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隱村的石板路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殘留的鏡面藤蔓如枯死的血管貼在地面,每踩一步都會揚起帶著鐵銹味的塵埃。林深攥著青銅鑰匙站在村口老槐樹下,樹干上的鏡面苔蘚已全部枯萎,卻在樹疤處形成詭異的眼狀紋路——與鏡腦突觸的結構完全一致。
“井里的水……在說話。”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拄拐的老村長站在陰影里,他的左眼蒙著鏡面眼罩,“自從鏡月大廈崩塌,村里的鏡子都在哭,只有古井在笑。”老人突然摔倒,眼罩滑落,露出底下跳動的鏡腦突觸——濱海市鏡變的幸存者,正在被觀測者記憶侵蝕。
古井旁的石欄新增了無數劃痕,全是雙生子交疊的簡筆畫。林深掀開井蓋,潮濕的寒氣中混著紙張霉變的氣味。繩梯盡頭的井壁凹穴里,初代守夜人的日記正被鏡面黏液包裹,旁邊的青銅盒表面浮刻著與他掌心相同的鏡核紋路。
“小心!”蘇璃的銀絲殘影突然纏住他的手腕,井底水面倒映出無數個舉著鏡面匕首的洛小蟬。林深猛地后仰,匕首擦著喉結劃過,鏡面刀刃上清晰映出他驚恐的臉——卻長著銀面具人的尖牙。“是鏡腦突觸制造的幻覺!”他咬破舌尖,鏡核之心的余溫勉強維持著現實邊界。
日記殘頁在黏液中自動展開,褪色的墨跡里夾著干枯的銀絲:“當雙生子的血融入鏡淵之水,古井會倒映出觀測者誕生的黎明。”林深的指尖劃過文字,父親的記憶突然涌入:童年某次發燒,父親曾用古井水洗腳,水面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戴銀面具的男孩。
青銅盒在觸碰的瞬間發出蜂鳴,盒蓋內側刻著十二道星圖,對應著前二十四章中出現的鏡面據點。當林深的血滴在星圖上,最后一道星圖突然亮起——指向濱海市第二人民醫院的地下停尸房。“那是母親去世的地方……”他的聲音顫抖,終于明白為何鏡腦突觸會首先感染那里的鏡像設備。
洛小蟬的鏡面殘片突然從井底涌出,她的身體由鏡腦突觸編織而成,每根發絲都在播放南極金字塔崩塌的畫面:“雙生子的血,能讓觀測者在記憶里重生。”她的指尖變成突觸刺針,目標正是林深胸口的鏡核殘片。千鈞一發之際,老村長突然撲來,鏡腦突觸組成的心臟在胸前炸開,為他爭取到打開青銅盒的時間。
盒內躺著半塊染血的織鏡者羅盤,羅盤中央嵌著蘇璃的銀絲吊墜,背面刻著父親的字跡:“鏡腦的弱點在‘人類第一次說謊時的鏡像’——每個守夜人后裔的童年陰影里,都藏著切斷突觸的鑰匙。”林深猛然想起,自己七歲時曾在鏡中看見銀面具人,卻對父母隱瞞了此事,那個未說出口的謊言,正是突觸無法解析的情感漏洞。
“用謊言對抗鏡腦!”他將羅盤按在古井水面,倒影中出現的不再是洛小蟬,而是母親臨終前的幻象。幻象中的母親伸手觸碰他的額頭,腕間的織鏡者徽記亮起,竟暫時驅散了鏡腦突觸的侵蝕。但當他試圖讀取日記的核心內容時,井底突然傳來齒輪轉動聲,井壁浮現出初代守夜人被分尸的壁畫——雙生子的誕生,本就是為了縫合觀測者撕裂的鏡腦。
“你以為找到日記就能結束?”銀面具人的聲音從羅盤深處傳來,他的意識已寄生在青銅盒的星圖里,“初代守夜人在古井設下最后陷阱,雙生子的血會激活鏡淵的‘記憶清洗’,讓現實世界忘記觀測者的存在……但代價是抹除所有守夜人后裔的記憶。”
林深的指尖懸在羅盤核心,鏡核殘片的紅光與蘇璃的銀絲吊墜產生共振。他看見無數條時間線在井水中展開:在某個時間線里,蘇璃成為鏡腦祭司,正用銀絲編織新的人類記憶;另一個時間線中,濱海市的鏡變市民組成新的守夜人組織,用鏡面武器對抗觀測者。而在最深處的時間線,父親站在北冰洋沉船甲板,向他露出從未見過的微笑。
“選擇吧,雙生子。”洛小蟬的鏡體突然崩解,露出底下被突觸包裹的蘇璃意識,“要么用記憶清洗拯救世界,讓所有人忘記你和蘇璃的存在;要么保留記憶,看著觀測者在鏡腦突觸中無限重生。”她的聲音里混著蘇璃的哭腔,突觸尖針距離林深的心臟只剩半寸。
古井之水突然沸騰,鏡核殘片與織鏡者羅盤融合,在水面投射出終極預言:“當第二十五章的月光照進古井,雙生子必須將其中一人的記憶封入青銅盒,才能阻止鏡腦的突觸裂變。”林深終于明白,父親當年為何選擇留在沉船——他早已知道,雙生子的命運不是對抗,而是犧牲其中一人的存在。
“蘇璃,對不起……”他將羅盤按入青銅盒,銀絲吊墜的光芒驟然熄滅。鏡腦突觸組成的洛小蟬發出尖嘯,古井水面浮現出濱海市第二人民醫院的倒影,停尸房的鏡面上,正爬滿新生的鏡腦突觸。而在吊墜熄滅的瞬間,林深的記憶開始模糊,他忘記了蘇璃脖頸裂痕的模樣,卻清晰記得父親曾說過:“霧隱村的古井,是觀測者唯一看不懂的鏡子。”
井蓋轟然閉合時,老村長的尸體已被突觸分解,地面留下用黏液寫的血字:“醫院停尸房的13號抽屜,藏著母親從未告訴你的鏡面遺囑。”林深握緊青銅盒,鏡核殘片在盒蓋上投出濱海市的輪廓,那里的鏡腦突觸正在新生兒的瞳孔里扎根,而停尸房的鏡子,即將成為觀測者重生的第一扇門。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鎖屏界面顯示著未知號碼發來的定位,正是濱海市第二人民醫院。短信內容只有一句話:“第二十五章結束,第二十六章《停尸鏡囑》即將開啟——當你在停尸房的鏡中看見自己穿著壽衣,記得檢查抽屜里的鏡面遺囑是否有第三頁。”
霧隱村的狗突然集體狂吠,林深抬頭,發現老槐樹的眼狀樹疤正在流淚,淚水落在石板路上,形成的不是水痕,而是鏡腦突觸的紋路。他知道,青銅盒里封存的不僅是蘇璃的記憶,還有初代守夜人最可怕的真相——觀測者從未被創造,它本就是人類面對鏡像時,心底滋生的第一個疑問:“鏡中的自己,是否比現實更真實?”
而在千里之外的濱海市,第二人民醫院的13號停尸抽屜緩緩打開,里面躺著具覆蓋鏡面棺罩的尸體,棺罩上貼著泛黃的遺囑,第一頁寫著“將我的骨灰撒入霧隱村古井”,第二頁畫著雙生子交疊的心臟,第三頁……被鏡面黏液覆蓋,只能隱約看見“鏡腦突觸的根源在……”幾個字。
當林深推開醫院大門時,走廊盡頭的鏡面突然映出他穿著壽衣的倒影,倒影的嘴角勾起,指向停尸房方向。觀測者的低語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勝利的顫音:“人類最恐懼的不是死亡,而是鏡中那個可能更真實的自己。現在,該讓他們看看,鏡腦里的世界有多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