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對方逐漸消失在視野內,驚鯢下意識摸了摸小腹,竟有一種想要追上去的感覺。
她猛然搖頭,沉默許久,竟然反而輕輕笑了起來,“如此收場,意外之喜。”
羅網追殺不會到此為止,更兇險的還在后面。
所幸這次并沒有同級別的越王八劍趕來,不然她絕對活不到現在。
跨過淮水就是大澤山了,那里能把兇險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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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更迭,萬物和煦,春風拂面。
陳青流騎馬緩行,路上所見,風景不一。
有的絲竹之聲不絕于耳,綾羅綢緞,肆意歡笑。
有的入眼皆是殘破景色,衣衫襤褸,廢墟徘徊。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
或許,那些貴族王侯就算知道,也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吧。
麥子是否還要在熟幾千次,才能真正等來一句,換了人間……
陳青流思緒萬千,后面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他雖沒有回頭,但僅憑神識感知,便知道有人騎著馬在飛奔趕路。
于是主動牽引韁繩,往邊上靠靠,給對方讓出路來。
陳青流原以為是會匆匆而過,可那人卻漸漸放慢速度,最后與他馬并排而行。
他轉頭看向對方,是一位年輕人,身穿一件儒家素雅衣袍,騎著一匹罕見的白馬。
對方似笑非笑,眼神流露出一絲不羈,“這位仁兄,看衣著打扮,莫非是一位江湖游俠?”
陳青流眼神奇怪,誰家好人上來第一句,就是打聽對方身份。
不知是敵是友,貿然打聽身份,很容易引起警惕,有些人最為忌諱,可能被視為挑釁,從而引發不必要的紛爭。
一副儒家裝扮,眼神清澈透露著愚蠢,是無知還是白癡?
陳青流輕聲笑道:“問別人之前,是不是先介紹一下自己比較好。”
聽到對方這么說,那騎馬之人微微一怔,隨即臉上露出一抹略帶歉意的笑容,拱手說道:“我叫韓非,儒家子弟,此行是為回家。”
陳青流若有所思。
韓非?
那個在歷史上舉足輕重,集“法”、“術”和“勢”于一身,其思想被嬴政拿來統一六國,又是文圣荀況弟子的韓非子。
有這么巧合?
眼前男子,確實氣質溫和,儒雅從容。
不得不承認,確實出彩。
陳青流哦了一聲,試探著問道:“是寫出《孤憤》《五蠹》的那個韓非?”
韓非眼前一亮,顯得非常驚訝,這人一襲勁裝,斜挎刀劍,沒想到還讀過書,更重要的是還是他的書!
原因是因為他那些著作,現在基本上是屬于禁書,市面上想買是買不到的。
畢竟,其中思想太過銳利,直戳統治者的弊病與權力真相。
對方難道還是自己的迷弟,忠實讀者!
韓非心中不免有些飄飄然,干咳了一聲,清清嗓子,“韓非本非,正是在下。”
陳青流點點頭,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韓非呆若木雞,“啊?”
就這?
這么反應平平,不應該,不符合常理呀。
不過很快他便反應過來了,對方只是在確認身份,并不是真讀過自己的幾本著作。
“不知仁兄名諱?”
“陳青流。”
韓非脫口就是一句致圣文章,“原濁者流不清,行不信者名必耗,清流,濁流,源頭由濁變清,好名字,好寓意啊,清流兄!”
陳青流啞然失笑,他還從未知道,自己名字還能這樣釋解。
“韓兄,清流的清,是青山的青。”
韓非大袖一甩,十分肯定道:“都一個意思,沒什么區別。”
陳青流恭維了一句,“韓兄確實大才。”
韓非聽到后,嘴角壓不住,嘿嘿笑了起來,隨后問道:“陳兄是秦國人還是韓國人?”
陳青流倒是對此沒有隱瞞,“算是韓國人吧。”
韓非聽后顯得十分激動,“怪不得聽陳兄說話口音,總有一股莫名熟悉之感。”
他外出求學多年,已經很久沒有回到故國,聽到家鄉人的聲音了。
“相逢就是有緣!陳兄,我請你喝酒!這是一個久離故鄉人的邀請,還請勿拒絕!”
陳青流說道:“喝茶水可以,酒倒是不必了。”
韓非眼中閃爍著異樣光彩,“這怎么可以,喝白開水豈不是招待不周,喝酒,還必須要喝好酒!”
陳青流笑道:“無礙,我喝一碗白水就是了。”
韓非不置可否,瞅見不遠處有一個小攤,立即策馬飛馳過去,同時嘴里大喊道:“陳兄,還愣著作何?莫要辜負了這大好時光!”
陳青流嘴角上揚,手中拉動韁繩,此人當真有趣。
人未至,聲已到。
“把你們的好酒,通通拿過來!”
韓非還沒等馬完全停下,一個翻身跳下來,腳步踉蹌,差一點栽倒在地。
這時,從里面走出一位店小二,他滿臉堆笑道:“這位客官,我們這沒有名貴的酒,只有自家釀的糯米酒。”
韓非走到跟前,用手撐在桌子上,皺著眉頭問道:“糯米酒?喝起來怎么樣?”
店小二邊說邊比劃道:“喝一口,就像是往喉嚨里吞一把刀子!”
韓非大為歡喜,迫不及待道:“快,快,趕緊先給我上兩大壇酒!”
店家不為所動,眼睛瞇起,對著韓非伸出手掌,“客官二枚銀幣,小本生意,概不賒賬,先付后用,互不煩惱。”
韓非表示無所謂,伸手往袖子一探,急切地摸索著,很快他眉頭緊緊皺起,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笑容也凝固住。
袖子被翻了個底朝天,又摸了摸全身,不要說一個銅板,錢袋子都沒了。
“我來付吧。”
陳青流走過來,拍了一下韓非肩膀。
韓非直直搖頭,“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了是我請客,那就必然是我請客,絕不可反悔。”
說著,把衣袍領口免下去,從脖子處摘下一串寶石金項鏈,遞到店小二面前。
“喏,用這個抵酒錢,可不可以。”
攤販伙計,看到這眼睛都直了,點頭如搗蒜,“自然……自然是可以的!”
陳青流下打量韓非,這貨怕不是個傻子吧。
這么貴重之物,買上一千壇酒,都綽綽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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