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北遠遠的便看到小石橋畔一個俏麗的身影,不是葉玉菡還能是誰?
“聽孫夫子說你要參加今年的縣試?”
不得不說這妮子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她和孫夫子的關系在那。
簡北笑著開玩道:“看你一臉不快的樣子,莫不是在心里詛咒我縣試不過?”
葉玉菡瓊鼻哼了一聲隨之給了簡北一個大大的衛生眼:“我才不會那么無聊呢,再說了你過不過的跟我有什么關系?”
說到這里,這妮子頓了一下接著話鋒一轉道:“不過看在你叫了人家這么多年姐姐的份上,弟弟要參加科舉了,我這個當姐姐的怎么也要意思一下,就送你一個小禮物吧。”說著伸出小手遞過來一物。
簡北接過來一看居然是一個香囊,心中暗暗納悶:“不應該是一枚平安符嗎?”
好吧,看來小妮子的情報有誤。再說了,送什么禮物是人家的權利,他一個接收禮物的人怎能挑三揀四?
簡北看了一下香囊心中暗自咂舌不已,葉家不愧是財大氣粗,一個小小的香囊用料居然是昂貴的蜀錦。
這還不是主要的,最關鍵的是上面居然點綴了十幾顆紅藍寶石外加一圈小珍珠。
這香囊突出一個‘豪’字,主打一個‘奢’字。
葉玉菡這妮子出手果然是王母娘娘放屁不同凡響啊,不愧是葉家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大小姐。
說實話簡北感覺這個香囊有點燙手,俗話說無功不受祿,平白接受人家這么昂貴的禮物總感覺心里不踏實。
也就在他略一遲疑的功夫,葉玉菡面色突變瞬間掛上一層冰霜:“怎么,你還嫌棄不成?你若是不要那便扔了吧!”
小妮子說變臉就變臉,說著便從簡北手中奪過來就要往水里扔。
嫌棄?狗才嫌棄呢。這上面的紅藍寶石隨便一顆也夠普通百姓一家人一年的口糧了。
簡北呵呵一笑,一把又搶了回來:“送給人家的東西哪有往回要的道理?再說了現在這香囊可是我的東西,你怎么能隨便扔呢?”說著便揣進懷里。
葉玉菡見簡北把那香囊貼身存放,立刻面色嬌羞起來,剛才冷若冰霜霎那間便又喜笑顏開。
簡北納悶,這妮子還真是屬狗臉的說變就變。
“那香囊里面人家放了冰片還有一些提神醒腦的藥材,讀書若是犯困便嗅上一嗅有意想不到的奇效哦。”
她的聲音很柔和甚至有些小女兒作態,哪里還像平時那個高高在上俯視萬物的傲嬌大小姐?
......
簡北回到家里的時候便見到父親套好了牛車,母親也幫著收拾好了行囊背簍。
簡老爺子滿是老繭的大手拿起一壇陳年米酒拍開封泥倒了一碗遞過來:“小彘,飲罷送行酒,爺爺在家恭候你的好消息?!?
在此之前老爺子從不讓簡北飲酒,在他的思想里簡北還是那個寄托了他全部希望的、稚嫩的小孫子。
簡北知道,這碗酒飲下,自己在老爺子心里已經成年了。
一碗酒下肚,簡北小臉紅撲撲的腦子也有點迷糊,不得不承認農家自釀的米酒還真是夠勁兒。
此時簡家三叔上前叮囑道:“小彘,到了青山鎮就去車馬行,我那岳丈大人早就都給你聯系好行腳了,坐上馬車之后,你睡一覺,天不黑保證到青陽縣,誤不了你的行程?!?
簡北點頭作揖,“多謝三叔、三嬸兒,讓你們費心了?!?
老太太此時走過來把一個黑色的小布包塞到簡北手里:“小彘,這是二兩碎銀子,你可要小心收好,可別讓偷兒拿了去。
還有,到了地方先找個地方住下老老實實地溫書待考,可別到處亂跑。
你初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切以求萬全,萬一走丟了可就不好了?!?
好吧,從老太太的殷殷叮囑里不難看出,在她眼里簡北就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屁孩兒。
簡家老大簡修文這個時候走過來呵呵一笑道:“娘,您老要是實在不放心,就多拿一些銀子讓兒子陪著小彘去青陽縣。兒子在那里可是熟悉的很呢,把小彘交給我保證不出任何差錯?!?
他話音未落,引來老爺子一聲冷哼,而且隱隱之間可以感覺到老爺子的鼻息也變的粗重起來。
簡修文嚇的肝兒都發顫,趕緊嘿嘿一笑用以掩飾內心的恐懼與尷尬:“當然小彘都十六歲了是該獨自鍛煉一下了。
他跟當年兒子第一次離開家去縣城待考歲數差不了多少,當年我能一個人前往,他現在也不成問題?!?
說到這里,他走上前拍了拍簡北的肩膀:“小彘,記住大伯給你說的話——每日三省吾身,你必會終身受用無窮?!?
簡北心里暗暗郁悶,大伯把這句話時時刻刻掛在嘴邊,可也沒見他真正省出什么,倒是唬人還可以。
任誰聽到大伯文縐縐的話,都會覺得他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圣人門徒。可誰能想到,他所謂每日的省身都是在夢里!~?
其他人這個時候也都想上來跟簡北說上幾句道別的話,尤其是小丫頭簡淑,她幾次三番過去,可是都被家里的長輩搶了先。
眼看就要輪到她和哥哥道別了,可是簡老爺子揮揮手阻止道:“時間不早了,趕緊上路吧?!?
說到這里老爺子對老爹簡修仁道:“路上別耽擱,到了鎮上就去車馬行,誤了時辰,人家可不等咱。”
簡修仁點點頭憨憨一笑道:“知道了,爹您放心,兒子心里有數著呢,絕對誤不了時辰?!?
簡家父子坐上牛車剛要走,李穗禾緊走幾步來到簡北身邊小聲的叮囑道:“兒子你衣襟上的第一、第二顆扣子小心保護,那里面是兩顆金豆子。
你一個人出門在外,爹娘都不在身邊,你可要珍重自己個。”
說到這里李穗禾熱淚盈眶,“老話說得好窮家富路,有它傍身萬一有個馬高鐙短的時候取出可應急?!?
這兩顆金豆子還是當初姑母省親時候的饋贈,母親李穗禾一直留存著,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李穗禾當初把這兩顆金豆子從簡北手里要回來的時候,用的借口是:“娘先給你保管著,等你長大了給你娶媳婦用?!?
好吧,雖然沒用在‘娶媳婦’上,但是總歸是用在兒子身上了。
簡北使勁點頭,沖著母親以及家人揮手道別。這個時候他看到母親的眼里泛著淚花心中也酸澀的厲害。
好吧,不管怎么著,他都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兒行千里母擔憂啊!
拉車的老黃牛在老爹簡修仁一聲鞭子炸響后,邁開四蹄向前緩緩走去。
隨著牛車漸行漸遠,整個村子成了一道模糊的影子,當牛車轉過山路拐角后便再也看不到了。
簡北扭過頭向前看去,老爹簡修仁的身影略顯滄桑。
不知怎么的他總覺得老爹的身影已不如自己幼時那么高大偉岸了。
曾經那個能一把把自己舉高高的臂膀似乎也不再孔武有力,那個經常馱著自己騎大馬的脖子也不再挺直,那個背起整個家的背似乎也有些彎曲。
歲月無聲,自己茁壯地長大了,可爹娘卻在逐漸的老去。
或許,這就是自然法則,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總有那么一天他們都會撒手西去,而自己也會重走一遍父母的老路——父子薪火相傳,延綿不絕。
前路漫漫,面對他的是一個嶄新的起點。
簡北在心里暗道:“莫回頭,向前看,畢竟人總歸是要往前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