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君，這首歌……”

星野遙抬起頭，看向白川良司，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先別急著激動。”白川良司將稿紙從樂器箱上拿了回來，“歌詞你們先熟悉一下，我把歌給你們哼一遍，你們試著先把曲子扒下來。”

說完，也不等幾個女孩再多問什么，便清了清嗓子開唱。

雖然沒有專業的演唱技巧，但他對曲調的記憶和把握卻是精準無誤的。

《直到世界盡頭》的旋律，就像是一團熾熱的火焰。

帶著一股橫沖直撞的力量，瞬間就沖進了在場每一個女孩的心里。

幾個女孩聽得入了神。

主歌部分帶著幾分都市的孤獨與迷茫。

到了副歌，卻猛地昂揚起來。

像是壓抑了許久的吶喊，終于沖破了喉嚨，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沖向整個世界。

樂隊幾人默契地相互對視了一眼。

星野遙、佐藤真系立刻拿起了自己的吉他，高橋美咲則拿起貝斯，開始嘗試著跟上他的旋律，尋找合適的和弦。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感覺！”

伊藤彩音也拿起鼓棒，在旁邊的練習鼓上，輕輕地敲擊著。

小林奈奈的手指也在電子琴上滑動了起來，尋找著最能契合這首歌情緒的節奏。

幾人和了幾遍之后。

大家都已經慢慢地找到了感覺，星野遙也把譜子扒了下來。

“剩下的，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了。”

白川良司站起身，拿起自己的背包。

“好好練習，我相信你們。”

說完，他便不再停留，和一旁的佐久間有希一同離開了這間有些悶熱的后臺休息室。

“你們自己先練習吧，我就不打擾了。”

白川良司哼唱了幾遍之后，便停了下來，他對星野遙她們說了一句。

又轉向佐久間有希：“佐久間前輩，我們也該回去了。”

“啊，好。”佐久間有希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

從Live House出來，已經臨近深夜。

新宿的街頭依舊燈火通明，只是少了幾分白日的行色匆匆，多了幾分夜晚的放縱與迷離。

佐久間有希問道：“白川君，你好像……對樂隊的運作，也很了解。”

“只是知道一些而已。”白川良司笑了笑。

兩人并肩走在新宿夜晚的街道上。

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五光十色的霓虹燈。

走進電車站后。

深夜的電車班次，間隔時間要比白天長一些，不過兩人正好趕上了一班回程的電車。

車廂里的人依舊不少，但比來的時候，要稍微少了一些。

白川良司找了個靠門邊的位置站著，佐久間有希也跟著站在他旁邊。

列車啟動。

窗外的夜景飛速地向后掠去。

佐久間有希時不時得悄悄看一眼白川良司。

過了一陣，終于鼓起勇氣：“白川君，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白川良司轉過頭來：“佐久間前輩請說。”

“你……為什么會選擇來我們事件簿書房，當一個助理編輯呢？”

佐久間有希問出了那個，自從知道了他是湊佳苗之后，就一直盤踞在她心頭的疑問。

白川良司當然不可能將實情說出來，便謊稱道：“因為，我對出版行業很感興趣，想從基礎的工作開始學習。”

不過，佐久間有希卻覺得，他這個理由，似乎更符合她對白川君的認知。

是啊。

像他這樣有才華的人，做事自然有自己的規劃和考量。

佐久間有希看著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和白川良司的身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她猶豫了很久，在電車即將到達她要下車的那一站時，才終于再次開口。

“那個……白川君。”

她的聲音很小，幾乎要被電車運行的聲響所淹沒。

“嗯？”白川良司轉過頭。

“我家，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佐久間有希的頭低了下去，“最近這一帶，治安好像不太好，晚上一個人走路，我有點……”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白川良司看著她那副有些不安的樣子，心里大概明白了。

女性夜晚獨自出行，確實需要多加小心，有所害怕也是自然的。

白川良司問道：“你家住在哪里？”

“就在前面那個公寓區。”佐久間有希指了指一個方向，遠處是一片燈火闌珊的住宅區。

他點了點頭：“好，我送你到樓下。”

“真的嗎？那，那太好了！”得到肯定的答復，佐久間有希的心里，涌起一陣小小的喜悅，“不會太麻煩你吧？”

白川良司笑道：“不麻煩，正好順路。”

電車到站，兩人一同下了車。

佐久間有希的家，離車站不遠，步行大概七八分鐘就能到。

是一棟看起來很普通的公寓樓，樓層不高，外墻是常見的米白色瓷磚。

像她這樣單身在東京工作的年輕人，租住的公寓大多是所謂的“1K”或者“1DK”。

所謂1K，就是指一個房間（臥室），外加一個獨立的廚房區域。

而1DK，則是在此基礎上，多了一個小小的用餐和起居空間（Dining Kitchen）。

面積通常都不大，也就是二十到三十平米左右，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足夠一個人生活。

路燈將倆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白川良司忽然開口問道：“佐久間前輩，你當初為什么會選擇做編輯？”

“誒？我嗎？”佐久間有希愣了一下。

她想了想，回答道：“因為……因為我從小就很喜歡看書，特別是小說。”

“我覺得，能把一個好故事，通過自己的手，變成一本實體書，讓更多的人看到，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白川良司點了點頭：“很好的理由。”

佐久間有希笑了笑：“其實，我以前也偷偷寫過一些東西。”

“哦？寫的什么類型？”白川良司來了興趣。

佐久間有希的臉頰，微微有些泛紅：“就是……就是一些，少女向的，戀愛小說。”

“這個，還請白川君一定要替我保密。”

白川良司看著她那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也樂了：“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兩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從喜歡的小說類型，聊到各自的學生時代。

很快，兩人就走到公寓樓下。

佐久間有希停下了腳步：“白川君，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又陪我去催稿，又送我回來。”

她對著白川良司，微微鞠了一躬。

“佐久間前輩太客氣了。”白川良司說道，“那我就送到這里了。”

說完，正準備轉身離開——

“那個……白川君！”

佐久間有希卻又叫住了他。

她看著他，支支吾吾地開口：“如果不嫌棄的話，要不要……上來坐坐？”

“我給你泡杯茶。”

“就當是感謝你今天陪我，還送我回家。”

此時，她的心跳，比在Live House里聽重金屬音樂時還要快上幾分。

“太晚了，會不會打擾你休息？”

白川良司遲疑了一下。

這個時間，去女同事的家里，似乎有些不太合適。

“不會不會！”佐久間有希連忙擺手，“我平時也很晚才睡的，上來坐一會兒吧。”

白川良司看著她那帶著幾分期盼的模樣，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那就打擾了。”

佐久間有希的臉上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她快步走到前面，帶著白川良司走進了公寓樓。

公寓的走廊很窄，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

佐久間有希的房間在三樓，從包里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一股淡淡的，帶著些許甜味的香氣撲面而來。

“請進，地方有點小，你別介意。”

她側過身，讓白川良司先進去。

房間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條，布置得很溫馨。

墻上貼著一些可愛的壁紙，沙發上放著幾個柔軟的抱枕，小小的陽臺上，還養著幾盆綠植。

“你先隨便坐，我去給你倒茶。”

佐久間有希說著，便快步走進了廚房。

白川良司在書架前站了一會兒，隨意地抽出一本書翻了翻。

是當下很受女高中生歡迎的一本校園戀愛輕小說。

不感興趣，將書放回原位后，他便在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

很快，佐久間有希便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紅茶走了出來，還拿了一小碟她自己做的曲奇餅干。

“嘗嘗看，這是我昨天才烤的。”

白川良司拿起一塊曲奇，送入口中，黃油的香氣和恰到好處的甜度在口中化開，味道很不錯。

“很好吃。”他稱贊道。

佐久間有希則有些緊張但強裝鎮定地在床沿坐下。

明明是在自己家，就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怎樣……

她端著自己的茶杯，小口地喝著，視線落在茶幾上那個小小的仙人掌擺件上。

佐久間有希只覺得自己的臉頰，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燙。

她吞吞吐吐地開口：“白川君……那個……”

“佐久間前輩，有什么事嗎？”白川良司將最后一口曲奇咽下，問道。

佐久間有希連連擺手：“沒什么沒什么，就是想問問，白川君是哪里人？”

她想問的其實是有沒有女朋友之類的……

但話到了喉嚨，又硬生生的被她咽了回去。

這種話，怎么問得出口啊！

“東京本地人。”白川良司答道。

佐久間有希點點頭：“啊……這樣啊。”

然后她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屋子里再次陷入安靜。

她心里有些著急。

快想個話題啊，佐久間有希！

好不容易才把白川君請到家里來，可不能就這樣冷場了啊！

“佐久間前輩，你有什么想說的，就直接說好了。”白川良司看出了她的不對勁來，主動給了個臺階。

佐久間有希深吸一口氣。

過了兩秒鐘，她下定了決心，開口問道：“白川君，你現在，有在交往的女朋友嗎？”

這個問題問出口的瞬間，她就后悔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太直接了！

怎么能問這么私人的問題！

于是，她就立刻低下了頭，生怕與白川良司對視。

“女朋友？”白川良司沉吟了一陣，有些不確定地道，“應該算沒有吧。”

而聽到這個回答的佐久間有希，不解地重復了一遍：“應該算……沒有？”

這是什么意思？

是現在沒有，但有正在發展的對象？

她壯著膽子，抬起頭，正好對上了白川良司看過來的視線。

白川君，笑起來真好看……

“就是字面意思。”白川良司回答，“我目前，確實沒有在和誰正式地交往。”

西園寺理紗，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是基于長輩的約定，以及西園寺家尋找贅婿的需求而產生的關系。

他們之間，確實沒有明確地確立過“男女朋友”這個身份。

甚至，在最開始的時候，西園寺理紗還明確地提出過，兩人只是“表面夫妻，私下朋友”。

雖然后來這種界限，在他一次又一次的主動出擊下，變得越來越模糊。

但從嚴格的定義上來說，他們之間，確實還沒有到“交往”那一步。

所以，說自己沒有女朋友，并不能算是撒謊。

而佐久間有希則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她自動腦補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應該是……

白川君之前有過一段感情，但已經結束了，只是還沒有完全走出來。

又或者，他現在有喜歡的對象，但還沒有正式告白。

無論是哪一種，都說明了一件事。

他現在，是單身。

這就足夠了。

頓時，她心里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喜悅，像是有一只小鹿在心底亂撞。

但很快，她又覺得自己這樣有些不妥，連忙將那份喜悅壓了下去。

“是，是嗎？”

她干巴巴地回了一句，然后又趕緊喝了一口茶，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

然后轉移話題，問道：“那……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問出這句話后，她立刻又后悔了。

佐久間有希，你怎么回事！

怎么越來越大膽了！

白川良司看著她那副又想問又害羞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

他想了想：“溫柔，體貼，會做飯，顧家，大概就是這樣吧。”

佐久間有希在心里，將他說的這幾個詞，和自己一一對應了一下。

溫柔……

自己應該還算溫柔吧？

體貼……

好像也還可以。

會做飯……

雖然比不上大家閨秀那種經過新娘修行的水準，但一些家常菜，她還是會做的。

顧家……

自己也很喜歡把房間收拾得干干凈凈。

這么一想，好像……

還挺符合的？

這個認知，讓佐久間有希的心，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幾分。

白川良司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坐了一會兒后，看時間確實不早了，便起身告辭。

佐久間有希將他送到門口。

看著白川良司下樓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樓梯拐角，才關上了門。

她一個飛躍起來，撲到了床上。

將頭埋在枕頭里面，發出悶悶的幾句話：“太好了！太好了！”

然后，她又抱著一個兔子抱枕，在上面蹭了蹭。

可愛，實在太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