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良司自然是不可能單獨留下來的。

倒不是因為避嫌之類的原因，而是因為晚上還要去看星野遙的酒吧Live，這是早之前就已經約好了的。

他笑著婉拒道：“等下次你直接到雜志社找我就好了，我晚上還有事……”

十六夜和葉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來，肉眼可見的失望。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她鼓了鼓腮幫子，松開了手。

佐久間有?？粗鴥扇酥g的互動，又看了看十六夜和葉那副明顯還想說些什么的模樣，心里也有些好奇。

她問道：“白川君晚上有什么安排嗎？”

白川良司也沒有隱瞞：“一位朋友在Live House有演出，之前答應了要去看看?！?

通常來說，對于那些尚未與大型唱片公司簽約的獨立樂隊或者地下偶像而言，Live House是展示自己音樂，積累粉絲的最重要舞臺。

樂隊通過一場場的演出，售賣自己制作的CD和周邊商品，一步步地擴大知名度。

最終的目標，自然是被主流的唱片公司發掘，從而正式出道。

而星野遙的樂隊，自從《Lemon》火了之后，本該不用再去這些現場的。

但事實上，由于她們所推出的，《Lemon》和《騎在銀龍的背上》都是極為成熟的曲子，自然而然地被人認為是某個事務所旗下的樂隊了。

這其中的信息差，也就導致了星野遙至今還是會去下北澤、高円寺等年輕人聚集的地方開Live。

“Live House的演出嗎？”佐久間有希來了興趣。

她平時雖然也聽音樂，但大多是通過CD或者廣播，現場的Live演出，她還從未去體驗過。

“是啊，在新宿那邊的一家店。”白川良司回答。

佐久間有希遲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那個……白川君，如果方便的話，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我也想去感受一下現場的氣氛。”

白川良司看了她一眼，倒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星野遙當初給的是兩張票，其中一張本是給西園寺理紗準備的。

只是那位大小姐身為社長，今晚正好有一個推脫不掉的，與幾家大型書店負責人的應酬，便只能作罷。

既然多了一張票，佐久間前輩本人也有興趣，那一起去一趟也礙不著什么事。

他點點頭：“行啊，我們現在過去，時間正好，還能先找個地方吃晚飯。”

白川良司這么一答應，佐久間有希的臉上就多了一絲笑意：“太好了?！?

另一邊的十六夜和葉，心里可就堵得慌了。

自己剛放出豪言壯語要好好寫小說，這會兒總不好自己打自己臉，跟著跑出去湊熱鬧。

她沒辦法，只能氣鼓鼓地一屁股坐回沙發，抓起塊點心，像是跟誰有仇一樣，狠狠地往嘴里塞。

……

兩人從十六夜和葉的公寓里出來。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街道兩旁的路燈一根接著一根，延伸向遠方。

佐久間有希走在白川良司旁邊，主動找話說：“白川君，我們是不是先去吃晚飯比較好？”

白川良司稍微想了想：“要不就上次那家拉面店？我覺得味道挺不錯的，再去吃一次怎么樣？”

這個提議一出來，佐久間有希立馬就偷偷拿眼角瞥了一下旁邊。

她看白川良司正專心看著前面的路，沒什么特別的反應，這才用很小的聲音應承下來：“嗯，那就去那吧?！?

她已經想起了上次在店里，被老板娘開玩笑說什么男朋友的事情了。

那可真是……

只希望等下老板娘可千萬別再提那些讓人難為情的話題了。

……

兩個人順著路沒走多遠，熟悉的拉面店的招牌就出現在了眼前。

推門進去，門上掛的風鈴叮當作響。

店里的老板娘一抬頭，先看到的是佐久間有希，臉上隨即就掛上了笑。

跟著，她又瞧見了后面進來的白川良司，臉上的笑意，一下就更明顯了。

佐久間有希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聲不好。

“老板娘，晚上好?！?

她拼命擠眉弄眼，想給老板娘遞個信號，讓她千萬別亂說話。

“有希來啦，今天還跟朋友一塊來吃飯？”

佐久間有希連忙對著老板娘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但老板娘也不知道是沒看懂，還是裝作沒看見。

她笑呵呵地打著招呼：“有希，今天又帶男朋友過來啦？”

“老板娘你又瞎說了?！弊艟瞄g有希的臉一下就熱了，趕緊澄清，“這是我公司的同事，白川君?！?

“同事，是同事啊。”老板娘笑嘻嘻的，此地無銀般地道，“我懂的，我當然懂的?！?

佐久間有?？此@樣子，知道自己解釋是多余了。

她干脆放棄，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麥茶，一口一口地喝著。

白川良司倒是沒什么所謂，他笑了笑：“晚上好，今天又來打擾了。”

“歡迎歡迎，帥哥?！崩习迥锇褍杀静藛瓮郎弦环?，“看看今天想吃什么？”

“我跟上次一樣就行。”白川良司把菜單推了回去。

佐久間有希也跟著說：“我也是?！?

“好嘞，兩位稍等。”老板娘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后面的廚房。

沒過幾分鐘。

兩碗熱氣騰騰的拉面就被端了上來，還多了一盤炸雞塊。

“這個送你們吃的，算我請客?！?

老板娘把炸雞塊往兩人中間一放，順手就拉了張椅子，在他們桌子旁邊坐了下來。

“老板娘，您這店是開了很久了吧？”

白川良司倒是不覺得有什么，很自然地就跟她聊上了。

“是啊，從我過世的丈夫手里接下來算，都三十多年了?！?

老板娘樂呵呵地回答，說完又拿一種別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佐久間有希。

佐久間有希心里一跳，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覺得不能再讓老板娘說下去了，可她嘴還沒張開，老板娘的聲音就又響起來了。

“說起來，小帥哥，想不想知道有希小時候的事？我可是看著她長大的?！?

這句話一出來，佐久間有希剛喝進嘴里的一口茶，不偏不倚正好嗆在喉嚨里，嗆得她一連串地咳嗽起來。

“老板娘，你不要亂說啊?！?

好不容易緩過來，她帶著點抗議的聲調喊了一句。

白川良司這邊倒是興趣全上來了：“哦？佐久間前輩小時候是個什么樣的人？”

“小時候的有希啊，可真是個愛哭鬼呢，隔壁家的小黑狗沖她叫一聲，她能從街這頭一路哭到街另一頭?！?

老板娘捂著嘴就笑開了。

“才沒有！”

佐久間有希的臉漲得通紅，她放下筷子，想讓老板娘別再往下說了。

“還不止這個呢，她那時候天天把話掛在嘴邊，說自己長大了以后啊，一定要開一家點心店，要做全世界最好吃的草莓蛋糕?！?

白川良司聽了，也跟著笑：“開點心店不是挺好的嘛，多可愛的夢想?！?

“誰小時候還沒哭過鼻子呢?！彼洲D向佐久間有希，“佐久間前輩小時候肯定特別可愛?！?

老板娘在一旁也使勁點頭：“可不是嘛?！?

“老板娘！你再亂說我以后再也不來了！”

佐久間有希這下是真的繃不住了，直接就甩出了最后的殺手锏。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

老板娘見狀，也適時地收了口，但臉上的笑意卻是怎么也藏不住。

一頓飯，就在這樣的氛圍中結束了。

……

走出拉面店。

夜晚的風一吹，佐久間有希發燙的臉頰才稍微涼快了些。

這家店，以后絕對不能和白川君再來了。

說什么都不能再來！

她捏緊了自己挎包的帶子，小聲開口：“白川君，剛才……”

“我知道，”白川良司打斷了她的話，他的步子沒有停，“不過，我覺得開點心店的夢想很不錯。”

“誒？”佐久間有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隨后臉頰更熱了，“那，那個只是興趣而已，我隨便說說……”

兩人沒再交談，默默地走到了車站?，F在正是下班高峰，車站里全是人。

東京的通勤電車，在高峰時段是什么樣子，全世界都知道。

車門打開的一瞬間，站臺上等待的人群就猛地向車廂里擠了過去。

白川良司和佐久間有希也被這股力量推搡著，擠到了靠近車門的一塊小地方。

車廂里連轉身都困難。

佐久間有希個子本來就小，在人擠人的環境里根本站不穩，只能拼命伸出手，抓住了面前的一根金屬扶手。

電車開動，車廂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她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就往后倒。

就在這時，一只手從后面伸過來，有力地扶住了她的肩膀，讓她站穩了。

緊接著，另一只手越過她的頭頂，撐在了她面前的車窗玻璃上。

白川良司用自己的手臂和身體，為她撐開了一個小小的空間，一個不會被周圍人擠到的，獨立的空間。

佐久間有希的后背，隔著幾層布料，正抵著一個堅實溫熱的胸膛。

屬于白川君的熱度，正源源不斷地傳過來。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白川君身上有股干凈的肥皂味，里面還混著剛才拉面店里的一點點油煙氣。

這個味道鉆進鼻子里，讓她的大腦停止了思考。

電車繼續行駛，車身時不時地晃動。

每一站，都有更多的人擠上來。

周圍的人離他們越來越近，而白川良司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把她牢牢地護在里面。

佐久間有希的心跳得很快，亂糟糟的。

每一次電車的晃動，每一次人群的推搡，都會讓她和白川君貼得更緊。

這種感覺，讓她慌張得手足無措。

可奇怪的是，心里卻又好像踏實了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

“我們到了?！?

白川良司的聲音就在她耳邊。

佐久間有希幾乎是逃也似的第一個沖下了電車，直到雙腳踩在站臺堅實的地面上，她才敢大口喘氣。

……

Live House在新宿歌舞伎町旁邊的一條小巷里。

入口很不起眼，只有一個狹窄的樓梯通向地下。

兩人走下去，里面是一個光線昏暗的空間。

入口的地方有個小吧臺，占了大部分位置，幾個打扮新潮的年輕人在吧臺邊喝酒聊天。

再往里走就是舞臺，上面放著架子鼓和幾個大音箱，天花板上幾束射燈照下來，勉強看清路。

星野遙的演出還沒開始，臺下已經站了不少人。

白川良司把票和飲料券遞給門口的工作人員，換了兩個紙質手環戴上，領著佐久間有希走了進去。

里面實在太暗了。

舞臺上，一個不認識的樂隊正在暖場，重金屬音樂的聲音大到讓人的胸口發麻。

臺下的觀眾不多，三三兩兩地站著。

佐久間有?？隙ㄊ堑谝淮蝸磉@種地方，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干什么。

白川良司帶著她，在角落找了個相對安靜點的位置站好。

“感覺怎么樣？”他問。

佐久間有希點了點頭：“跟我想象的……有點不太一樣，不過，感覺還挺有活力的?！?

暖場樂隊表演完，舞臺上的燈光全滅了。

過了幾分鐘，燈光重新亮起。

但這次，燈光沒有打在舞臺中央，而是照亮了舞臺的一側。

幾個人影，從后臺的黑暗里走了出來。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音樂制作人松井桃香。

在她身后，緊跟著Lunar樂隊的幾個女孩。

她們今天沒帶樂器，也沒穿演出的衣服，就是很普通的便裝，一個個都低著頭。

臺下的觀眾們看見這一幕，都搞不清楚狀況。

“怎么回事？她們是誰啊？”

“好像是Lunar樂隊吧？上周電視上還見過?！?

“她們怎么這樣就上來了？還沒有她們的演出吧？”

議論的聲音慢慢大了起來。

松井桃香走到舞臺正中的麥克風前，拿起了麥克風：“各位，非常抱歉，在演出開始前，占用大家一點寶貴的時間。”

她吸了一口氣，然后對著臺下的觀眾，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身后的幾個樂隊成員，動作有些生硬，但還是跟著她一起，把頭低了下去。

松井桃香接著說道：“我身后的，是Lunar樂隊?！?

“前段時間，因為我們的一些不當言行，給Fox樂隊以及她們的主唱星野遙小姐，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和傷害?！?

“在此，我代表我們Lunar樂隊的全體成員，以及我個人，向星野遙小姐，以及所有支持她們的歌迷，致以最誠摯的歉意?！?

“對不起！”

說完，她再度深深地彎下了腰。

Lunar樂隊的其他幾個人，也把頭埋得更低了，而粉色短發的主唱，雙肩甚至在輕輕抖動。

臺下的觀眾席，已經響起了壓抑不住的議論聲。

像臺上這種幾乎將身體對折的九十度鞠躬，在平常的生活里是很難見到的。

這種禮節，一般只出現在犯下了天大的錯誤，必須祈求對方原諒的嚴重場合，是一種最深刻的謝罪方式。

佐久間有希搞不明白狀況，她望向舞臺，又扭頭看了看身邊的白川良司。

“白川君，這究竟是？”

白川良司的回答很平淡：“沒什么，她們之前做錯了事，現在在彌補過錯而已。”

舞臺之上。

Lunar樂隊的成員們維持著鞠躬的姿勢足有半分鐘，才總算慢慢直起身子，一言不發地退回了后臺。

幾分鐘的沉寂與更換設備之后。

星野遙和她的樂隊成員們，站上了同一個地方。

她們今晚顯然經過了精心的打扮。

星野遙穿著一件黑色皮夾克，內搭印著樂隊標志的白T恤，下身是破了洞的牛仔褲，配上一雙馬丁靴，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干練的帥氣。

“大家好！我們是Fox樂隊！”

星野遙抱著吉他，對著臺下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

這個名字，是她們在街頭演唱之后，幾個人一起商量著定下來的。

臺下瞬間被點燃，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和口哨聲。

沒有多余的客套話，伊藤彩音的鼓棒重重落下，一段節奏感極強的前奏破空而出。

是《騎在銀龍的背上》。

觀眾們很自然地跟著節奏揮動手臂，有些人甚至已經能跟著副歌部分一起哼唱了。

緊接著的，是另一首風格完全不同的《Lemon》。

可即便是截然不同的曲風，也同樣收獲了極為熱烈的回應。

演出結束時，整個Live House都還被這股火熱的氛圍包裹著。

白川良司和佐久間有希，逆著散場的人流，找到了所有樂隊共用的后臺休息室。

星野遙她們剛放下樂器，正用毛巾胡亂擦著臉上的汗。

后臺的空間本來就不大，光線也昏暗，墻邊還堆著幾個空的樂器箱子，讓這里顯得更加擁擠。

空氣中都是汗水和設備散熱后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白川君！你來啦！”

星野遙最先看到他，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掛，便快步走了過來，臉上是一個掩不住的笑容。

她額頭和鼻尖上還掛著細密的汗，兩邊的臉頰都紅撲撲的。

跑到白川良司跟前，她下意識地朝他身后探了探頭，然后疑惑地問道：“理紗呢？她沒和你一塊兒來嗎？”

白川良司搖搖頭：“她今晚有應酬，來不了?！?

“這樣啊……”星野遙的臉上一瞬間劃過失望，但她很快就調整了過來，“不過你能來也很好！”

這時候，樂隊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都湊了過來。

“小遙，這位是？”鼓手伊藤彩音一邊用毛巾擦著自己短短的頭發，一邊好奇地打量著佐久間有希。

白川良司主動開口：“這位是佐久間有希，我公司的前輩?！?

“你們好，我是佐久間有希，今天打擾了。”佐久間有希趕緊對著幾人鞠了一躬。

星野遙也反應了過來，連忙把樂隊的其他成員給白川良司和佐久間有希介紹了一遍。

佐久間有希笑著說：“你們好，剛才的演出非常精彩！”

“真的嗎？太好啦！”得到別人的夸獎，伊藤彩音高興地揮了揮手上的鼓棒。

她用胳膊肘撞了撞星野遙，壓低聲音開著玩笑：“白川君不光自己來，還帶了這么可愛的女同事一起來給我們捧場啊?！?

星野遙當即就橫了她一眼，不過也沒真的往心里去。

下一支要登臺的樂隊成員們，已經陸陸續續地走進后臺，互相打著招呼，讓本就狹小的空間徹底變得擁擠不堪。

星野遙幾個人開始收拾各自的樂器和設備。

佐久間有?？粗齻兒苁炀毜匕鸭?、貝斯收進琴箱，又把效果器和各種連接線一圈圈盤好，心里感覺很新鮮。

她看著忙碌的星野遙，隨口問了一句：“星野小姐，你們像這樣演出，收入應該很穩定吧？”

星野遙聽到這個問題，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她回過頭，臉上是一個苦笑：“穩定？能不往里賠錢就算很不錯了?！?

“賠錢？”佐久間有希更想不通了，“難道不是主辦方付錢請你們來演出的嗎？”

星野遙看著佐久間有希一副完全狀況外的樣子，笑著解釋了一番。

像她們這種還沒出名的獨立樂隊，在Live House演出，通常不是場地方出錢給她們，恰恰相反，是樂隊需要向場地方付錢。

這種奇怪的演出體系，對不了解其中門道的外人來說，的確很難理解。

這就是所謂的，門票配額制度。

簡單說，Live House會給每一支來演出的樂隊，都定下一個最低的門票銷售指標。

舉個例子，一場演出的門票定價兩千円一張。

場地方給樂隊的配額是三十張，這就意味著，樂隊必須想辦法帶來至少能賣出三十張票的觀眾，也就是保證價值六萬円的票房。

如果演出的時候，來看她們的觀眾只買了二十張票，那剩下十張票的錢，也就是兩萬円，就得樂隊自己掏腰包補給場地方。

反過來，如果樂隊的人氣高，賣出了超過三十張的票，多出來的部分就會有返點。

比如說賣了四十張，多賣十張票所獲得的兩萬円收入，樂隊就可以和場地方進行分成。

只不過這個分成比例通常都不高，一般也就一半對一半。

“原來是這樣，真是辛苦?！弊艟瞄g有希嘆了一聲。

星野遙倒是很樂觀地擺了擺手：“習慣就好啦，大部分樂隊都是這么過來的?！?

“所以，我們才要努力地賣CD啊。”伊藤彩音在一旁補充道，“門票的返點太少了，CD的收入才是我們主要的經濟來源。”

星野遙望了白川良司一眼，然后說：“多虧了白川君寫的兩首歌，我們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

在此之前，她都還要去做兼職賺錢，用以補貼樂隊。

“現在每場演出，基本都能完成配額，還能小賺一點。”高橋美咲扶了扶眼鏡，笑道。

佐久間有希聽著這些話。

她有些不明白。

她看著星野遙，又看了看旁邊幾位樂隊成員，最后將視線落在了白川良司的身上。

“星野小姐，你剛才說……白川君寫的兩首歌？”

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星野遙點了點頭，很自然地回答：“是啊，《騎在銀龍的背上》和《Lemon》都是白川君寫的?！?

“不僅如此，我們錄音的時候，編曲的很多細節，也都是白川君指導我們完成的呢。”鼓手伊藤彩音也補充了一句。

佐久間有希聽完，整個人都停在了原地。

她的腦子里很亂。

她一直以為，白川君的才華，是集中在小說創作這個領域。

可現在，星野遙她們卻告訴她，《Lemon》和《騎在銀-龍的背上》這兩首最近在年輕人中極具人氣的歌曲，竟然也是出自他之手。

這怎么可能？

一個人，怎么可能同時在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都展現出如此驚人的才華？

寫小說和寫歌，雖然都屬于創作，但其中的邏輯和所需要的知識儲備，卻是截然不同的。

“佐久間前輩？佐久間前輩？”

星野遙的聲音，將她從紛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在！”

佐久間有?；剡^神來，悄悄地看了一眼白川良司。

一種難以言喻的崇拜感，在佐久間有希的心底，不受控制地滋生，蔓延。

星野遙和樂隊的幾個成員，都有些不解地看著佐久間有希。

又看了看白川良司，還是不明白佐久間有希為什么會突然有這么大的反應。

白川良司笑了笑：“佐久間前輩，你偷偷看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他這句半開玩笑的話，讓佐久間有希的臉頰，騰地一下就紅了。

“沒，沒什么！”她慌忙擺了擺手，“我就是……我就是覺得，白川君你實在是太厲害了！”

星野遙見狀，心中忽然警鈴大作。

她正想著要不要找個機會，假裝不經意地說一下白川君和理紗正在進行婚前適應性同居的事情。

此時，休息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打擾一下?！?

一個年紀約莫在三十歲出頭的陌生女性走了進來。

后臺里其他的幾支樂隊成員，看到她之后，都下意識地停止了交談，甚至有人對著她，恭敬地鞠了一躬。

女人的視線在休息室內掃了一圈，很快就鎖定在了星野遙的身上。

她的臉上帶著微笑，問道：“請問，是Fox樂隊的主唱，星野遙小姐嗎？”

“啊……是，我就是?！毙且斑b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你好，星野小姐?！迸藦淖约旱拿瑠A里，取出一張名片，“我是Stardust事務所的藤田美雪，目前在社內擔任A&R的職務?！?

Stardust？

星野遙和樂隊的幾個成員聽到這個名字，都忍不住心跳快了一拍。

旗下擁有眾多國民級的演員和歌手，在娛樂行業中排名前五的巨頭之一的Stardust！

至于A&R？

是“Artists and Repertoire”的縮寫，也就是“藝人與作品”。

所以，藤田美雪的主要工作，就是發掘有潛力的新人，并且為他們尋找合適的歌曲，規劃未來的發展路線。

“藤田小姐……您好?！毙且斑b有些緊張地接過名片。

一旁的伊藤彩音和高橋美咲她們，也都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

藤田美雪的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容：“星野小姐，還有各位樂隊的成員，不用這么緊張。”

“我今天過來，主要是因為，我聽了你們的歌?！?

“無論是《騎在銀龍的背上》，還是那首《Lemon》，都非常優秀?！?

“星野小姐你的嗓音也很有辨識度，舞臺表現力也很強，非常有潛力?！?

聞言，幾個女孩的臉上都露出了喜色。

能得到Stardust這樣大事務所的肯定，對她們而言，是莫大的榮幸。

“所以……”藤田美雪繼續說道，“我代表Stardust，正式向你發出邀請，星野遙小姐。”

“我們希望，能與你簽下專屬的藝人合約。”

簽約？

還是Stardust？

星野遙和她的樂隊成員們，紛紛激動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幸福來得也太突然了。

她們在地下音樂圈打拼了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不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嗎？

“藤田小姐，您說的是真的嗎？”伊藤彩音激動地問道。

“當然。”藤田美雪點了點頭，“我們事務所對有才華的新人，一向是求賢若渴?！?

“如果星野小姐愿意加入我們，公司會為你提供最頂級的資源?！?

“包括專業的聲樂和形體訓練，最頂尖的制作團隊，以及覆蓋全國的宣傳渠道?！?

這幾句話的誘惑，對于追夢的少女來說，誘惑程度是不言而喻的。

星野遙的心，也因此而劇烈地跳動著。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同伴，她們的臉上，也同樣洋溢著難以抑制的喜悅。

然而，就在這時，藤田美雪的話鋒，卻輕輕一轉：“不過，我們事務所的這份合約，只針對星野遙小姐個人?！?

此言一出，休息室內原本還熱烈的氣氛，瞬間冷卻。

伊藤彩音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高橋美咲也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貝斯背帶。

“藤田小姐，您這是……什么意思？”

星野遙臉上的喜悅也驟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困惑與不解。

藤田美雪早就料到了她們會有此一問，解釋道：“經過我們事務所的評估，認為星野小姐你個人的潛力非常大，值得我們投入資源去培養的。”

“至于Fox樂隊……”

她的話語頓了頓，視線從伊藤彩音、高橋美咲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如果各位愿意，事務所也可以安排你們接受公司的系統訓練作為練習生?！?

“未來，或許也有獨立出道的機會。”

她的話雖然說得委婉，但其中的意思，卻再明確不過。

Stardust想簽的，只有主唱星野遙一個人，而不是Fox樂隊。

至于其他的成員，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陪襯。

“也就是說……要讓小遙單飛？”伊藤彩音的性子最急，忍不住開口問道。

藤田美雪點頭：“可以這么理解?！?

休息室內，陷入了一片死寂，只能聽見彼此清晰的呼吸聲和心跳。

幾個女孩你看我，我看你，臉上的神情，從最初的興奮，變成了此刻的失落與尷尬。

白川良司站在一旁，眉頭不著痕跡地動了一下。

他之所以不意外，其根本原因是在殘酷的商業世界里，資本永遠只會追逐利益最大化的選擇造成的。

“藤田小姐?！?

過了許久，星野遙才緩緩開口。

她抬起頭，直視著藤田美雪：“非常感謝貴社對我的賞識，但是，這個提議，我不能接受?！?

藤田美雪看了一眼星野遙，她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星野小姐，你確定嗎？”

“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和未來，錯過了，可能就再也沒有了?！?

為了表示誠意，她甚至從隨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早已擬好的合同草案。

“只要你點頭，我們現在就可以簽訂意向書?！?

“事務所可以當場支付你一千萬円的簽約金。”

簽約金，這是藝能事務所與新人簽約時，一次性支付的一筆費用，可以看作是買斷新人未來幾年發展權的預付款。

這筆錢，通常數額不菲，對于一個家境普通，還在為生計奔波的獨立音樂人而言，無疑是一筆巨款。

而這，還僅僅只是開始。

藤田美雪繼續說道：“簽約之后，公司會立刻為你量身打造第一張正式的錄音室專輯。”

“宣傳資源也會全面傾斜，各大電視臺的音樂節目，知名雜志的封面專訪……”

樂隊中的佐藤真希咬了咬下唇，她拉住了星野遙的衣袖：“小遙……這可是個好機會，你不用管我們?！?

從理智上來說，接受藤田美雪才是最好的選擇。

其他人也紛紛勸星野遙答應下來，她們也不會有什么責怪的。

然而，星野遙卻搖了搖頭：“Fox樂隊，從一開始，就是五個人。”

“以后，也只會是五個人?！?

“少一個，都不行。”

伊藤彩音和高橋美咲她們，看著星野遙的側臉，眼眶都微微有些泛紅。

藤田美雪沉默了片刻。

她最終還是收起了合同，微笑道：“好吧，既然星野小姐已經做出了決定，那我也不好再強求。”

說完，她便對著眾人，微微欠了欠身，然后轉身，干脆利落地離開了休息室。

……

藤田美雪走后。

佐藤真希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一個空的樂器箱上，有些悶悶不樂地說道：“小遙，你剛才……是不是太沖動了？”

“那可是Stardust啊，多少人擠破頭都想進去的地方。”

高橋美咲也嘆了口氣：“是啊，藤田小姐說得也沒錯，我們的技術，確實和專業的樂手有差距。”

“如果我們真的成了你的拖累……”

“你們在胡說什么！”星野遙打斷了她們的話，“我們說好要組一輩子樂隊的！”

“如果為了我自己能出道，就要拋棄你們，這樣的成功，我寧愿不要！”

幾個女孩看著她，都沒有再說話。

道理她們都懂。

但是，錯過這樣一個機會，心里又怎么可能沒有遺憾。

一旁的佐久間有?？粗齻?，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而白川良司，等她們的情緒都稍微平復了一些，才緩緩開口：“那位藤田小姐，其實說得沒錯?！?

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星野遙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白川君，連你也……”

話沒說完，但其中的失望，已經很明顯了。

就連一直站在旁邊，沒有怎么說話的佐久間有希，都覺得白川君此刻說出這樣的話，有些不合時宜。

白川良司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從商業角度來看，簽下一個有潛力、形象好、便于包裝的主唱，成本最低，回報也最高?！?

他將目光從星野遙身上移開，掃過樂隊的其他幾位成員。

“我這么說，你們可能會不高興，但在事務所看來，你們幾個，是星野遙所附帶的，不確定的風險。”

“一個五人樂隊，想要成功，需要的不僅僅是一位出色的主唱?！?

“成員之間的默契，整體的音樂風格，以及未來創作的穩定性，這些都是未知數。”

“與其去賭一個樂隊的未來，他們當然更愿意選擇一個更容易掌控，也更容易成功的個人。”

這番話，讓幾個女孩都沉默了下來。

雖然聽起來很殘酷，但她們心里都明白，白川君說的，是事實。

“那……我們就真的沒有機會了嗎？”鼓手伊藤彩音些不甘心地問道。

白川良司笑了笑：“當然有。”

“從今天開始，我可以做你們Fox樂隊的專屬詞曲作者。”

“我負責寫歌，你們負責把歌唱好，唱火，讓Fox樂隊這個名字被更多的人知道?！?

“等到你們有了足夠的作品、人氣和影響力。”

“到那個時候，就不是我們去求著事務所簽約了，而是他們，會拿著最好的條件，來求著和我們合作?！?

“到那個時候，他們要簽的，就不是星野遙一個人，而是整個Fox樂隊?！?

他做出這個決定，并不是心血來潮……

在決定將《告白》電影化之后，白川良司便意識到自己還是太窮了。

所以，就算藤田美雪沒有找過來，他也是打算今晚就和星野遙聊聊這個事情。

詞曲作者的地位，雖然不及身為國民教師的作家，但賺錢能力也不差。

一個頂尖的詞曲作者，光是靠著幾首熱門金曲的版稅，就能獲得持續而又可觀的收入，甚至比很多一線歌手還要高。

這個計劃，聽起來很美好。

如果是別人說這種話，星野遙可能會當場反駁。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的話，每年就不會有茫茫多籍籍無名的樂隊解散了。

然而，說出這話的人，可是能哼唱出《騎在銀龍的背上》和《Lemon》的白川君啊……

“可是……白川君，我們真的能做到嗎？”

內向的鍵盤手小林奈奈還是有些不自信。

“寫歌的事情，交給我?！卑状妓净卮?，“你們要做的，就是拼命地練習，把自己的技術磨煉到最好?！?

而是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幾張折疊好的稿紙。

“這是我為你們準備的，下一首單曲?！?

他將稿紙展開，鋪在旁邊的樂器箱上。

幾個女孩好奇地湊了過去，佐久間有希也伸長了脖子。

稿紙上，是用清晰的字跡，寫下的歌詞和一些簡單的旋律標記。

歌曲的標題是——《直到世界盡頭》。

星野遙看著標題，只是輕輕地念了一遍，就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熱血沸騰的感覺。

她往下看去，目光落在第一句歌詞上。

【在大都會中，我獨自一人】

【像被人拋棄的空罐】

……

【直到世界迎來終結】

【也不愿與你分離】

……

僅僅是看了幾句歌詞，幾個女孩就已經興奮了起來。

這首歌的歌詞，和之前的兩首完全不同，充滿了青春的躁動與不羈，帶著一種永不言棄的決絕。

這簡直，就是為她們，為所有正在追逐夢想的年輕人，量身定做的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