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推開門就聽見客廳傳來媽媽的笑聲，她母親正倚在沙發上看綜藝節目。我沒有心思關心她在笑什么，甚至那笑聲我都感到不舒服，我快步穿過客廳我回到房間，房門在身后關上的瞬間，我整個人脫力般靠在門板上。胸口劇烈起伏著，呼吸變得又急又淺。緩了好一會兒，我才慢慢挪到書桌前，機械地放下挎包。書桌上還擺著那本我和春霞常一起讀的散文集，我的指尖輕輕撫過書脊，回憶如潮水般涌來。

春霞那孩子，總愛捧著一本詩集在操場邊發呆。每次我路過，她都會揚起那張蒼白的笑臉，跟我討論最近讀到的優美詞句。我們常常一起交流名著小說的讀后感，偶爾興致來了還會即興創作。但更多時候，她會紅著眼眶向我傾訴父母的苛責。

“老師，媽媽說她現在公司都招重點大學的畢業生，我要是考不上重點大學的話，我以后連工作都找不到。老師，您說我能考上重點大學嗎？”

“你成績很好，一直維持這樣的狀態下去應該問題不大。”

“是么？可是媽媽總說我這成績不行。”

“你已經很努力了。”

“可是爸爸媽媽總說我學習不認真，老愛看那些課外書，都不好好復習功課。我只是喜歡看書，我錯了么老師？”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按照我的判斷，業余時間看點課外書是正常不過的，而且她看的都是名家作品，可如果我說沒錯，讓她家長知道了，會認為我在誤導學生。我想了想只說：“不要經常看就是了。”

記憶中最清晰的是那個陰沉的下午，春霞對著我哭得渾身發抖：“老師，今天媽媽又罵我了。”

我在想著安慰她，她哭得更加厲害：“她說我水平一會好一會不好的，她很生氣，把我所有的課外書都鎖了起來，我很難過，她說我就是不想學習。”

“老師，您說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可以解脫？”她很沮喪。

我不知該如何作答，我不好干預別人教育自己的孩子。

我的眼眶也開始熱了起來，我正準備跟她一起下樓，誰知她突然甩開我的手，徑直往天臺邊緣走去，我心驚了驚，邊追著她邊喊：“春霞跟我回去！！！”

她站到了天臺邊緣，轉頭朝我笑了笑，就一躍而下，我急忙走到天臺邊緣，只看到了地上濺出了一灘鮮血，我全身僵硬了，呼吸都暫停了，幾秒后才顫抖著手掏出手機撥打120，我歇斯底里地重復一句話：“有人跳樓了，有人跳樓了，有人跳樓了......”

后面的事情我記得不太清，只是盧老師說我當時魂都被沒了，我媽說我回到家很久后才恢復意識。

想起春霞跳樓那晚的場景，我身體好像進入冰庫般寒冷，胸口刺痛了起來。

差不多11點，媽媽過來我房間問：“這個點了你還不去洗澡嗎？”

“我等會再去洗。”

媽媽似乎察覺到我異樣：“你又怎么了？”

我不想說太多：“沒事，您休息去吧。”

媽媽小聲嘟囔著：“真的跟個怪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