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沒有多耽擱，給完少年銀錢后，李承乾就吩咐車夫加快行程，要趕在中午前抵達。

路上，李泰坐立難安，幾次欲言又止，似乎被什么問題困擾住，李承乾卻一直沒開口詢問。

對于李泰，李承乾也在思考到底應該怎么對待他，雖說對方是自己的親弟弟，但皇家沒有親情可言，尤其是在大唐獨有的玄武門繼承制下，談論“兄弟”之情只會更加可笑，就算自己不想繼承皇位，可是在跑路前的這段時間里，對方肯定還會搞出幺蛾子。

昨天他挖的坑雖然被自己巧妙化解，但是誰能保證以后每次都能化解？

總不能說把他干掉吧？

先不說干掉李泰后，李世民會不會把自己也給干掉，就說要對這么點大的孩子動手，心里的坎也過不去。

畢竟接受過二十四字價值觀的教育，加上穿越過來也就兩個多月，李承乾還沒法做到能夠面不改色的殺害一條人命。

既然暫時動不了手，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樹立一個共同的敵人。

之前沒有想著忽悠李泰，是因為李泰身邊有不少屬官，自己擔心忽悠不到他們，可現在李泰沒帶著那些人啊！

這么好的機會，不忽悠白不忽悠。

在李泰再次開口欲言又止的時候，李承乾直接出聲打斷他：“四弟，看你似乎是有什么話想說？”

看到長樂依舊趴在窗子邊上向外張望，李泰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疑惑問道：“大皇兄，那人既然答應賣身，為什么還要白白給他送錢？”

李承乾想了想，問道：“四弟覺得，那位少年郎可憐嗎？”

“他小小年紀沒了母親，父親又不知道在哪，一個人孤苦無依，確實挺慘的。”

“那你覺得這樣悲慘的人，天底下多嗎？”

李泰皺著眉頭思考片刻：“應該......不多吧？我平時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人......”

“錯！”李承乾直接打斷：“這樣的人多的是！你平時只在皇宮里，偶爾出宮也都是在禁軍侍衛(wèi)的保護之下，所以這些腌臜事你是沒機會看到，而不是不存在！”

“吏部每年遞上來的折子有看過嗎？長安城是大唐京師所在，百姓的日子相對要過得好些，但即便是這樣，每年依舊會有很多百姓餓死、凍死，更何況整個天下呢？”

李泰感覺坐的有點不舒服，動了動屁股，想了想又繼續(xù)發(fā)問：“那按照皇兄的說法，既然天底下這么多百姓都過的很慘，皇兄你幫助了那一個人，又有什么用？”

“力所能及！”笑了笑，李承乾解釋道：“既然看到有百姓在受苦，就應當施救，今日只能救一人，明日便能救兩人，以后未嘗不能救天下人！”

這次，李承乾有意找了個角度，讓從車窗照進來的陽光落在自己臉上。

馬車里的空間不大，李泰坐的位置靠近角落，又正好背著光，此時在暗處看著臉上滿是光輝的李承乾，兩眼都發(fā)直了。

發(fā)現效果非常不錯，李承乾繃著臉暗自竊喜，決定乘勝追擊：“四弟，夫子們教導過你吧？吾等作為皇子，就應該愛護百姓，將來若是你就藩了，面對封地的百姓，也該待其如子侄，對不對？”

“對。”李泰點了點頭，夫子的確說過這些話。

李承乾緊接著話鋒一轉：“但就像四弟你說的，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百姓陷入水火，我們不能僅僅只是去救百姓，還應該要追根溯源，搞清楚百姓為何陷于水火，只有解決源頭問題，才能更好的愛護百姓，是不是？”

“是......吧？”

“當然是啊！你知道像那個少年，為何會走到賣身葬母的境地？”

“難道不是因為蝗災？”

“蝗災也好，旱災、兵災、水災這些災難也好，都不是造成百姓受苦的根本原因，皇兄前邊跟你說過，看待問題要追根溯源，那這些問題的源頭是什么？”

李泰感覺腦子已經轉不過來了，下意識的問：“源頭......是，是什么？”

“是世家大族啊！你想啊，要不是因為大量的耕地被氏族占據，導致百姓沒有田地耕種，他們會餓肚子嗎？要不是因為氏族從中作梗，貪墨糧餉，導致朝廷的救災糧不能發(fā)放到百姓手里，他們會沒吃的嗎？要不是因為氏族盤踞地方，讓大唐的法律不能庇佑百姓，他們會背井離鄉(xiāng)四處逃難嗎？”

“不，不會......不對！”李泰雖然沒完全搞懂，但還是發(fā)現了李承乾話語中的漏洞：“我們隴西李氏也是氏族啊！為什么不會做這些事情？”

“咱們是誰？皇家啊！皇家能跟氏族的想法一樣嗎？氏族看到百姓過得不好，只會變本加厲的剝削他們，但咱們作為皇家，百姓就是子侄，看到子侄過得不好，是不是會去救助他們？”

“應該！”

“大唐百姓是皇家子侄，但不是氏族的子侄，他們不會愛護百姓，所以......”

“所以為了保護百姓，就應該先解決氏族？”

“對！”李承乾激動的鼓了下掌，嚇了長樂一跳。

歉意的朝長樂笑了笑，李承乾繼續(xù)忽悠起李泰：“氏族當中，以五姓七望為首，其中又以滎陽鄭家最為猖狂，為非作歹無惡不作！作為皇子，萬萬不能讓這等惡人再作惡啊！皇兄以為，不如你我聯手，先替父皇一起對付這鄭家，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如何？”

見李泰還有些疑慮，李承乾繼續(xù)加碼：“皇兄所言，句句屬實，不信你可以去問父皇，是不是也是想干掉鄭家！”

反正對于李世民來說，肯定也是想干掉五姓七望的，就算李泰真去問他，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樣。

早上李世民說的話倒是無意中提醒了自己，五姓七望、士族門閥對大唐的危害實在是太大了，不管是對于皇權還是百姓來說，這些氏族都如同螞蟥一般，趴在整個帝國身上不斷吸血。

如果沒記錯的話，一直是到武則天上位后，才逐漸把這些氏族清掃出朝堂的。

李世民想把坑害自己的黑鍋甩給滎陽鄭氏，也不是說鄭家真就無辜了，吳思禮作為他家的女婿，沒有鄭家家主的點頭，不可能輕易摻和到皇子間的斗爭里。

既然鄭家可能是自己的敵人，與其等著李泰和鄭家聯合對付自己，還不如先拉著李泰一起干鄭家。

這樣一來，不僅能暫時化解李泰的威脅，還能給大唐做點好事，說不定還能多延續(xù)延續(xù)大唐國祚，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