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晟一下子愣住了，本就是些虛與委蛇的場面話，這家伙怎么直接要他的命。

黃家能有今天，當然是因為半個鵝城縣的土地都是他家的，可能保住這半個縣的家產，則是因為他手底下養的幾百個私兵。

“你要黃某出三百鄉勇？”

溫翰點點頭，一副莽勁道：“對，三百，黃哥你要是想多出也行！”

“不是，你禮貌嗎？”

黃晟幽幽問了一句，緩了好久才又把假笑掛回臉上。

“溫大人，這恐怕有些不合適吧，我這些奴才哪會是山賊的對手，只會枉送性命！”

“哦，這樣??！”

溫翰故作恍然，目光掃過所有賓客，又繼續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出人，那就出錢吧！”

……

溫翰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只覺得腦袋像是被灌了辣椒水一般生疼。

“大人，你醒了？”

盜石聽到動靜，端著一碗醒酒湯進門，輕輕放在了他床頭的桌子上。

溫翰愣神半天，眼睛才勉強聚焦。

他記不起自己喝了多少酒，但總算還記得把那個黃老畜生給喝趴下了，最后還是用那一沓供狀，生生敲了對方五萬兩銀子……

“大人？”

盜石有些擔心道：“你昨天喝的太多，感覺如何了？”

溫翰呵呵一笑，頗有幾分唏噓道：“盜石啊，你怎么就不是個娘們兒呢？”

盜石一陣惡寒，嘴角抽搐了幾下，又調侃道：“如今你的名聲不太好，要是再多出來一條龍陽之好，我們在鵝城真就臭不可聞了！”

“那我倒是要感謝黃晟，幫我把名聲宣傳出去，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

溫翰語氣平靜，端起醒酒湯一飲而盡，起身穿好了衣服便打算出門。

盜石神色古怪道，“大人，你要不還是換個行頭再出門，可能會被人扔臭雞蛋……”

說是不在乎，溫翰嘴角還是一陣抽搐，最后悻悻道：“換便衣，走后門?！?

未等他離開縣衙，裴裕又冷著臉來了，不過這次帶來的算是個好消息。

“本以為依照大人的性子做事，三成賦稅都很難收上來了，沒想到許多地主鄉紳在昨日宴席散場后，主動找了裴某?！?

裴裕說話時黑著臉，指揮著手下小吏將銀子、稻米登記在冊，分門別類運入縣衙府庫。

溫翰哈哈大笑：“那些人都是些見風使舵的，一看到我連黃老爺口中的銀子都敢搶，自然就老實了！”

裴裕聞言冷笑連連，“只不過，大人的名聲今天起可就傳開了，貪財、暴虐……”

“好，別說了，盜石已經匯報過?！睖睾材罅四竺夹模皇强粗膊]有多擔憂。

裴裕一時間眉頭皺的更狠，壓低了聲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昨日有些問題明明可以規避，為何你會主動跳進黃晟的圈套，他不過是花了幾萬兩銀子，就徹底毀了你的名聲！”

溫翰嗤笑道：“裴大人說得輕巧，那可是幾萬兩銀子！再加上收上來的賦稅，我如今才算真有底氣去做我想做的事。”

裴裕眉頭依舊未曾放松，“可是，如今你名聲徹底毀了，民心也再難籠絡……”

溫翰直接打斷道，“名聲可不等于民心，大伙都不傻，如今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能拔老虎牙的能官！”

“隨你！溫大人若真是貪財也不妨直說，裴某身為下屬，幫著你斂財便是！”

裴裕一揮衣袖，賭氣般朝著府庫走去，不再搭理這個完全看不透的縣太爺。

溫翰并不生氣，看了眼賬面上躺著的將近十萬兩銀子，嘴角抑制不住上揚。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如今他要做些什么，才算真正有了些底氣。

盜石在旁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嘖嘖道：“這鵝城看著窮，沒想到這些地主老爺們這么有錢！”

溫翰將賬本合上，沉聲道：“這還是只是三年來賬面上的欠款，真正被隱匿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盜石附和道：“剩下的再想收可就難了，百姓們都是窮鬼，更沒有油水可撈?！?

“老子從來就沒想過刮窮鬼的錢！”

溫翰說著大手一揮，“走，賬面上的欠款清了，可接下來本官要剿匪，除了黃老爺之外，其他家族不得表示表示嗎？”

轉眼間又過去幾天，溫翰的名聲還在發酵。

自從黃府宴席過后，這位縣令大人似乎徹底放飛了自我，依著“剿匪募捐”的名義，將整個鵝城內外的地主鄉紳全都搜刮了一個遍。

尋常百姓傳起閑話來，要比那些大人物們更狠，“溫扒皮”、“溫拔毛”，以至于編排出了各種橋段。

以前小孩哭泣胡鬧時，婦人都會說“再哭，黃老爺就來把你吃了！”

如今都演變成了“再哭，再哭溫扒皮過來搶你玩具！”

只不過，這溫扒皮雖然貪財，但也只是逮著那些大家族禍禍，根本看不上尋常人家那點小錢！

時間一久，眾人心思又有所變化……

這天，鵝城西郊巷一處兩進院的府邸，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誰特么吃錯藥了，敢上你六老爺家里耍橫……”

雄奇扛著刀罵罵咧咧走出院子，又趕忙行禮：“喲，溫大人親自登門，卑職有失遠迎?！?

溫翰繃著臉道，“別說廢話，今天起恢復你捕頭一職，與盜石一同跟隨本官辦事?！?

“辦事？”雄奇神色古怪，“大人，卑職只是一介武夫，實在是不懂什么生財之道?！?

溫翰并不在乎他言語中的暗諷，一臉嚴肅道：“少廢話，換上衣服，跟隨本官出城一趟，到時候你自會明白。”

雄奇當了十幾年的捕頭，識人能力自然不差，只是他如今看著這位縣令，再想想如今街坊當中的傳說，一時間竟完全看不清此人。

溫翰依舊沒做解釋，只是冷著臉神秘道：“跟著本官，你有機會做成任何事，錯過了這個機會，也許你會后悔一輩子！”

雄奇微微一愣，又突然間嘿嘿笑道，“卑職辦案多年，最大的優點就是‘不信邪’，可大人您都這么說了，卑職當然要去看看?！?

他抬腳走出家門，卻又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