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信息技術支持下的未來學校的辦學探索

信息技術是當今世界最為先進的生產力，它給各個行業帶來了顛覆性的改變。事實上，早在20世紀60年代末就出現了早期的計算機輔助教學系統，計算機扮演了教師的角色，為學生提供練習和反饋。時至今日，在探索適應未來社會的學校時，信息技術更被視為一股不可或缺的推動力量。全方位地打造新型的學校，其中少不了高科技企業的努力。本節將以兩所學校作為示例，闡述信息技術支持下的未來學校的樣態及其運行情況。

一、費城未來學校

美國費城未來學校被普遍認為是世界上第一所以“未來”命名的學校。這是一所由美國費城學區和微軟公司合作建立的公立學校，旨在利用信息技術，超越傳統學校模式，實現教學過程和現代技術的深度整合。設計者期望在費城未來學校里，學生以符合21世紀工作要求的方式進行學習，彌合從學校到社會的差距，這樣，學校就能為大學或市場輸送合乎時代要求的畢業生。微軟公司為學校提供了學校設計理念、師生發展指南、信息化課程體系和技術裝備等方面的支持。經過3年的籌備和建設，2006年費城未來學校開始實際招生。費城未來學校與傳統學校的區別主要體現在學習環境和學習方式上。[1]

1.學習環境設計

微軟公司對費城未來學校的信息化方面做了整體的設計，以支持學生開展泛在的學習活動。學校為學生提供筆記本計算機等便攜式終端，并實現了無線網絡校園全覆蓋，從而保證學生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接入網絡獲取學習資源、開展學習活動。學校建筑中安裝了各類環境傳感器以檢測空氣質量、教室內的燈光開關狀態等，這些系統可以將學校能量使用等情況通過可視化的方式展示，讓學生親身體驗學校所倡導的綠色、環保等理念在實際生活中的表現，使得科技和教育的目標緊密結合。費城未來學校還設置了當時傳統學校沒有的“學生成就中心”和“信息技術與網絡設計實驗室”等特色學習空間，專供學生熟悉未來就業市場和開展自主創新研究活動使用。

學校在物理空間設計方面考慮不同學習活動的需求，通過可移動和重組的家具以及符合空間使用目的的現代化內部配置等創設出具有合作性、反思性、鼓勵性的學習空間。考慮到空間復用性，未來學校設計出一個兼具多種功能的空間，該空間配有多向多重活動墻，其中的家具輕便且容易搬動，這樣就隨時可以把一個大空間分割成多間報告廳、討論室或教室，比如報告廳的后方有兩個圓形的座位區，可以分別旋轉180°，隔離成兩個小型階梯教室。多功能空間省卻了禮堂、自助餐廳、報告廳等一系列空間的單獨建造，增加了空間在不同時段的利用率。考慮到與社區的互動和開放性，學校毗鄰公園而建，學生可以前往公園尋找學習和思考的場所，社區也可以使用學校的資源來學習和培訓。

2.學習方式設計

考慮到計算機和網絡已經成為現實工作中基本的設備和條件，費城未來學校意圖創設“無紙化課堂”，讓學生適應未來的工作環境。學校為每個學生配備了筆記本計算機，并為課堂配備了智能黑板，筆記本計算機、投影和智能黑板可以整合在一起，方便教師和學生在智能黑板上展示和分享，如圖1-1所示。

圖1-1　費城未來學校教室

學校依托微軟公司開發的1700多個主題資源以及互聯網的資源，為學生提供了豐富的數字化學習資源，還建立了數字學習中心（見圖1-2），引入即時更新的數字化媒體。當然，無紙化課堂并不完全排斥紙質資源的使用，在紙質資源更有優勢的情況下，還是會使用紙質資源。學校也購買了少量圖書，為選修高級課程的學生提供輔助。

圖1-2　費城未來學校數字學習中心

費城未來學校主張學生養成隨身攜帶筆記本計算機的習慣，允許學生將筆記本計算機帶出校園，學生可以去教室和數字學習中心學習，也可以去餐廳學習，甚至可以去公園或者博物館學習，這打破了學生對于學習時間和地點的依賴。學生在校內學習時隨時可以得到校內媒體專家的幫助和支持。通過家校的連接系統，家長可以在家中利用筆記本計算機了解教師在互動智能板上布置的作業，以便對學生加以督促。學校允許每個學生有不同的學習進度安排。學生進入學校后，可以根據自己的日程安排預約教師，而非按照固定的課表學習。在每個學生的筆記本計算機里安裝有評估其學習進度的軟件，學生可以根據實際的學習情況獲得與之相匹配的學習任務和資源。教師也可以通過數字化的批閱系統實時了解學生的學習情況，對其進行個別化的指導和幫助。

3. 學校運行和發展

由于費城學區與微軟公司在合作上存在分歧，加上生源和學校管理問題，費城未來學校先進的基礎設施與空間形態的優勢并沒有得到發揮。比如，費城未來學校中大多數學生來自低收入家庭，很多學生來到學校之后初次接觸計算機，需要專門開課教授他們基本的計算機使用知識和信息辨別方法。學校期望這些學生在計算機上完成全部的學習、討論、練習，但他們很難適應無紙化學習，最終并不能通過計算機完成標準化考試。學生也并沒有按照之前設想的方式使用學校配備的計算機，而是在用壞之后，由于沒有錢來修理，就把它們扔在了學校的設備間。學校建立的自主學生評價標準很難與學區學生評價標準相匹配[2] 。最終由于網絡故障、設備缺少維護、師生缺乏應用能力、管理團隊不穩定、學生學業晉升困難等種種問題，費城未來學校期待的教育效果大打折扣，學校在成立3年之后以失敗告終。

二、Altschool

2013年，谷歌前高管馬克斯·溫蒂拉創建了Altschool。Altschool自稱為“微型學校”，學生和教師都很少，整層樓被分割為幾個獨立的教室，沒有傳統的校長辦公室，甚至沒有校長，只有一群平級的教師，沒有更高的行政職位，行政指令由位于舊金山南市場的總部發出。Altschool試圖把服裝行業里的“高級定制”概念帶入教育行業，運用大數據和算法發現每個學生的特性，通過因材施教的個性化教學模式讓所有學生充分發揮潛能，讓學生學得更快，將知識掌握得更好。

1.辦學特色

Altschool的課程設置基本與政府所制定的教學標準相符，即每一個學生通過課程最后的考核才能升學，但在課程實施方面，學校根據學生自身的能力、興趣點和文化背景，為每一個學生設置不同的課程，進行有針對性的教育。Altschool實施了混齡教學，不同年齡的孩子坐在同一個教室里學習，教室的陳列更接近于科技企業的工作室：有長沙發、書架、液晶電視，甚至還有廚房。學生人手一個平板計算機或筆記本計算機，各自獨立完成動態課表中的學習活動，如圖1-3所示。

圖1-3　Altschool前紐約校區學習場景

學習活動根據學生的興趣和專長量身定制，可以在網絡上進行，也可以在現實中開展，每一個學生的任務清單上不僅有像數學及語文這樣的純知識學習任務，還有社交及情緒控制能力學習任務。學校自行開發的學習管理系統實時收集學生的學習數據，記錄每一個學生每天的成長歷程，甚至細分到每小時，從而幫助教師更好地支持學生學習，同時供技術開發人員改進軟件設計。

2.學校運行和發展

Altschool吸引了超過1.7億美元的資本注入，包括Facebook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馬克·扎克伯格的1億美元投資，并在紐約、舊金山和帕羅奧圖開辦了6所微型實驗學校，每個學校有不同年齡的35～120名學生。2019年6月，Altschool宣布關閉實驗學校，專注開發學習管理系統。2021年2月，Altschool將技術平臺出售，進一步縮小業務范圍，變成了一家教育咨詢服務公司。Altschool這一曾經備受資本追捧、想要用科技顛覆教育的創新教育機構，經營了近8年的時間，最終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公眾視線。

三、親歷者眼中的未來學校

從上述兩個未來學校的探索案例中可以看到，信息技術在創新學校教育形式中被寄予厚望，然而信息技術實際作用的發揮又常會受現實中學校教育系統各個要素的影響和制約，設計和運行未來學校必須立足于現實的學校辦學情境。2020年年初，我國開啟了大規模的線上教學活動，此后近3年，全國范圍內實行線上線下混合式學習。2022年4月，教育部印發《義務教育課程方案和課程標準（2022年版）》（即新課標），拉開了以培養核心素養為立意的課程教學改革行動的序幕。這些都促成了“未來學校”相關理念在全國范圍內的探索和實踐，使得教學一線對于“未來學校”這個概念有了直觀的體會。了解學校建設的親歷者的想法，對于理解未來學校有很大的啟發。2020—2023年，筆者走訪了北京、南京、深圳、九江、天津等多個地區的多所中小學校和區域教育管理部門，與相關人員就未來學校的創新和轉型進行了深入的討論和交流。

1.校長眼中的未來學校

校長是一所學校的引領者，校長的辦學理念和思路對于學校的辦學實踐具有深刻的影響。調研資料顯示，校長有關未來學校的變化和設想具體包括以下幾方面。

① 未來學校必須指向學生的成長。未來學校的環境、課程、教學都應服務于學生挖掘自身潛力、尋找發展興趣，依循個體認知規律與成長訴求自主開展深度且全面的學習，從而具備開展幸福生活的能力。例如，南京市某實驗小學胡校長將學校的辦學理念定義為“心有根，創無限”，將學校的辦學愿景定義為“樂享生命的童創之谷”，為學生提供接觸自然的機會；南京市某小學葛校長表示“未來學校必須指向每個兒童的成長，兒童可以自主、可選擇地進行學習”；深圳市某小學吳校長認為“未來學校的課程應豐富、可選擇，我們應創建適合未來學生發展的課程體系來助力學生的全面發展”。

② 未來學校應以“知行合一”的理念使學生在實踐中體會知識、學習技能。未來學校與工業時代的傳統學校不同，“學習驅動的邏輯”是未來學校學習的要義，學生通過與社會真實情境頻繁互動來獲取未來社會所需要的素養與能力。例如，深圳市某集團學校汪校長認為“未來的學校建設應從學校文化、空間布局、課程建設等方面加強學生協作探究、項目式實踐，尊重學生的發展特性與教育規律”。

③ 未來學校必須擁有一顆智慧的大腦。智慧的大腦表現在應有先進的數字化環境，教師和學生都具備得心應手的工具與平臺，如無線網全覆蓋、虛擬演播室系統等；空間靈活、開放，能夠適應新課標所提出的跨學科、項目式學習的要求；區域智慧教育平臺可以覆蓋教育管理各業務，實現業務協同和數據匯聚、沉淀、共享。在未來學校的校園里面，教師可以利用智能化的工具更加高效、便捷地上課，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與學習情況個性化、自主地開展學習，家長也可隨時隨地掌握孩子的學習動態。例如，南京市某小學張校長認為“未來學校應具備現代化的物理空間、互聯互通的網絡空間、無感采集數據等特征”；九江市某小學校長表示“智慧教育建設必須擁有智慧的校園，在智慧教育平臺上，各種應用之間可協同，教育教學管理的各項業務的數據自動同步”；九江市某中學校長表示“我們學校采用的網上閱卷方式獲得了老師的高度認可，對于提高整體的教育質量非常有幫助”。

2.教師眼中的未來學校

教師是教學活動的實施者，是和學生接觸最直接、互動最頻繁、聯系最密切的人，教師有關未來學校，尤其是教學活動方面的觀念對于完善學校的設計和規劃非常有價值。整理相關觀點如下。

① 未來學校的課堂教學是虛實融合、強調學習情境體驗的。未來的課堂教學強調情境、實踐、綜合性，離不開數字化、智能化技術的輔助與支持，以此激發學生學習的積極性，為學生的探究提供環境與條件，引導學生進行深度學習。如“以語文教學為例，詩句中表現出來的意境可借助3D動漫的方式展現，或者就像學生建議的，把文學的移步換景和高科技的動畫相結合，增強學生的學習情境體驗，使學生能夠更好地理解學習內容”。

② 未來學校的教學空間應是學科專業化的。《義務教育課程方案（2022年版）》中明確提出深化教學改革，強化學科實踐，推動育人方式變革。落實到學習環境設計方面，就要聚焦學校微觀空間，重構學科專用教室，方便在專用教室的思維場域中將核心概念植入真實問題情境，通過構造各種模型實現對核心概念的再創造[3]，幫助學生理解、體驗與領悟。如“希望學校能建設一個富媒體的國學教室，學生可以開展國學學習實踐”。

③ 未來學校的學生評價應多維、全面、精準，以幫助學生全面成長。《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中提出要對學生的成長強化過程評價，探索增值評價，健全綜合評價。目前許多學校利用智能平臺探索學生綜合素質評價的應用，希望能夠對學生的成長給予及時的反饋與干預。如“希望以后能夠為學生建立電子成長檔案，可以由多主體對孩子進行評價，從德、智、體、美、勞5個維度，再加上學生的特色、特長發展的維度，構成對學生全面的評價”。

④ 未來學校中教師可利用技術支持自身的教學專業發展。未來學校可以轉變教師的角色，促使教師完成從主導者向設計者的轉變，以設計出適應學生發展需求的教學活動，為學生提供適切的學習支架，同時幫助教師正確認識自身的教學水平以及發展的路徑。如“需要利用數字化、智能化的技術手段及時地對教師的教學行為做出客觀且科學的評價，以便為我們教師提供有效的教學建議，形成教師個人研修的資料庫，記錄下教師的成長軌跡，促進教師的自主研修”。

⑤ 未來學校的業務治理應是線上流轉、數據驅動的。數字化的技術使學校的管理更加高效、科學，如辦公自動化、學籍管理、物業系統、宿管系統、門禁系統等校務管理平臺，成績管理、考務管理、教學管理、學生管理、教師管理等教務管理平臺都在近幾年陸續引入各所學校，這代表著未來學校數字化治理的方向。如“希望未來出差、請假、物品采購等事情都可以在線上辦理，省去線下提供各種紙質的材料、找各位領導簽字等的麻煩”。

3.學生和家長眼中的未來學校

學生是未來學校的培育對象，也是學習的主體。綜合起來，學生對于未來學校有以下觀點。

① 在未來學校中，可以自定步調、自主學習。學習的進度可以由學生按照自己的計劃來掌控，如北京市某中學的學生表示“線上學習可以隨時暫停和錄屏等，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反復聽”；“學校的老師錄一些視頻讓學生自主預習，指導學生收集學習資源、積極進行思考，有利于自己的學習”。教師課堂教學的難度應根據學生的水平分層，如有小學低年級學生表示“現在課堂上英語的內容太簡單了，我已經學到四年級教材的第三單元了”；“學校留的作業偏基礎，我會在老師講的內容基礎上拔高一個層次，找一些和知識點相關的題目去練習”。

② 學習可隨時隨地發生。學生可根據自己的狀態與意愿，借助現代設備與技術，在任何時間、地點進行學習，如“帶一個手機或者筆記本計算機，就可以隨時隨地聽老師講課”。學校應構建線上線下融合的學習空間，構建適合“數字土著”一代學生的學習方式，如“老師通過線上的形式面向學生開展收作業、上課考勤、數據統計等方面的工作更加便捷，而且網上豐富的資源會使學生的自主思考能力得到提高，同伴之間學習資源的分享能促進彼此學習進步，與老師的交流也比線下更加靈活”等。學習狀態、成果的反饋應及時有效，以便學生能夠有效地調整學習路徑，如“線上一對一解答比較方便”。

③ 學習應具有密切的師生、生生互動。學習不能閉門造車，學生通過與教師溝通、與同伴交流構建學習共同體，更能提高學習的效率。如“同學之間組成學習共同體，大家一起交流學習狀態、分享學習經驗，有助于自我反思與后期的自我改進，實現取長補短、互相學習”。

家長是未來學校育人的重要參與者，與學校開展協同育人，家長對未來學校的看法對于未來學校的建設也非常重要。

① 課堂教學應考慮每個學生不同的接受能力。由于學生的資質稟賦、自主自覺的能力不同，面對不同的學生，學校應具有不同的預案和策略，有針對性地激發出學生的發展潛力。如“學校必須考慮孩子對于學習進度的接受能力”。北京實驗二小的家長認為，“不同的孩子有不同的學習節奏，是不一樣的”。線上學習成為未來學習的重要趨勢，社會和學校應建立線上線下互為補充的學習環境。如“未來教育中，線上學習肯定必不可少，我們應連通線下線上，線下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在線上課程中查漏補缺”。

② 未來學校應開展全面育人的教育。不同于工業社會更需要知識積累型人才，信息化社會的人才需要綜合運用各種知識和技能來應對、解決復雜多變的問題，學校的教育也應從智育為主轉向全面育人。家長也意識到孩子并不是一味刷題得高分就能適應未來社會，因而非常支持學校開設勞動、體育等課程，如“平常家長都是抓成績——孩子的語、數、英成績，學校給孩子布置了‘做一道菜’的作業，增強了孩子承擔家務、體諒父母的意識，我覺得挺高興”。學校要將知識的學習與現實問題的解決相聯系，如“教育要時時刻刻回歸到現實生活中，使學生將學習融入生活，在生活中以潛移默化的方式開展學習”。學校應為學生提供充分的社會性互動的機會。學習并不是單一個體就可以完成的，家長特別重視師生互動、生生互動對孩子成長的重要性，如“孩子應有正常的社會化的交往，孩子通過與同伴溝通交流，學會與同齡人、老師相處的技能非常重要”。

③ 未來學校應培育學生自主規劃學習與生活的能力。未來社會要求每個社會成員為適應社會發展和實現個體發展的需要而將學習貫穿一生，具備終身學習的能力。學校應培養學生主動學習的能力，幫助學生實現可持續發展。如“家長和學校都應該培養孩子自己安排生活的能力”；“學校提倡的對己負責的理念非常好，孩子打印課表、做學習計劃都不用家長操心，發現問題會及時聯系老師進行解決，孩子的學習效果一直都非常好”。

④ 家校互動是確保學生全面發展的重要渠道。家庭與學校在學生發展的過程中扮演了不同的角色，家庭應重視學生的性格養成，學校通過專業的教學促進學生的學業學習，兩者應相輔相成，共同促進學生的成長。如“我與老師通過微信、電話溝通頻繁，能夠比較全面地了解孩子在學校的日常表現”；“孩子學習習慣的培養是家長需要關注的，但知識的學習確實是專業、專門的老師教得更好一點兒”；“學校應在學習方式的培養方面提供資源、專題指導”。

4.管理者眼中的未來學校

區域教育管理者總攬區域教育全局，承擔著落實國家教育改革的政策與精神的任務，對于未來學校建設的看法更具系統性，也是未來學校的政策指導方向的傳達者。其主要觀點如下。

① 未來學校治理將向數據驅動的精細化、精準化范式轉型。未來學校要實現智慧教育，離不開數據要素作用的發揮。業務數據、教育教學全流程數據的采集、匯聚、分析、應用等是學校數字化建設的關鍵所在，對學情診斷、心理健康干預、精準決策等方面的智慧化大有裨益。如“通過無感采集學生學習全過程數據，特別是通過線上線下融合學習的方式，獲取學生成長的一手資料，以此對學生進行個性化的評價”。某地基礎教育處處長指出，“儲備的心理健康數據為后續干預工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但我們目前缺的是過程性的學習教育教學數據，還缺乏采集的渠道，后續在‘互聯網+教育’方案中會將數據統籌作為重點問題，以服務于我們整體的教育決策”。

② 未來學校的課堂教學應緊密結合現實情境以提升教學效果。要提高學生解決現實問題的能力，課堂教學就不能局限于知識點的學習、核心概念的理解，還應將現實實踐案例融合到日常的教育教學工作中。如“將疫情期間全國抗擊疫情的典型案例融入學生的愛國主義教育、思想道德教育中，在提升學生思想覺悟、引導未來職業規劃等方面取得了不錯的效果。北京勞動教育基地支持學校開展綜合實踐活動，得到了學生和家長的廣泛認可”。

③ 利用技術賦能重塑學校教育生態。未來學校的建設并不是利用技術在傳統的資源組織模式、建設模型上做增量，而應將數字化技術賦能作為學校建設新的生長點，通過更新理念、思考重塑教育機構，提高教育管理、教學的效率，實現真正的因材施教與個性化發展。如“線上教學如何跟線下課堂教學更好地相互支撐，構建個性化、智能化的智慧課堂，是學校教學管理方面需要認真思考的領域”。利用技術實現校際資源的流轉與共享，促進教育優質均衡發展，實現教育公平。通過優秀教師錄制課程資源共享、“雙師”教學、網絡研修等方式，促進區域內部教育優質資源的均衡配置。如“我們應充分發揮教育優質校的優勢，疫情期間，其他學校的老師可以利用錄制的課程資源進行現場教學，多校共同推動學生的學科學習，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④ 學校應向社會開放，協調多元力量共同辦學。學校應打破“圍墻”，與社會企業、高校合作以共同轉變教育理念，提供真正圍繞學生發展成長的教育服務。如“學校應跟企業合作開發能夠促進學生自主學習的智能化教學引擎，學校為企業提供試驗田，企業基于師生的使用情況不斷促進產品展開符合教育規律的迭代升級，雙方共同研發和生產具有發展前景的產品”。

⑤ 家庭教育必須成為未來教育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家庭要重視學生學習習慣的養成、心理健康等方面。如“將家庭應用場景放入未來教育生態中，通過平臺養成學生打卡習慣，促進家校互動等，讓家庭和學校在學生學習的過程中發揮雙重的作用”。

5.企業眼中的未來學校

企業作為社會力量，是學校教育的有力合作者與支持者，企業所具備的技術力量與服務能力能夠更好地促進學校的發展。企業對于未來學校的觀點也非常重要，主要如下。

① 學校、企業、政府應協同為學生提供教育服務，實現全社會育人。學校提出教學場景的需求，企業憑借強大的云服務能力、高超的算力水平提供專業智慧教育服務，政府通過購買教育系統、教育資源等促進教育高質量發展。如“利用多年沉淀的云能力，聯合其他專業的教育服務合作伙伴企業，構建教育服務開放平臺，共同賦能教師和學生”；“教育主管部門能夠看到數字化建設的趨勢，政府可以租代建，而非自建系統或者單獨采買服務器等基礎設施，通過采購企業的數字化服務確保服務體驗不斷迭代優化”；“未來教育是從線下到線上、從校內到校外、從學校到企業，通過多場景相互融合、相互補充，以學生為中心形成全社會育人的氛圍”。

② 治理的數字化和智能化是未來學校管理的基本特征。通過組織在線、溝通在線、協同在線、業務在線和生態在線，構建學校業務的在線閉環；通過積累的業務數據減輕事務性工作的壓力，實現業務數字化，輔助師生的教和學以及學校治理，幫助學校提高績效管理的效果。如“智慧教育生態的構成包括軟硬一體、家校協同、局端協同、局校協同等，有了在線、有了數字，教育就可以逐漸實現智慧化”；“閱卷等工作可以通過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技術來分擔，減輕教師負擔，一些語音技術可以通過人機交互的方式促進學生自主學習，機器會給學生評分，指導學生開展學習”；“在線教育服務、在線學習服務師、學情分析師等類似崗位的出現使教育的分工越發精細化，教育逐漸從個人作坊式或者個體戶式變成團體協作式”。

③ 要利用技術的賦能作用為教育減負增效，使學習更加簡單、教育更加專業。利用數據驅動實現因材施教，以滿足個性化發展需要。教育應面向學生，基于千人千面的特性，利用沉淀的教育數據、AI教師等為每個學生提供不同的學習服務。如“教師和學生才是核心主體，正確運用平臺才能發揮技術提升和賦能的價值”；“平臺通過對用戶行為數據的收集和分析以及用戶調研，演化出學生隨身的AI教師，其除了能夠給學生講解功課知識點，提供各種針對性練習，還可以根據學生的學習習慣和能力為學生提供指導性的教育服務，幫助學生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不斷地提升他們的學習效率和成績”；“應重視激勵措施和正向反饋的重要性，讓學生能夠在自適應學習系統里實現正向循環”。

④ 教師的數字化能力是影響未來教育效果的重要因素。隨著技術與學校教學的深度融合，教師作為教學主體，應具備利用、駕馭最新的手段和工具來推動課堂創新的能力，如“未來應繼續提供數字化技術應用的培訓”；“現在還有很多教師的信息技術能力很弱，對網上授課不是很熟練，不能很好地運用平臺工具，導致線上教學效果不佳”；“以線上教學為例，如何組織課堂，包括促進互動、發言，如何給低年齡段的孩子講課、組織課間操等都是教師必須要掌握的技能，只有這樣才能發揮出技術對于教育的賦能優勢”。

四、未來學校建設的共識和挑戰

從上述有關未來學校的辦學實踐探索及不同群體對未來學校的看法和期待來看，盡管辦學的環境不同、辦學規模不同、教學組織方式不同、對教育的理解和視角不同，但對于未來學校建設依舊存在很多共識。費城未來學校和Altschool的真實運行情況也顯示了從當前的學校教育體系向新的體系轉型過程中理想和現實的巨大落差，這正是建設未來學校必須正視的挑戰。

1.未來學校的建設目標指向為未來社會儲備人才

有些學校將教育質量提升的目標實現寄托在建設先進的智慧教室、使用智能機器人上面，但設備的堆砌、技術的應用并不代表教育先進、有成效。從現有的辦學探索和調研中不難看到，對未來學校和教育的期望都指向了促進人的發展這個根本目標，偏離了人的發展這一方向的未來學校不可能很好地促進社會發展，也失去了“未來學校”這一術語的根本意義。我們可以這樣認為：未來學校旨在借助人工智能、機器學習、數據挖掘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在教育時空、教育手段、課程內容、學習方式與學習評價等各個方面的重塑與創新，服務于個體，使學生通過創造性的教育活動日益成長為全面發展的人，使其能夠將個體獨特的智慧與他人的智慧結合起來以形成強大的合力，共同推動社會持續向前發展。

2.未來學校建設要充分融合未來社會發展的價值觀

伴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和文明的進步，人的主體性、人類社會的公平性、人與自然和社會的和諧相處等觀念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和認同。比如為實現《巴黎協定》的目標，全球正在進行大規模綠色轉型行動，并且這些行動將加速進行。向綠色經濟過渡將在未來十年極大地影響勞動力市場結構。國際能源署估計，綠色復蘇方案將會推動全球GDP實現近3.5%的額外增長，并且每年將創造900萬個新工作崗位。到2030年，綠色轉型將在全球范圍內創造3000萬個工作崗位。這些變化也終將融合到未來學校的辦學之中。綠色能源、氣候變化、社會公平等現實問題會成為未來教育管理者、學校教育者和家長都關注的問題。這些都表明未來學校的構建會打破當前學校相對封閉的辦學生態，其不再是孤立于世的象牙塔，而會充分向社會開放，增加對社會問題的關切和及時回應。

3.信息技術是未來學校建設中不可替代的因素

盡管在呈現的案例中，以信息技術驅動的未來學校先鋒探索并未取得預期的成功，但不可否認，信息技術是實現未來學校建設目標的過程中不可替代的因素。基于信息技術的未來學校將拓展學校的物理學習空間，通過線上線下融合的學習方式連接學校與其他各類擁有學習資源和服務提供資質的機構，形成云端學習網絡，營造出時時可學、處處能學的泛在學習環境。在學習過程中，還可以運用智能系統精準地診斷學生的學習狀態、知識水平、學習風格等個性特征，為學生提供個性化的學習體驗。未來學校也鼓勵師生走進社會生活、發現社會問題，以技術為平臺和工具，主動與社會各領域的專業人員通過平等、深度、多維的互動建立起實質的聯結，發掘生活的意義，實現身體、理智和心靈的充實與成長，從而超越個人的偏見與陳規，感受到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密切關聯，增強落實人類命運共同體觀念的自覺性。

4.未來學校的建設面臨巨大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挑戰

隨著信息化、全球化和網絡化的發展，社會的分化和發展進一步提速，人、財、物等資源在不同場域中快速流動，不同主體或要素之間形成了復雜的非線性關系，以往具有可預測性和可靠性的秩序將被具有復雜性和不確定性的秩序所取代。信息技術本身具備的開放、平等、共享等特性給予不同性質和類型的社會主體表達其獨特的訴求和意志的途徑，社會標準的差異性和多元性日益明顯，對當前的社會治理提出挑戰[4]。信息時代的學校教育也無法回避這種挑戰。現有的學校教育體系具有強大的制度慣性和路徑依賴，傳統教育理論體系對未來教育范式的適配性低，適于教育情境的信息技術產品的供給稀缺，教師和學生應對未來新型教與學方式的知識和技能準備不足，以及學校教育轉型過程中產生的新的教育不公等問題，都會成為制約未來學校發展的因素。信息技術在學校中的應用既是問題產生的源頭之一，也是問題解決的關鍵途徑，未來學校建設亟須在信息技術環境中構建新的視角和框架來創造未來的學習生態，培養未來的學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