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桐想了想,又把走出幾步的莫染叫了回來。
“殿下,可是還需要什么準備?”
蕭桐劍眉輕皺,丹鳳眼里一片陰沉。
“我們的人不要動,讓那個人出手去試試百家樓,還有那個尚榆晚,讓她把尚榆晚他們引來京都最好。”
自她回到大虞之后,承明帝對她的野心心知肚明,除卻尚家之事以外一直沒有什么動作,此次突然發難,雖然那些銀兩只是她明面上放在蕭清紀那邊的“贓銀”,數額不算大,但承明帝終歸算是對她動了手,也不知道是碰到了他心里哪個不能碰的地方,不管如何,她不能再動自己的人手。
尚榆晚,尚榆晚......是不是假死,她要親眼見過再做打算。
“還有,派人去把尚榆晚的墓刨開看看,辦隱蔽些,別叫人發現了。”
莫染抬頭:“殿下,祈王妃的墓就在祈王府里,怕是......不太容易。”
尚家滅門之后,尚家人的尸身都被蕭清序派人埋在一處墳山,唯有尚榆晚的尸身被蕭清序下令埋在了祈王府。
這般特殊且不避諱死人之身,任誰都看得出尚榆晚對蕭清序的分量。
“祈王近日如何?”
“自祈王妃死后便大病未愈,請了許多醫師也不曾見好,至今蝸居王府不曾出門。”
太安靜了,安靜的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這么能忍?還是說背地里搞了什么動作連她的人都沒發覺?
蕭桐斟酌片刻,“墓就不挖了,商流宴在即,不怕她不來京都與本宮見上一面。派人暗中盯緊祈王,有任何動作即刻來報。”
她可不信蕭清序那孩子看著尚家滅門,自己的妻子因此慘死,當真會像兒時那樣蝸居逃避?
大虞皇室可生不出軟骨頭,更何況他的生母許之遙可是鎮北將軍許毅的親妹妹,京都許家的嫡女,從她肚子里出來的蕭清序能是個懦夫?
“是。”
莫染告退,蕭桐心中暗自細算。
自他們安插在燕門城的瑯絳人被百家樓查到之時起,他們雖早有所準備,下手快很準,把那些漏了尾巴的人殺的一干二凈,但張久全那個吃里扒外的東西偏偏相信了百家樓那幫不自量力的人,把賬冊全部都交了出去,看來是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可笑,既然與他們干了那么多事,還想洗清自己以死自證?
蕭桐叫人搬來大木盒子,拿出無臉木偶細細雕刻。
張久全對他們有異心,蕭桐一早便知。
此人在她眼中算不上聰明,但對尚均護那人卻是極其忠心,哪怕對楊千沫再怎么不滿也不曾有過叛心。蕭清紀那孩子為了助她,和瑯絳人在燕門行事之時不慎被尚均護發覺,還查到了線索,當初若不是利用了張久全對楊千沫的妒忌之心,蕭清紀也不可能那么順利的把通敵叛國這口黑鍋扣在尚均護的頭上。
原本張久全發覺自己被騙之后是想魚死網破的,但好在尚榆晚大婚在即,張久全對此有些猶豫,他不敢想象尚榆晚在婚前得知自己父親被人陷害致死會是什么樣的神情,且燕門百姓也需有人守護,若他以死相搏,尚均護了大半輩子的燕門怎么辦?他這才把秘密混著血吞了下去,一直在暗中等待能為尚家翻案復仇的人出現。
蕭桐和蕭清紀一開始不打算留下張久全的性命,張久全一直都是表面服從于他們,沒有半點忠心,這樣的貨色養在身邊無異于給自己下一副慢性毒藥,一旦等他喘過了勁兒,毒性發作,就算不死,他們誰都別想好過。
蕭桐手下一重,毀了快要完工的木偶,她心煩意亂的扔到一邊,拿起下一個雕刻。
說起來,她的皇兄蕭翎真不愧是從皇家血場里殺出來的唯一勝者,他們的劍刃都劃破了張久全的脖子,眼看著就能斬下他的頭顱以絕后患,偏生就是有那么“巧”——林公公帶著秘旨來了。
承明帝在背后靜靜看著他們構陷尚均護通敵叛國,殺害了他年輕時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以尚家全族之力助他登基稱帝的不二忠臣,最后再及時出手救下了尚均護的副將,一個不夠聰明,對大虞足夠忠誠,但對他這個帝王絕不算是純粹忠心的人,還把鎮西將軍之位賜給了張久全,讓他們無法繼續對張久全下殺手。
蕭桐哼笑一聲,眼中盡是諷刺。
尚均護自知人心多變,帝王多疑,為了向登上帝位的“兄弟”表露忠心,立下死誓將自己禁錮在燕門,終其一生不得回京面見自己的家人。尚均護把燕門等地守的極好,再加上瑯絳女帝不喜發戰引得民生不穩,自她登基上位之后便開始整治內朝,西方燕門及其附近城池也因此多年不曾有過戰亂,漸漸的,燕門只聞尚軍,不聽圣言。
沒過多久,這些消息都傳進了承明帝的耳中。
后來,預言現世,天師消失無蹤,問天閣被拆毀,尚均護原本想賭一把蕭翎與他之間的情義,沒有第一時間把妻女送往京都。偏生還是那么“巧”,年僅五歲的尚榆晚在那一年被人追殺,險些身死,尚均護這才馬不停蹄的以“燕門艱苦,不愿妻女同他受苦”為由把陸旭和尚榆晚送入京都尚家,明面不舍受苦,實則是送往京都為質。
尚家二爺尚均言正好娶妻不久,婚后便不曾外出游歷,住在京都已有一段時日,他自小身子較弱,不擅習武,見到尚榆晚的第一面就十分喜歡這個小侄女,容貌像大嫂,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卻像極了大哥。尚榆晚母女入京后,尚均言是少有的一個對她們真心相待之人。
可笑!可悲!可恨!虛情假意!無情無義!
蕭桐的手勁兒一下比一下重,眉眼間盡是厭恨之意。
以榮華富貴將她囚禁在這京都,讓她心中抱負不得施展,讓她讀《女誡》,讓她聽那些“女子相夫教子就已足夠”的屁話!斬斷她的臂膀,輕視她的才能!
又一個木偶被雕毀,蕭桐咬緊后牙。
“殿下,有人來請。”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蕭桐扭頭,滿是不耐。
“沒用的東西,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