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果撐著自己的臉，如往常一般，目光越過面前的電腦，落在那個穿著黑色運動服的身影上。Caelum正在手速飛快地打字，燈光落在他細碎的金棕色頭發，她心想，要是每天都能這樣就好了。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說。就這樣，撐著手，看他安靜地做自己的事。

因為太喜歡，她開始偷偷暗示他買條圍巾，即便快入春了，還是很冷，他不戴真的不行。她委婉地提了好幾次，可他像是沒聽懂，又像是裝沒懂。可能是裝的，她想。但也可能是真的就不懂。

不過她已經預判到了結局：無論她要幫他什么，送他什么，他一定是那副小機器人口吻——

“Nah， it’s okay. Thx tho.”

他永遠用這種AI般的禮貌筑墻。可她偏偏就吃這套，在他每次拒絕時心軟成一團。

“啊他好可憐，好固執，好不懂得照顧自己耶。”

可轉念又想：他要是真說“好啊你送我”，她又會馬上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太隨便、人品有問題。

于是她陷入一種病態邏輯循環中：他接受→覺得不純粹，警惕拉滿。

他拒絕→心疼到快爆炸，想扔東西送他還想哭。

她嘆了口氣，摸摸自己的心口，承認了一件事：“我確實是有點毛病在身上。”

生日當天晚上，兩個人第一次牽手了。

他的皮膚比她想象中更涼。

“欸，我的手比你還熱？”

他睫毛快速眨動三次。“大概因為我是斯拉夫吧。”

她低頭看著兩只交握的手，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雙手啊，干燥、微涼，像秋日的梧桐葉。就像她的Caelum，永遠是那個不沾人間雜質的男孩，清清冷冷，卻剛好能被她捧在手心里。

她有點得意又忍不住害羞地想：“果然，我的Caelum，是全世界最可愛、最無暇的男孩。不是那些臭臭的男生能比的。”

不過喜悅了數天，她就在接下來的日子經歷了內耗的頂峰。

測過智商，135。他在imessage說。

溫果喝著的橘子汁突然不香了。這個能用大腦解方程式的家伙，卻解不開她最基礎的情緒密碼。

當晚，兩個人壓馬路去他最愛吃的墨西哥卷餅店吃飯。

她穿著一件干凈的白色外套，走進店里的那一刻就有些后悔。桌子上油光锃亮，過道窄得只能過一人半。她下意識地攏了攏外套，眼神四處掃了一圈。

“有點像千金大小姐進貧民窟啊……”她在心里默默自嘲。

她有點不平衡，也說不上為什么。他已經坐下，點好食物，吃得很香，像是完全不介意這環境有多吵、多亂。她看著那畫面，忽然覺得有點格格不入。

但她沒說什么，最終還是坐下，拆開紙袋，咬了一口卷餅。溫熱的餡料混合著香料的味道，咸得有點重，很不適應，但是她喜歡的人喜歡的東西，她還是一口一口地吃著。

Caelum試圖安慰她不要糾結于智商沒有他高的事實，但是似乎沒有什么作用。

雖然莫名其妙沒有食欲，但是她還是把剩下的卷餅留著帶回了宿舍。

第二天她翻pyq的時候看到了第一次吐槽Caelum的言論。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那條解鎖了：

[Okay， my bad，下次我會更直接]——上周三下雨時他也是這么說的。她說她沒mad，只是想跟他說一下。但其實她心里早就堵得慌了，光是那條回復就讓她差點翻白眼。

“你哪次不是這么說的。”她咬著吸管把這句話碾碎在齒間。

他總是這樣：說得很有風度，但又讓人懷疑是不是根本沒聽進去。

她還記得上次的事——那天他們一起走路，走到一半他說“要不分開吧”，理由是他還有點事。可明明他之前還問她“你覺得我們走完這一段一起回去嗎？”她當時心動了一秒，以為這是邀請，結果對方其實早就打定主意了。

她沒說出口的是：“如果你一早就不打算一起走，別來問我意見裝作在乎。”

她不是非要他事事都讓著她，也不是不能體諒他有安排。她只是討厭那種假裝尊重、實際上早就決定好的“選擇題”。

要是貼心，就別問她“你覺得呢”。

要是真的有事，就直接說不能一起走，不用演。

...

對話框頂端顯示“對方正在輸入”，跳出來的卻是張MBTI測試截圖：[測了三次都是INTJ]

她突然想起前天看的“INTJ戀愛行為圖鑒”。什么時候他也能對我大方一點呢？

最近越來越確定，他大概是INTJ無疑了。

前幾天問他：“你記計劃是寫下來還是腦子里想？”

他想都沒想，說：“腦子里。”

她當場屏幕這邊笑瘋了。剛好前兩天才刷到知乎熱帖，還有各種社交軟件都在說——INTJ根本不用寫計劃，因為他們腦子里已經演完一整季劇本。邏輯天才，腦內排兵布陣，全靠意念管理人生。

“Dang，還真有點對。”

她開始默默總結他身上的各種小細節，越看越像。然后越像，她越覺得自己完了。

如果說甜蜜的次數還算多，那么對溫果來說，每天的內耗才是主要日常。

他基本不主動發消息，雖然每條都會回，但更多時候回復的句子不長，他還經常需要自己的時間，每天都安排的滿滿當當。

但是那天，她一整天都感覺不太對勁。平日即便發得少也多少是有的，那天他對她冷冷淡淡，說話次數少得可憐。她原本以為是她想多了，可那種“情緒被抽空”的感覺太明顯了。

她忍不住開始回想。是不是早上那條朋友圈？她發了一點關于“陰暗情緒”的吐槽，沒屏蔽他。他會不會覺得她沒分寸？是不是太明顯了？

可他什么都沒說。

到了晚上，她也賭氣小小地冷了他一會兒。她其實有預感，他自己發現了什么不開心的點，只是他不說。就像那次突然要換周日的安排，她其實感覺出來了，可他還是沒解釋。

如果他肯開口，她其實都能理解。但他就是不說。她也就不問。

她甚至在心里演完了一整個劇情，還給了自己一個臺詞：“行吧，那我們就別扯著彼此了。”

可是下一秒她又嘆了口氣。他可能根本不知道她別扭個什么勁，甚至沒意識到她別扭。

她其實也知道自己最近太忙了，論文壓著、時間被壓縮，只能擠出點碎片來陪他玩游戲。

她想了想，又覺得：算了，他不說我也不說，但還是想陪他。哪怕是游戲，也是一種靠近。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到底圖什么呢。”

不過很快，溫果的預感就靈驗了。

他突然imessage說有重要的話要講。

她瞬間心臟一緊。畢竟他總是突然突然的bring up一些事情。讓她有了一些trauma。

他說，是朋友說。

她很震驚他把他們之間的關系拿出來給第三個人點評，再轉述給她聽。像是借著別人的嘴，說出自己不敢明說的東西。

她聽著。

可第一句話一出口，她認為她贏了。

他說：“那天晚上回去，我因為你哭了，情緒很激動。他們都說這有問題。”

那天生日的晚上，她說的是：“Love you， Caelum！”脫口而出但是是蓄謀已久的。

對她來說love you是朋友間也可說的。其實不算什么。這么快就說愛，有些急躁了。

但是聽在他耳中似乎是另一個意思。

那是以你為名的心動。

當天傍晚，兩個人如約玩了《你的世界》，她一度覺得幼稚，是小孩子玩的東西。

她從沒想過，小時候看不上眼的像素游戲，因為他的緣故，竟然對玩這個游戲的人有了更多的好感。

深夜的游戲屏幕上，像素小人正在砍樹。“別直接下去，會摔死的。”Caelum的聲音通過耳機傳來，低沉溫柔。當他操控的小小人和僵尸搏斗卻死掉的時候，他低聲罵了句“fuck”，那氣音讓她耳尖發燙。

她小心翼翼的躲在他搭建的房子里，偶爾在白天跟著他出去走走，其他時候都窩在原地，但仍然逃脫不了被蜘蛛襲擊的命運。

她無法讀檔重來，這不是無限流，

可誰說不是呢，溫果已經在Caelum的世界里，悄無聲息地，存了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