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經快要到城門口了，突然一陣呼喊聲從后面傳來，把李承乾驚醒。

“皇兄！皇兄！等等我！”

聽著聲音很是稚嫩，也不像是魏征那群老大儒，李承乾也就放心的揭開車簾朝后面看過去。

卻見一輛豪華的馬車上，一個精靈古怪的小女孩探出車窗，一邊朝自己揮手，一邊嘴里還不斷呼喊著。

李承乾連忙讓車夫停下，等對方馬車靠近后，疑惑的問道：“麗質？你怎么來了？”

長樂公主李麗質雙手撐住車窗沿，語氣里很是不滿：“皇兄出去玩，怎么都不帶上我？”

“皇兄是有事要去辦，并不是不想帶你去玩。”長樂也是長孫皇后所生，記憶里，原身還沒當上太子的時候，因為足疾的緣故沒少受人言語欺負，當時長樂不過才四五歲，但每次都會挺身而出維護原身，兄妹二人的感情一向非常好。

長樂嘟起腮幫子，哼了一聲：“哼！我才不信呢！父皇說皇兄是出城跟人躲迷藏，肯定不是辦正事！”

李承乾摸了摸鼻子，這么說倒也沒錯，畢竟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躲魏征他們，不過也確實還有些事想做，帶著長樂就不方便了。

“乖！皇兄要去秦嶺拜訪一位老先生，那邊有很多野獸，專門喜歡抓你這種小女孩，長樂就乖乖在宮中等皇兄回來，到時候給你帶城東潤記的糕點，好不好？”

長樂翻了一個好大的白眼：“皇兄！我是小又不是傻！野獸才分不清男女呢，這種騙傻子的把戲可騙不了我！”

李承乾尷尬的咳了一下，沒想到小丫頭這么不好糊弄。

結果又有一個頭從長樂身后鉆了出來：“咳，大皇兄不必擔憂，此行弟弟會看好長樂的，父皇和母后也同意我兩跟著大皇兄一同出游了。”

看見李泰也在，李承乾十分詫異，不是，這位昨天還在給自己挖坑，今天就要跟著自己一起出游？

不過，李世民竟然同意了？

長孫皇后不知道昨天鬧劇的背后是李泰也就算了，李承乾不相信作為皇帝的他也不知道，畢竟就連長孫無忌都看出來了，李世民要是不清楚真相，那才見鬼了。

既然他也同意讓李泰跟著自己一起，肯定是有什么謀算，就是不知道具體想法了。

“既然父皇和母后都同意了，那你倆就一起吧，不過出城之后不許亂跑，一定要時刻跟皇兄待在一起！”

“好哦！”

“另外，你倆也別坐你們那輛馬車了，裝飾的這么豪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有錢嗎？出城之后萬一被有心人盯上怎么辦？”

“嘿嘿！”長樂一溜煙就下了李泰的豪華馬車，鉆到李承乾的車上來。

李泰瞅了瞅自己馬車上的懸掛的寶石，有些羞赧的跟在長樂后面，出宮的時候他只想著舒適，就讓車夫駕著這輛馬車出來，卻忽略了安全問題，如今只能跟李承乾共乘一輛馬車了。

李承乾看著有些拘謹的李泰，心里倒是沒什么想法，哪怕昨天對方坑了自己一把，但說到底他現在才十來歲，自己實在沒法把他看成對手。

吩咐李泰的車夫先行回宮，然后就讓自己的車夫繼續駕駛馬車出城，雖然耽擱了一下，但好在現在還早，路上快點，說不定還能在午飯前抵達。

只是兩人上車后，李承乾就沒法好好休息了，長樂趴在車窗上朝著外面東張西望，時不時指著路邊問這問那，李承乾無奈，只好一一作答。

作為大唐公主，長樂幾乎是沒什么機會出宮的，哪怕是剛出生還在秦王府的那幾年，因為跟隱太子李建成的東宮關系不好，長樂也很少出門，可以說，小丫頭外出的次數屈指可數。

因此，李承乾也就不會覺得她的問題太多，對于她的每句話都很認真的解答，就連李泰也時不時跟著說上幾句。

到了城門口，青荷給守城門的監門衛遞上塊牌子，直接就被放行了。

出了城，車夫正要揮舞馬鞭加快速度，卻被長樂給叫住，原來城墻根底下聚集了一些人，不知道在做什么，李承乾干脆讓青荷過去看看發生了什么事。

不一會兒，青荷就帶回來消息：“回稟公主，那邊有位少年郎在賣身，其他都是路人在圍觀。”

“賣身？好端端的為什么在這賣身？”

青荷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李承乾，得到李承乾的點頭后才解釋道：“聽說那名少年是跟著他母親從河東道逃難過來的，結果他母親半路沒撐住，還沒到長安城人就沒了，那少年身上分文沒有，就想著賣身葬母。”

李承乾在心里嘆了口氣，即便現在大唐已經消滅了東突厥，確保了邊境平穩，按照歷史進程來說，貞觀之治也馬上就要來了，但是仍舊還有很多棘手的問題存在。

先不說隋末留下的爛攤子，單是貞觀二年的蝗災，就給這個剛建立不久的帝國一個極大的重創。

甚至就連李世民都遭到文人士族的猛烈攻訐，認為是他弒兄逼父惹怒了上蒼，搞得李世民生吞蝗蟲，祈求上蒼“百姓有過，在予一人，爾其有靈，但當蝕我心，無害百姓（注1）”。

雖然最后大唐撐過了這次蝗災，但也讓百姓們遭受了極大的災難，許多百姓都不得不背井離鄉，四處逃荒。

這個少年不過是整個災荒年間的一個縮影。

想了想，還是對青荷吩咐道：“拿點碎銀子給他送過去吧，不要表露身份，讓他把人安葬下去后就找份零工，總能養活他自己。”

青荷當即領命而去，李泰望著青荷的背影，欲言又止，李承乾卻當做沒看到。

而青荷取出兩粒碎銀子，用粗布包裹好，擠進人群遞給跪在地上的少年郎：“我家公子可憐你，讓我給你送點錢拿去安葬令堂吧。”

少年在地上跪了許久，已經有些脫水了，陡然聽到這話還有些恍惚，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嘶啞的聲音說道：“多謝貴人！多謝貴人！請教您家公子是哪家府上？待我安葬好母親就會過去為公子效力！”

青荷搖了搖頭：“我家公子是欣賞你的孝義，并不需要你賣身效力，公子還囑咐了，讓你安葬完令堂就去找個零工，如今長安城正缺人手，看你四肢健全，總能養活自己吧？”

說罷，放下粗布包裹，轉身就回馬車旁復命去了。

少年沒有再追問，手里緊緊攥著粗布包裹，對著平平無奇的馬車連磕三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