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燈一整夜都沒關。

白晝醒得比平常早一點，起身就聽見里面有輕微的碰撞聲。他蹙了下眉，走出去，卻看見她正踮起腳往高架子上碼方便面。

“你在干嘛？”

他聲音帶著剛起床的沙啞。

女孩嚇了一跳，轉過身，睫毛顫了顫，手里的泡面險些掉下去。他及時上前接住，攏了下她的手：“手還疼嗎？”

她搖頭，抿著唇小聲說：“我看到架子有點亂，就想幫你整理一下。”

她的眼睛干凈得像剛被水洗過那樣，白晝愣了兩秒，然后才注意到，她已經把兩個貨架都歸類整齊了。方便面按口味從左到右排列，餅干從甜到咸，連促銷貼紙都對齊得一絲不茍。

“你以前干過這行？”他隨口問。

她搖頭，動作卻沒有停，清點著盒裝牛奶的數量，一邊快速寫下記號：“沒有，就是看你昨天是這樣做的。”

他一瞬間沒接上話。

那一刻他意識到：她只是看了一次，就幾乎復制了全部的流程。

她的動作像機器一樣精準，又帶著一種不屬于“普通人”的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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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陽光透過便利店外的玻璃門灑進來，白晝躺在收銀臺后的小床上打盹。安安靜靜坐在角落整理收銀記錄，時不時偷偷看他一眼。

她在記錄上寫下“第二日”，劃了個小小的圓圈。

門外有風吹過，風鈴響起。

她轉頭看了一眼收銀臺的紙巾盒，像是在思考。片刻后，她拿出他昨晚用過的打火機，在柜臺底下偷偷嘗試點火。

“啪”的一聲，火光一閃，她卻嚇得丟了手。

白晝突然睜眼：“你在干嘛？”

她蹲下撿火機，慌亂解釋：“我只是想試試這個怎么用。”

“你沒點過火？”

她不說話，像是又露出了什么不該被發現的。

白晝起身，緩緩走過來。他的影子籠在她面前：“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有點格格不入？”

她怔了一下，手指收緊。

他見她沉默，又補了一句：“我是說，像是……你根本不屬于這里。”

她忽然笑了，淺淺的，沒有回應，只是轉過身，把打火機還回他掌心。

“我只是不太會生活。”

白晝沒再追問，但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

?

夜里便利店安靜下來。

外面的世界黑沉沉的，只有監控紅點偶爾一閃。

白晝睡熟了，蜷在小床一角。安披著他的外套站在貨架前，手里握著一瓶剛擺正的礦泉水。

那一瞬間，貨架突然劇烈晃動，最上面一層紙巾箱子朝她頭頂傾倒。

她眼神一閃——

時間，在那一刻凝固了。

空氣像冰凍的湖面，一切都靜止。

箱子懸在半空，貨架晃動的幅度被定格。

她輕輕側過身，一只手按住箱子的邊緣，將它緩緩推回原位，又將整個貨架重新固定在墻邊。動作精確到毫秒，像某種精密控制的程序正在操作身體。

十秒過去，時間恢復流動。

貨架穩穩站著，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她看了看白晝，確定他沒有醒，才松了口氣。

她重新坐下，把手放在自己膝蓋上，盯著它發呆。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

能力是把雙刃劍，而這世上，從來沒有不付出代價的“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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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白晝用鑰匙打開倉庫門，發現她正蹲在角落用手搓衣服。

他怔了一下。

“你沒用洗衣粉？”

“我不知道哪一個是。”她低頭說。

他走過去，拿起她手邊的一瓶沐浴露，嘆了口氣：“這個不是。”

她訕訕低頭：“昨天我看你用了瓶子，顏色是這個，以為是一樣的……”

白晝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后輕聲說：“你到底，從哪里來的？”

她手指一抖。

“你不是普通人，對嗎？”

他問得很輕，卻擲地有聲。

她沒有回答，甚至不敢抬頭。耳邊只有水聲和他沉默的呼吸聲。

他站在那里很久，忽然說：“……你洗完手出來吧，我煮了粥。”

他走了。她抬起眼睛，看著他背影，忽然心底像被什么擊中一樣。

?

深夜快打烊的時候，風突然大了。

風鈴晃得厲害，便利店的玻璃門“哐”的一聲被推了一下。

她像是被雷擊了一般猛地回頭。

白晝還在操作收銀，她卻立刻沖到門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壓低聲音帶著驚慌：“別開門。”

他錯愕地看著她：“怎么了？”

“求你。”她幾乎是祈求地看著他，“別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人影。

白晝走近一點，看見那人穿著制服，按了一下門鈴。

“社區例行巡邏，有人在這附近嗎？”

門外人聲音溫和，卻像冰針刺進安的耳朵。

她轉過身背對門，整個人微微發抖。

“只是普通人。”她低聲說，“別讓他進來。”

白晝靜了兩秒，按下了門鎖對講：“我們沒事，謝謝。”

腳步聲遠去。門外人轉身走開。

便利店重新恢復平靜。安靠在門邊，手指攥著衣角，冷汗沿著額角滑下。

白晝站在她身后，終于問出了那個他忍了很久的問題：“你在逃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盯著腳下，沉默得像一座無聲的山。

——她知道，她無法永遠躲在時間之外。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