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還未散盡，古玩市場青石板路面上已經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齊星蹲在“聚寶齋”的店門口，手里攥著一塊抹布，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玻璃柜臺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柜臺里躺著幾枚生銹的銅錢、缺角的瓷碗，還有一尊笑得像哭的彌勒佛木雕——這尊木雕從他大一打工起就杵在這兒，三年過去，連蜘蛛都在它耳朵里結了三回網。

“小齊啊，別擦禿嚕皮了！”店老板老周趿拉著人字拖從里屋晃出來，手里還捧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豆腐腦，“去把門口那堆‘西周’的陶罐擺上，昨兒有個穿貂的大姐說今天要來‘撿漏’。”

齊星瞥了眼墻角那摞灰撲撲的陶罐——上周剛從義烏批發市場進的貨，底下的二維碼都沒撕干凈。他嘆了口氣，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七點四十五分。再過十五分鐘，地質系那幫教授就該帶著學生殺去城郊隕石坑了。

“周叔，我下午請個假。”他把陶罐挨個擺在店門口的紅絨布上，順手把印著“商周青銅器”的塑料牌往罐子堆里一插，“王教授說新發現的隕石坑可能有……”

“有寶貝是吧？”老周嘬了口豆腐腦，芝麻醬順著胡子滴到汗衫上，“你們這些搞地質的，天天跟土疙瘩較勁能有什么出息？不如跟著我學鑒寶！”他說著從褲兜里掏出一枚銅錢，啪地拍在柜臺上，“瞧瞧，正兒八經的洪武通寶！上周五十塊收的，轉手就能賣八百！”

齊星湊近看了看銅錢邊緣整齊的機器切割痕，默默把“這玩意淘寶九塊九包郵”咽回肚子里。他彎腰從柜臺底下抽出本《西夏文考釋》，書頁里還夾著半塊沒吃完的煎餅果子——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樂趣。自從三年前在舊書攤淘到這本冷門古籍，他就跟中邪似的迷上了破譯古文字。上周剛破解出一段關于“星髓”的記載，說是種能吸聚天地精華的奇石……

叮鈴！店門的風鈴突然炸響。

“老板！你們這兒收不收隕石啊？”裹著貂皮大衣的女人像陣龍卷風卷進來，懷里抱著塊黑黢黢的石頭，“我家那口子非說這是小行星碎片，花三萬八買的！”

老周的小眼睛瞬間亮了八個度：“哎喲大姐您可找對人了！我們聚寶齋專收……”話沒說完就被齊星拽住后衣領。年輕人盯著石頭表面蛛網般的銀紋，喉嚨有些發干——這紋路和《西夏文考釋》里畫的“星源陣”一模一樣。

“這是火山玻璃。”齊星用手指蹭了下石頭斷面，冰涼的觸感讓他后頸汗毛直立，“您要是不信，我拿地質錘敲個斷面？”他說著真從包里掏出把錘子，嚇得大姐抱著石頭奪門而逃。

老周痛心疾首地拍大腿：“到嘴的鴨子飛了！你小子這驢脾氣隨誰？”

“隨我爸，地質局退休那個。”齊星把錘子塞回帆布包，包帶子上還別著枚銅質校徽——江北地質大學。他抓起書包往外跑時，沒注意到柜臺上的《西夏文考釋》無風自動，書頁間隱約閃過一抹星輝。

***

城郊的隕石坑周圍拉起了警戒線，三輛地質局的皮卡歪歪斜斜停在土坡上。王教授正舉著放大鏡端詳巖層斷面，眼鏡片上沾滿泥點：“同學們看！這種放射狀裂紋說明隕石在墜落時經歷了至少三次劇烈燃燒……”

齊星蹲在坑底，手套上沾滿銀色粉末。越往下挖，巖層里的銀紋就越密集，像是有誰把整條銀河揉碎了撒進地里。他摸出隨身攜帶的拓印紙，將最新發現的紋路拓下來——這些符號和古書上記載的陣法符文驚人地相似。

“齊星！過來搭把手！”同組的李胖子在坑邊嚎了一嗓子。他轉身時，登山靴突然踢到塊凸起的硬物。扒開浮土，半截漆黑的石碑露出來，碑面上蝕刻著北斗七星的圖案，每顆星位都嵌著米粒大的晶石。

他的手剛觸到天樞位的晶石，整塊石碑突然泛起幽藍的光。耳邊響起細碎的嗡鳴，像是有人把梵唱和機械運轉聲擰成了股繩。等回過神來時，掌心里多了塊溫熱的碎石，表面流轉著星云般的光暈。

“愣著干啥呢？”李胖子的大臉突然出現在坑邊，“教授說收隊了，晚上涮羊肉去不？”

齊星慌忙把碎石塞進貼身口袋。他沒發現，隕坑上方的云層正詭異地旋轉，像只緩緩睜開的巨眼。

***

深夜的宿舍樓安靜得能聽見水管嗚咽。齊星鎖緊衛生間的門，就著手機電筒打量那塊碎石。當他用鉛筆尖輕戳表面時，碎石突然化作流光鉆入掌心。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的星紋，順著血管一路漫到心口。

鏡子里的人影突然扭曲，浮現出個半透明的白發老者：“等了八百年，總算有個能觸發星源陣的……”老頭話沒說完就被齊星一牙刷砸中虛影，泡沫星子穿過靈體濺在鏡面上。

“鬼啊！！！”

“鬼個屁！老夫是破虛境大能殘魂！”老者氣得胡子直抖，“你小子撞大運了，這可是混沌初開時誕生的星源核……喂！別報警！把手機放下！”

齊星握著110報警界面縮到墻角，忽然瞥見窗外梧桐樹上蹲著個黑影。月光照亮那人漆黑的鴉羽大氅，以及袖口若隱若現的血色星紋。

“暗星辦事，閑人退散。”沙啞的嗓音隨著玻璃爆裂聲炸響，黑衣人如巨梟般撲入室內。老者殘魂瞬間沒入齊星眉心：“跑！現在的你接不住他一招！”

年輕人連滾帶爬沖出宿舍樓時，掌心星紋突然發燙。他本能地朝身后揮出一拳，噴涌的星輝竟在水泥地上犁出三尺溝壑。黑衣人的面具咔嚓裂開半截，露出青灰色的下巴。

“星源核果然在你身上。”他舔了舔獠牙般的犬齒，袖中滑出柄蛇形匕首，“捉活的。”

齊星狂奔過午夜的空街，身后不斷傳來瓦片碎裂聲。他慌不擇路鉆進城隍廟后的窄巷，卻絕望地發現這是條死胡同。正要翻墻時，掌心星紋突然暴漲，整個人如炮彈般撞穿磚墻——直接摔進了隔壁中藥鋪子的晾藥架。

“小兔崽子賠錢！”守夜的老掌柜舉著掃把沖出來時，只看到漫天飛揚的甘草片和半塊閃著幽光的墻磚。磚縫里，一滴黑血正緩緩滲入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