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親劫
- 陰生子之道啟
- 距離立立正
- 2096字
- 2025-05-13 06:53:13
血月懸在村口老槐樹的枯枝上,像只充血的眼。
我攥緊往生碗,碗沿的星圖泛著幽光,映出爹的影子——
那第三條手臂正緩緩舉起,指尖凝著團黑霧。
“小寒,”爹的聲音帶著蠱惑的溫柔,“把碗給爹,咱們回家。”
他每走一步,腳下的雜草就枯死一片。
我盯著他完好的右臂,突然想起阿灰消散前的警告。
往生碗突然震動,碗底星圖投射在空中,組成一行血字:
“孟青山,庚申年七月初七卒。”
“你早就死了……”我踉蹌著后退,“現在的你是什么東西?”
爹的笑臉突然裂開,皮膚像墻皮一樣剝落,露出底下蠕動的黑須:
“傻孩子,爹這是得了長生啊!”
黑霧猛地撲來。
我本能地舉起往生碗,青光與黑霧相撞的瞬間,整片墳地的棺材蓋同時炸開。
無數穿嫁衣的女尸直挺挺坐起,她們的臉在月光下扭曲變幻,最后全都變成了我的模樣!
“殺了她!”假爹尖嘯著指向我。
女尸們齊刷刷轉頭,猩紅的嫁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最前排的女尸突然裂開嘴角,露出滿口尖牙:
“還我命來……”
聲音竟和阿灰臨死前的哀鳴一模一樣!
我轉身狂奔,嫁衣女尸在身后窮追不舍。
經過村口古井時,往生碗突然發燙,碗中血淚沸騰著濺出,在地上燒出焦黑的符咒。
女尸們觸到符咒的瞬間發出慘叫,皮膚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銅錢狀烙印。
“原來如此……”
我摸向頸間的疤痕——
這是兒時夢游跌進井里留下的,“你們都是我的替死鬼!”
假爹的怒吼從后方傳來:
“你以為逃得掉?這村子就是個縛魂陣,你娘當年——”
他的話被井中突現的異象打斷。
渾濁的井水逆流而上,在空中凝成面水鏡。
鏡中浮現出二十年前的場景:
娘抱著還在襁褓中的哥哥,跪在爹和玄老面前,身體不斷往外滲著血。
“孟婆淚需至親血祭……”玄老的聲音從鏡中滲出,“師姐,你選哪個?”
娘突然咬破舌尖,血噴在青銅刀上:
“我選第三條路!”
畫面戛然而止。
假爹趁機甩出鎖鏈纏住我的腳踝,往生碗脫手飛出。
女尸們一擁而上,尖銳的指甲刺入我的肩膀,劇痛中我聞到腐肉和朱砂混雜的惡臭。
“叮——”
往生碗突然自行鳴響。
碗底星圖投射在血月表面,月光化作利刃劈下。
女尸們在青光中灰飛煙滅,假爹的偽裝也被撕裂——
那根本不是爹的軀體,而是用碎尸拼湊的傀儡,心臟處嵌著塊青銅碎片,正是往生碗缺失的最后一塊!
“不!!”
假爹的殘軀撲向碎片。
我搶先抓起碎片按進往生碗。
完整的碗突然重若千鈞,碗中血淚倒流進我的眼眶。
世界在這一刻變得通透:
我看見地底延伸出無數血色絲線,將整個村子織成巨大的蛛網,每具尸體都是網上的節點,而蛛網中心……
竟是娘投井的位置!
“原來縛魂陣的陣眼是娘……”我顫抖著舉起碗,“爹,你連她的亡魂都不放過?”
假爹的殘軀突然詭笑:
“錯!縛魂陣是你娘自己布的!”
往生碗中的血淚突然沸騰。
記憶如潮水涌來:
娘在井底用嫁衣碎片畫陣,將自己的魂魄釘在陰陽交界處;
她每夜托夢給爹,教他如何用銅錢封住我的陰氣;
直到某天爹發現了陣法的真正用途——
以子祭陣,逆轉陰陽。
“你娘要復活所有因你而死的人……”假爹的聲線突然變成玄老,“包括我的本體!”
地面突然塌陷。
我墜入井底的瞬間,看見假爹的殘軀化作黑煙,鉆進爹本體的七竅。
真正的爹從陰影中走出,眼中流著血淚:“小寒,爹帶你見娘……”
井底別有洞天。
九根青銅柱撐起巨大的地宮,柱上刻滿扭曲的符文。
最中央的祭壇上擺著具水晶棺,娘安靜地躺在里面,嫁衣如血,胸口插著把青銅刀。
“這是你娘最后的愿望。”爹撫摸著棺蓋,“用往生碗復活所有死者……包括阿灰。”
我渾身一震:
“阿灰還能回來?”
“當然。”爹的指尖在棺蓋上畫符,“只要獻上足夠的生氣……”
往生碗突然發出警告的嗡鳴。
碗底星圖急速旋轉,映出駭人真相:
水晶棺底部連著無數血管般的紅繩,另一端通向村中每戶人家。
那些白天給我送飯的村民,此刻都躺在床上,口鼻中溢出縷縷白氣——
他們在被抽走魂魄!
“你瘋了!”我揮碗砸向紅繩,“這些是無辜的人!”
青光卻被爹的桃木劍擋下。
他眼中黑氣彌漫:
“當年你娘為保你們兄弟,抽干全村孕婦的精血。這些人的祖輩都欠我們孟家的!”
祭壇突然震動起來。
娘的手指動了動,插在胸口的青銅刀緩緩退出。
隨著刀刃離體,井口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
那些被抽魂的村民開始七竅流血!
“住手!”
我咬破舌尖,將血噴在往生碗上。
血淚與青光交融,化作鎖鏈纏住青銅刀。
爹突然暴起,桃木劍刺穿我的右肩:
“逆子!”
劇痛中,我瞥見娘的睫毛在顫動。
往生碗自行飛向水晶棺,碗底星圖與棺蓋符文完美契合。
青光炸開的瞬間,我看見娘睜開了眼——
她的瞳孔是純粹的黑色。
“快……走……”娘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這不是復活……是……”
話未說完,她的身體突然裂成無數碎片。
每片血肉都化作穿嫁衣的女尸,嘶吼著撲向爹。
趁亂,我抓起往生碗躍入暗河,身后傳來爹的慘叫和血肉撕裂的聲響。
暗河通向山外的亂葬崗。
我爬上岸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往生碗中的血淚只剩薄薄一層,映出最后的信息:
娘在水晶棺中留了縷神識,真正的孟婆淚藏在酆都鬼城的孽鏡臺。
翻過山崗時,我回頭望了眼村子。
晨霧中的屋舍安然無恙,仿佛昨夜的血月與女尸都是幻覺。但當我舉起往生碗,透過淚狀的血漬,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每間屋子都成了棺材,村民如尸體般直挺挺躺在其中,心口插著桃木釘。
而村中央的老槐樹下,爹正跪在娘的空棺前,用我的生辰八字扎著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