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詩人的成長》:年邁的父親
- 世界文學大師傳記叢書:波德萊爾傳
- 郝志剛
- 2759字
- 2025-06-11 14:48:19
波德萊爾的童年并沒有經歷過多的磨難和痛苦。雖然作為軍人的繼父歐皮克上校,經常因為不理解波德萊爾這個繼子特立獨行和與生俱來的詩人氣質,經常和這位繼子產生矛盾。
但是公平來說,歐皮克上校其實是想讓自己這個繼子能夠適應現實社會,改改那獨特的“毛病”,將來能有出息而已,所以歐皮克上校對他還是很不錯的,盡到了一個繼父的責任。波德萊爾的母親,十分疼愛這個經常有“奇怪”想法的兒子,而自己的母親,則被波德萊爾視為自己一生之中最為珍惜和疼愛的人。
波德萊爾的生父叫作弗朗索瓦·波德萊爾,出身于一個環境優越的小地主和小資產階級家庭。其良好的家庭條件使得他從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培養出了他身上很藝術的氣質。雖然他自己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沒有取得十分傲人的成就,但是值得慶幸的是他把他的藝術氣質帶給了自己的兒子。
弗朗索瓦·波德萊爾曾經在巴黎大學接受了系統的哲學和神學的高等教育,后來開始了宗教繪畫。中年時期轉行開始在一名公爵的家里擔任家庭教師,他的氣質和學問深得公爵一家的尊敬,并且融入了公爵家庭之中。
弗朗索瓦·波德萊爾也得益于此,結交了很多達官貴人和著名的文人墨客以及許多著名畫家。如孔多塞等許多朋友,因為對于繪畫的共同愛好而過從甚密。
我們應該慶幸弗朗索瓦·波德萊爾在這些年里過著悠閑而高雅的生活,雖然他沒有在藝術領域獲得巨大的成就,但是在幾十年之后,弗朗索瓦·波德萊爾把自己在這段時間內得到的先進思想和文化底蘊都傳授給了波德萊爾。
一七八九年的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時期,弗朗索瓦·波德萊爾積極地參與其中,他憑借自身廣闊的人脈和出眾的能力,在大革命之中成為了一個國家公務員和革命的領導者,這也就是作為兒子的波德萊爾所形容的“先著僧袍,后戴紅帽”。在大革命浪潮之中,弗朗索瓦·波德萊爾利用自己的職權和地位救下了正在面臨上斷頭臺命運的公爵一家。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波旁王朝復辟之后,公爵出于報答救命之恩而努力保全,弗朗索瓦·波德萊爾才躲過了皇族對于共和革命派的清算。
躲過政治風暴的弗朗索瓦·波德萊爾過上了一種十分幸福而且悠閑的貴族生活,開始擔任參議院辦公室主任等位高權輕的閑散差事。在整整三十年后,已經六十歲的他續娶了夏爾·波德萊爾的母親卡洛琳·杜費斯。
卡洛琳·杜費斯是個年僅二十六歲的孤女。也許是因為她自己幼年時作為孤女的不幸遭遇,所以她才讓自己的兒子深刻地領會到了親情的重要。
一直到她去世,她都對自己的兒子傾注了全部的感情和全部的愛。她不僅在生活上供養著窮困潦倒的波德萊爾,更重要的是她對自己兒子精神上的鼓勵和支持。在波德萊爾和他的詩作遭到世人巨大的非議時,她也永遠是兒子疲憊時的依靠。
后來波德萊爾在1861年5月6日寫給母親的信中說道,自己因為生活不如意、健康日下以及不被世俗所理解,好幾次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是就是因為有著母親這個一生的掛念,才繼續地堅持下去。
父母年齡相差的懸殊卻給了波德萊爾一種很奇妙的家庭環境,也帶給了他不一樣的思想,他的基因最大程度地繼承了父母的優點,既有著母親帶給他的關于人類心靈善惡的思考,也有著父親帶給他的學識和文學氣息。波德萊爾在成年之后的作品《人語》中還專門有所提及:我的搖籃啊背靠著一個書柜陰暗的巴別塔,科學,韻文,小說拉丁灰燼,希臘塵埃,雜然一堆我的身高只如一頁對開的書頁。
夏爾·波德萊爾1821年4月9日出生于巴黎,一個并沒有什么大事或者異象發生的日子,這仿佛與日后震動整個文壇的波德萊爾十分不相稱。但是我們相信年邁的弗朗索瓦·波德萊爾一定會欣喜若狂地為自己的兒子感到驕傲。
晚年得子的他在陪伴自己兒子這六年里,對這個兒子一直十分寵愛,在此后的六年時間里,弗朗索瓦·波德萊爾幾乎是傾盡自己這輩子所有的才學對這個兒子進行著培養,他知道自己年事已高,無法繼續陪伴和幫助兒子了,所以他想把自己這輩子的所學所得統統教給自己的兒子,希望兒子能夠成才,能夠繼續自己年輕時對于藝術的追逐和夢想,并且能夠取得遠超自己的成就。
所以在此后的六年時間里,巴黎的市民經常會在市內的盧森堡公園中見到這對父子。波德萊爾成年后曾經給朋友愉快地回憶過,由于父親弗朗索瓦·波德萊爾在近七十歲年近古稀的時候才得到了自己這個兒子,于是會有一些在公園游玩的人來拍著自己的小腦袋問,你祖父又領著你出來玩了?
弗朗索瓦·波德萊爾他們父子倆永遠是牽著手走在這個巴黎最為美麗迷人的公園里,弗朗索瓦·波德萊爾指著公園里所擺放著的、歷史悠久的人文雕塑,告訴兒子什么是藝術,而那些雕像背后又有著什么樣或悲或喜的故事。當時小小的波德萊爾懵懂地聽著,卻也能感受到濃厚的父愛。也許父子兩人之間的血脈和心靈都是相通的。
也許弗朗索瓦·波德萊爾不會想到,幾十年后,他的兒子夏爾·波德萊爾不僅僅能夠從雕塑看到其背后的歷史故事,還能從人類的物質雕塑中,看到其背后那復雜多彩的靈魂世界。對于弗朗索瓦·波德萊爾來說,當時他只是作為一個父親去告訴自己的兒子一些簡單的知識,可能他并沒想到,正是他所做的一切,使得小波德萊爾擁有了一個偉大的靈魂。
成年后波德萊爾對他朋友說,到這時他才明白父親給予自己的愛為什么那么的濃烈,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想在最后的幾年之中把父愛都傾注到自己的兒子——夏爾·波德萊爾身上,對此波德萊爾曾經十分感動地說道:“那是我最初的強烈愛好。”我們無法知道當時僅僅四五歲的波德萊爾會從父親的講述中獲得多少實際的知識,但是至少他獲得了那種對于人來說極為珍貴的父愛。即使回到家中,自感時間不多的弗朗索瓦·波德萊爾也沒有放棄對于這個兒子的培養和教育,如同波德萊爾在自己的詩中所描寫的一樣,波德萊爾的搖籃和床就在一個書柜下面。上面擺放著啟蒙了法國共和自由派的《百科全書》以及盧梭的《社會契約論》,另外還有伏爾泰、莫里哀、孟德斯鳩等人的大量著作。
當然,作為父親,弗朗索瓦·波德萊爾還在自己兒子的房間中掛滿了自己所畫的、日后被兒子笑稱為“拙劣”的“杰作”。
很難說這些書對于五六歲的波德萊爾來說到底會起到多大的作用,或者說波德萊爾在五六歲時能不能真的讀懂這些書,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他父親刻意安排的這種充滿著書卷氣的環境下,波德萊爾身上已經深深地被熏陶出了一種文化和藝術的氣質。而這種從小培養出來的氣質,終其一生一直都在陪伴著波德萊爾,日后被波德萊爾稱之為“父親留給我最寶貴的財富”。
但是弗朗索瓦·波德萊爾十分清楚,自己畢竟已經年已古稀,已經無法再陪伴著自己的兒子走完今后的人生道路,也無法在給予兒子教導和幫助。或許在他生命的最后,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還想繼續牽著兒子波德萊爾的手漫步在盧森堡公園那遍布雕塑的小路上,彎下腰給兒子講這些雕塑背后的故事,但是他真的是力不從心了。
他在生命的最后,是微笑著看著站在床頭的兒子離開這個世界的。他是一個平凡但是偉大,為了自己的兒子愿意付出自己一切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