自己的主人包裹住。
另一個聲音捕捉到了這空隙,如最醇厚的蜜糖滴入滾燙的毒液,帶著足以融化骨髓的慵懶與誘惑,無縫地接替了前者:
“啊呀呀,被發現了呢!”這聲音,帶著滾燙的吐息,“我們謀劃那么久,付出那么多代價的小小把戲這么快就落幕了,真可惜,你本該沉浸得更久一些,那股感覺,那股滋味難道不迷醉嗎?”
萬變之主!
歡愉之主!
他瞬間意識到。
獵犬再次撲擊。
但紫色霧氣似乎吸取了藍色霧氣的教訓,在利爪撕裂的一瞬,就把主導權移還給了前者。
“怎么又是我。”混合聲調又變成了混合的慘叫。
但祂很快調整過來。
“滋味如何?”
“我的偉大計劃如何?”
“以你的特殊性,我們是無法像對待其他生靈一樣強行腐化的,我們只是輕輕地推了你一把,在你靈魂的邊緣,放下了一面鏡子,一面映照出‘可能性’的鏡子,那鏡中的你,難道不強大?不誘人嗎?掌控命運,批量制造傳奇……多美妙的計劃啊……”
蜜糖之音緊隨其后,帶著令人作嘔的惋惜:“是呀……我們只是為你編織了一個最符合你本質的鏡子,讓你提前品嘗那位的極致孤獨與冰冷權柄……那俯瞰眾生的視角,難道沒有讓你心醉神迷嗎?那感覺至高無上……不是嗎?”
獵犬再次撲擊,藍紫色霧氣似乎達到了存在的極限。
快要消融在這暮色之中。
那混合聲調也意識到了所剩時間的不多;
第一次帶上了一種近乎坦率的腔調:
“這一局……”
充滿誘惑的喘息,也同步響起,帶著一絲不甘,卻又奇異地混合著某種病態的滿足:
“……是你贏了。”
緊接著:
最后一絲掙扎的藍紫色霧靄,被虛空深處一張無形的巨口猛然吸吮。
倏然消散在沉郁的暮色里。
那混合了金屬刮擦、絲綢撕裂、書頁窸窣與深淵回響的詭異聲調,連同那不甘的低鳴與病態滿足的嘆息,其最后的、幾乎要融入空氣的余韻,也在這突如其來的死寂中被徹底掐滅。
露臺,重歸沉沉的暮色與黑暗。
寂靜降臨了。
卻并非安寧,而是如同暴風雨眼中心那令人窒息的、充滿不祥預感的真空。
梅林挺立在冰冷的黑暗中,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
這簡短宣判般的認輸,卻比最惡毒的咆哮與詛咒,更讓他感到一種徹骨的、深入骨髓的毛骨悚然。
祂們承認了失敗,絕非源于懊悔或恐懼——那種凡俗的情緒,對祂們而言本身就不存在。
而是如棋手面對一步出乎意料的妙手時,冰冷的、帶著審視與重新評估的認可。
以及……
發現新樂子加入棋局;
讓這場永無止境的、以眾生悲鳴為背景音的殘酷游戲,又添了幾分新鮮熱鬧的純粹喜悅。
新的帷幕正悄然掀開。
露臺外,夜色漸漸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