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本宮終于能出宮了!”
從乾清宮出來后,外面的雨雖然已停,但還沒有放晴。
朱厚照顯得很得意。
馬永成抬頭看看天色道:“這場雨雖來得及時,但好像也沒多大。”
“能下來就行了,想把旱災變洪災呢?”朱厚照一副很不滿的神色。
言外之意,我能把雨求下來就很好,你們還指望這場雨有多大?
張永靠前提醒道:“太子殿下,出宮一定得小心,得做周全的安排。還得看錦衣衛那邊作何計劃。”
“要是父皇反悔了怎么辦?”朱厚照瞪過去一眼道,“今天他在病榻上,讓我出去,等他病好了,指不定就會不認賬。雨停了,那就趕緊趁機出宮。”
“這就……出去?”張永也很驚訝。
這太子做事果然是雷厲風行,做事如此果決嗎?
高鳳急忙湊過來問道:“太子去何處?”
朱厚照一臉賊笑道:“我去見劉伴伴,告訴他不用走了,得留在宮里陪我玩。再讓他親自帶我到京師各處走走,他跟我描述京師好多好玩的地方,我早就想去了。”
張永道:“讓奴婢陪您去,也一樣。”
“哼哼。”朱厚照道,“這時候還分什么彼此?你們也一同跟著去!這次禱雨的事,我也正好想問問他,哪找來的高人?連下雨都能提前知道?真好玩。”
張永這才好像明白過來。
太子做一切事情,只圖個好玩二字,其余的原則什么的,好像都是無關緊要的。
……
……
皇宮之外,劉府的院子里。
天在下雨,而劉瑾則跪在院子里,朝著天磕頭,那虔誠的模樣,連劉昀看了都得動容。
“上蒼憐憫,我劉某人命不該絕,謝天謝地!”
劉瑾自從下雨之后,也不顧雨水淋濕,就只是跪在那對著天磕頭。
老李舉著傘走過去,卻被劉瑾推開。
劉昀扶劉瑾起來,劉瑾也不起。
“吾兒,讓為父在這里多叩拜上蒼,是蒼天在幫助我劉家!”
劉昀聽了,心里不是個滋味。
什么上天幫你?
老天哪天想下雨就下雨,他并不會因為幫你或者不幫你,而改變他的心情,反倒是你的侄子我,不是你在迷途中的指路明燈嗎?
“蒼天啊……”劉瑾又開始了。
……
……
好說歹說,才把劉瑾扶到屋子里坐下。
老李找來衣服,卻發現這里根本沒劉瑾的什么衣衫,只能拿劉昀的出來臨時給他替換。
畢竟劉瑾平時也不會住在這里。
劉瑾老淚縱橫道:“不必,讓這場雨,在我身上,我感覺到踏實。”
“大爺,會著涼的。”老李提醒道。
劉瑾白他一眼道:“我要跟吾兒說話,你在還旁站著作甚?出去!”
老李把衣服放下,悻悻然離開,嘴上還在嘟噥著什么。
劉昀即便聽不清,大概也知道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之類的話。
等人走了,劉瑾接過侄子遞過去的干布,感慨道:“吾兒,這樣為父就算是離開京師,也走得沒有遺憾了。太子一定會記得我。”
劉昀道:“眼下還不確定太子是否得到張永帶過去的話。”
劉瑾也顯得很幾分踟躇道:“就算沒帶話過去,我也沒轍。”
“但如果有的話,咱就該籌謀下一步了。”劉昀道,“事關到陛下的病情,還有太子的將來。”
劉瑾臉色也謹慎下來,用布隨便把腦袋上的雨水擦了擦,抬頭問道:“吾兒,這下雨的事,定是有高人指點吧?高人在何處?”
劉昀問道:“那叔兒可相信我?”
“唉!”劉瑾道,“把下雨的事,告知宮里,讓太子去祈雨,這事本來也沒什么。但涉及到陛下的病情,我心中還是覺得忐忑,這要是真的……那關乎到大明的國運。誰人也不敢把身家全都壓在這上面。”
以劉瑾眼下的心態,似乎是想得過且過。
實現了一件,接下來的就可以不參與其中。
劉昀點頭,其實這心態他也能理解……先不說救朱祐樘有多大的把握,其實就算是不救,皇帝死了,太子登基,對他劉家叔侄二人就是壞事嗎?
歷史這東西,一旦發生改變,所產生的巨大影響,也很難控制的。
劉昀道:“那就先看看,前一件事,改變得如何。如果叔兒你真要走的話,我也得收拾東西,咱一家就得動身去鳳陽府。還沒來得及通知到父兄和妹妹。”
劉瑾點頭道:“他們也快到京了,你可以不走,或是遲幾天走。等與他們一道也可!”
本來劉瑾或許不太想讓侄兒跟著自己去鳳陽府,覺得這路途遙遠,去了也未必是享福的。
但眼見這次的事情,劉昀幫了他很多,讓他感受到了知識的力量,甚至有了強有力的幕賓和策劃者,他現在反倒好像舍不得讓侄兒留在京城了。
……
……
叔侄中午一起吃了午飯。
連劉昀都勸說劉瑾換衣服,但劉瑾仍舊不肯,好像就認準了,這場雨的任何一點雨水,都是對他的恩賜,他就得套在身上,不舍得脫下。
最初劉昀還不太理解。
不過吃過午飯,得到老李傳話說,門口有人找的時候,劉昀一時似乎是稍微明白過來。
“張公公?”劉瑾親自到門口,見到了來訪的張永,臉上露出幾分喜色。
張永陪著笑臉,先往院子看一眼,再低聲道:“太子殿下來了。”
“啊?”
劉瑾神色震驚,趕緊要出門相迎。
張永攔住他,道:“太子都要來,你不趕緊進去收拾收拾?可不能讓無關人等打擾了太子之駕。”
“對,對。”劉瑾臉上帶著幾分惶恐和欣喜。
張永再低聲提醒道:“這次可都靠我,太子當著東宮講官,還有司禮監之人的面,把雨給求了下來,陛下都夸贊太子長大。我還把你要外調的事跟太子說了,太子幫你去跟陛下求情,陛下竟答應了讓你留在京師。”
“是嗎?”劉瑾差點是要想喜極而泣。
張永道:“那個……寫書的人……還有能洞察天機的人……你是不是……”
劉瑾臉色激動道:“張公公,你還怕我不說嗎?”
“我可沒那意思。”張永似乎這會也知道什么叫審時度勢,“在下只是提醒您,得好好保護著,不能被司禮監或是外人知曉。劉公公要知道,司禮監的人氣急敗壞,一定會找機會報復的。咱不是一條心嗎?”
張永這會其實也苦惱。
本來優勢在我,劉瑾走了,東宮我就是老大。
但他同樣也知道槍打出頭鳥。
現在也不用擔心這個了……只要劉瑾回來,那劉瑾就繼續是老大,可以繼續吸引火力。
……
……
張永趕緊出門,去給街口的錦衣衛引路,方便把太子帶過來。
“吾兒,快收拾收拾,太子來了!”劉瑾道。
劉昀心想,有資格當權臣的,果然格局就是不一樣。
淋了一場雨,都不舍得換衣服,原來是在這等著呢?
那要是太子一來,看到你劉瑾身上穿著濕衣服,肯定會感動得要命,覺得你是跟著一起在祈求上蒼……給人風雨同舟的印象。
“叔兒,要不要再往頭上灑點水?”劉昀問道。
“都干了嗎?”劉瑾下意識問了一句。
在侄兒面前,他好像也沒什么避諱的。
這句無心之言,好像也把他的心態都給暴露了。
劉昀笑了笑道:“其實也挺好,太子來,我就先回避了。”
“這個……”劉瑾想了想,一咬牙道,“吾兒,你不是外人,你回避作甚?如果太子還有什么要問的,你也可以從旁說幾句。不過……萬一太子讓你回避,或是他人讓你回避……嗯,你看我跟太子應該怎么說?直接提陛下的病情嗎?”
劉昀道:“叔兒,你要理解太子的心境。明白他的訴求。”
“他……想玩。”劉瑾道,“是讓為父陪著他,去京師各處走一圈,多去看看是嗎?”
劉昀搖頭道:“叔兒所說的,太子很中意,但您覺得,陛下會認同嗎?被陛下知曉,您帶他去很多市井品流復雜之所,回去后怕是不好交差。”
“那怎辦?”劉瑾也緊張起來,“太子馬上就到了,既想讓太子盡興,還要讓陛下滿意?二者不可得兼啊。”
劉昀一時也沒想到這情況,不過他腦子飛快轉了轉,道:“也不是沒辦法。得讓太子做有意義的事,讓陛下覺得,太子出來真的是為了歷練,而不是為了玩。”
劉瑾瞪大眼道:“能嗎?”
劉昀道:“叔兒,如果讓太子去完成一次麥收,讓他與民同勞,讓他感受到農民的辛苦,讓他走下田間地頭,您覺得,如何?”
“嗯?”
劉瑾這下更為不解,“收麥子?”
“是啊叔兒,陛下肯讓太子出來,也一定是希望太子能在出來時有所收獲,而如果您引導太子去做一些田間勞作,不但太子能讓陛下覺得滿意,您這邊,不也能交差?
太子更想出城走走!不過不是今天,你得給他安排好,就是明后兩天的事……讓太子辛勞一番,增加閱歷!”
大概是事情倉促。
劉瑾也顧不上想那么多,點了點頭道:“那我跟太子說說,看太子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