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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好!我叫蘇白

  • 臨海鎮的那些故事
  • 秋寒思君
  • 4802字
  • 2025-08-24 22:44:54

就這樣,少女歡快地笑著,而我就那樣靜靜地、呆呆地看著。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的笑容和我的心跳聲。

慢慢地,她被我看得紅了臉。那抹紅暈從她的臉頰悄悄爬升,一直染紅了耳尖。她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笑得有些“失態”,也或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直白和專注,因為有些害羞,她也不再笑了,有些慌亂地低下頭,下意識地用腳尖蹭著地上的落葉。

后來,她就蹲下身,假裝認真地收拾旁邊那疊原本放好的校服和散落的小東西,不再看我。

(很多很多天以后,當我終于有勇氣問起她當時的反應,她才微微紅著臉,小聲告訴我:“那時候……你一直那樣看著我,我害羞了哪有正經人一直看女孩子的呀!!”)

當時我并不知道這些。我只看到她蹲下去,留給我一個烏黑的發頂和一段白皙的后頸。

她收拾完東西,似乎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站了起來。她甚至還故意往旁邊一個小土坡上站了站,試圖顯得比我高些(雖然似乎并沒太大效果),仿佛這樣能給自己多一點勇氣。

然后,她抬起頭,目光終于再次對上我的,雖然還有些閃爍,但卻努力地保持著鎮定。她伸出手,動作有些靦腆,卻非常認真地對我說:

“你好!我叫蘇白。”

她的聲音清脆,帶著一點點柔軟的尾音,像清晨滴落在樹葉上的露珠。

我有些發愣。

蘇白。真好聽的名字。像天上的云,又像海邊的浪花。

但我愣住的原因更多是因為這個動作本身——我這樣的人,從出生開始,好像就沒有真正意義上地、被這樣正式地介紹過自己,也沒有真正交過朋友。被孤立、被忽視、被厭惡才是我的常態。

相比起剛才面對那三個欺凌者時的憤怒和兇狠,眼前這只伸過來的、善意而柔軟的手,以及這句簡單的“你好”,反而讓我更加不知所措,甚至比打架時更讓我心跳失序,手心冒汗。

我該怎么做?握手嗎?我的手剛才打了人,臟不臟?我該說什么?“你好”之后呢?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僵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她伸出的手,又看看她帶著些許期待和鼓勵的眼睛,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蘇白似乎又看出了我的窘迫。

她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眨了眨,里面閃過一絲狡黠的光。我這副呆若木雞、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的樣子,讓她原本自己還有些靦腆害羞的表現,反而變得大膽了起來。

她將那只我一直不敢握、也不知道該怎么回應而僵在半空的手,自然地收了回去,絲毫沒有讓我難堪。

然后,她輕輕一跳,從那小土坡上跳了下來,落在我身邊的草地上,輕盈得像一只蝴蝶。她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在我身邊輕輕地轉了一個圈,裙擺劃出一個小小的、好看的弧度。

接著,她停在我面前,那炯炯有神的、帶著笑意的眼神一直毫不避諱地盯著我看,仿佛能從我這張寫滿了迷茫和慌張的臉上,看出什么有趣的故事來。

我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臉頰發燙,只能更加僵硬地站著,連視線都不知道該落在哪里。

過了一會兒,她像是觀察夠了,終于不再“為難”我。她徑直轉過身,朝著旁邊那條通往鎮子方向的小道走去。

海風吹起她的發絲,她的聲音隨著風清脆地傳來: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了,”她邊走邊說,語調輕快,“那你的名字叫什么呢?”

她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仿佛只是隨口問出一個自然而然的問題,給了我足夠的空間和安全感。

直到走出了幾步遠,她才轉過身來,看向我,微微一笑。

那個笑容,在漸亮的晨光中,溫暖又明亮,帶著一種純粹的、鼓勵性的善意。

那個笑容,仿佛瞬間注入我身體里一股微弱卻真實的勇氣。

我看著她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于將那個幾乎要生銹的名字,從喉嚨里笨拙地擠了出來:

“我……我叫……”聲音有些干澀發顫,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季秋南。”蘇白停下來,歪著頭看我,眼睛彎彎的:“季秋南?蠻好聽的名字。走吧,天快亮了,鎮上的豆漿和油條快出鍋了,我帶你去嘗嘗?”

她的語氣那么自然,仿佛我們不是剛剛經歷了沖突和尷尬的陌生人,而是相識已久的朋友。這種理所當然的善意,給了我一種從未有過的心情——一種被輕輕接納、無需解釋的松弛感。

我看著她亮晶晶的、盛著笑意的眼睛,幾乎不由自主地就答應了她,聲音比剛才順暢了不少:

“好。”

于是,我跟在她的后面,沿著那條蜿蜒的小路,朝著漸漸蘇醒的臨海鎮走去。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聲音輕快得像清晨的鳥鳴。告訴我哪家的油條炸得最酥脆,哪家的豆漿磨得最醇厚,抱怨一下早自習太早,又指著遠處海面上若隱若現的船影說那是出海的漁船。

基本全是蘇白說五句,我才能笨拙地擠出半句回應:“嗯。”“是嗎?”“好。”……我貧瘠的語言能力在她面前暴露無遺,但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只是自顧自地說著,偶爾回頭對我笑一下,確保我跟得上。

我們走在路邊上,東邊的天空已經被初升的太陽染紅了一大片,溫暖的金紅色光芒潑灑下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邊——古老的銀杏樹葉、石板路的縫隙、遠處低矮的屋頂,以及……走在我前面的蘇白。

她走在朝陽里,發絲被染成了溫暖的淺金色,整個人仿佛在發光,熠熠生輝。那光芒并不刺眼,卻溫柔地、堅定地照進了我灰暗了太久的世界。

我沉默地跟在后面,看著她的背影,聽著她清脆的聲音,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平靜和一種細微的、名為“期待”的情緒在心底悄悄破土。

豆漿和油條的味道會是什么樣的呢?這個叫臨海鎮的地方,又會是什么樣的呢?這個叫做蘇白的女孩……

我的未來,似乎因為這場意外的停留和眼前這個熠熠生輝的背影,而透進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光亮。我們順著海邊一直往前慢慢走,身邊的景物逐漸變得不同。房子多了起來,不再是稀疏的獨棟,而是開始成排連片,雖然都不高,但充滿了生活氣息。賣早點的攤販也多了,支著小小的棚子,冒著騰騰的熱氣,空氣里各種食物的香味交織在一起,濃郁而誘人。

蘇白輕車熟路地在一個看起來年頭頗久的小吃攤前停下,買了兩碗豆漿和幾根剛出鍋、還滋滋作響的油條。我們就在攤子旁邊支起的小桌子旁坐下等待。

她一邊用紙巾擦著筷子,一邊繼續給我當向導,手指隨意地指點著:

“你看,”她指向我們來的方向,以及更遠處沿街的鋪面,“在路邊的一般都是商店與早餐午餐店,還有一些娛樂的——”她掰著手指數,“比如網吧,茶飲,貓咖,咖啡什么的,五花八門。基本能滿足生活啦。”

然后她抬起手,指向小鎮后方那座不高卻綠意盎然的小山:

“而山頂就是學校,從小學到高中都在那兒,能看到整個海灣,風景特別好,就是上學爬坡有點累。”她皺了皺鼻子,有點小抱怨,但眼神里還是帶著對母校的親近感。

“半山腰就是一棟棟樓房,大部分鎮民都住在那里。”她的語氣變得稍微有點不同,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但很快又明朗起來,用筷子指向靠近山腳下一處看起來挺大的、有著白色外墻和藍色窗欞的房子:

“看到那棟了嗎?帶個小院子那個。我家是一棟民宿,也叫‘望海民宿’,平時會有一些游客來住。”

這時,老板把我們的早餐端了上來。醇厚的豆漿盛在白色的厚瓷碗里,油條金黃酥脆。

“先吃吧!”蘇白眼睛亮亮地看著食物,暫時停下了介紹,“吃完早餐,再領你好好認識認識。”

我點點頭,拿起勺子。溫熱的豆漿和香脆的油條入口的瞬間,一種實實在在的、溫暖的“生活感”包裹了我。這不是為了生存而囫圇吞下的食物,而是坐在一個陌生的、卻對我釋放善意的女孩對面,在一個有海風吹拂的清晨,慢慢品嘗的滋味。

我一邊吃,一邊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向對面吃得正香的蘇白,又看向遠處山頂的學校輪廓,半山腰的民居,以及她家那棟藍色的“望海民宿”。

這個叫臨海鎮的地方,第一次在我心里有了具體的樣子。而這一切,都是前面這個女孩帶給我的。很快,蘇白與我就吃完了早餐。身體因為熱乎乎的食物而暖和起來,之前的疲憊和緊張也消散了大半。

我們離開小吃攤,朝著她家民宿的方向走去。街道漸漸變得安靜一些,路邊的房屋也更加生活化,晾曬的衣物在海風中輕輕擺動。

走在石板鋪就的小路上,海風拂面,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憋在心里好一會兒的好奇問出了口:

“蘇白,”我側過頭看她,“你……為什么那么早,要去拜那棵古樹?”

蘇白似乎料到我會問這個,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仰起頭,看著遠處蔚藍的海平面,眼神變得有些悠遠,仿佛在回憶什么。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聲音輕柔得像在講述一個古老的秘密:

“嗯…因為有一個很老的傳說。”她開始給我講了個故事:

“在以前,人們口口相傳有個故事。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棵銀杏樹的種子,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也許是風,也許是鳥,被海浪‘啪嗒’一下,帶到了沙灘上。”

她用手比劃了一個小小的東西被沖上岸的動作。

“它就在沙灘上,慢慢的,經過無數風雨,它沒有死掉,反而生根發芽,最后長成了現在我們看到的那棵參天巨樹。所以鎮上的老人都說,這棵樹啊,是海的孩子,它連著大海的心。”

“傳說里講,只要虔誠的人們,在初秋的早晨——就像今天這樣的早晨——去到樹下,許下美好的期許,把自己的愿望認真地告訴它。”

“然后,等到風吹落葉的時候,金黃色的銀杏葉飄落下來,就會帶著人們的期許,一同被風帶入海里。大海聽到了這些愿望,就會記住。”

“等到來年,海浪會把這些希望,還有新的種子,‘拍’回沙灘。等到下一個秋天再來的時候,”她轉過頭,看著我,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純粹的信念,“那些美好的期許,早就已經實現啦。”

講完這個故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聽起來有點傻?但鎮上的好多人都信這個。那棵樹……它看著我們鎮子一代代人長大,聽著那么多愿望,它肯定是有靈性的。所以我每年都會去。”

她的語氣里沒有一絲玩笑,只有一種近乎虔誠的相信。

我聽著這個美麗又帶著點憂傷的傳說,看著身邊這個相信海浪能帶來希望的少女,心中仿佛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原來,那棵沉默的古樹,承載著這么多人的期盼和故事。而蘇白那清晨的祈禱,也變得更加具體而動人——她在期許著什么?是關乎家人,關乎未來,還是……別的什么?

我沒有再追問,只是默默地將這個關于海浪、古樹和期許的故事,記在了心里。說著說著,我們便到了那棟有著白色外墻和藍色窗欞的“望海民宿”。院子不大,但種著些耐海風的花草,收拾得干凈利落。

推開虛掩的木質院門,蘇白率先走了進去,對著前臺方向揚了揚下巴,語氣帶著點親昵的調侃:

“喏,在柜臺玩手機的這是我小姨,”她介紹道,“也是這家民宿老板。其實就是個來這里度假的大學生,因為不想去大城市拼搏,就在家里擺爛啦。”

柜臺后面,一個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穿著寬松T恤和短褲的年輕女孩正窩在椅子里,聚精會神地盯著手機屏幕,手指飛快地操作著。聽到蘇白的話,她猛地抬起頭,露出一張清秀但帶著點慵懶氣息的臉,眉頭一挑:

“臭小白,又在外人面前敗壞我形象!我這是享受生活,回歸本真,懂不懂?”她嘴上抱怨著,卻笑著放下手機,從柜臺后面繞了出來,伸出手指親昵地點了點蘇白的腦袋。

蘇白嘻嘻笑著躲開。

小姨這才將目光轉向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眼神里帶著好奇,但沒有惡意:“這就是你一大早跑出去撿回來的‘小朋友’?”

“小姨!”蘇白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正式介紹道:“這是季秋南。秋南,這是我小姨,林薇。”

在一番互相認識后,氣氛并沒有我想象中的尷尬。小姨林薇性格似乎很外向,雖然嘴上說著“擺爛”,但眼神靈動,看起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她沒多問我從哪里來、為什么來這種問題,只是很自然地對蘇白說:“行了,知道你熱心腸。人家坐夜車來的吧?肯定累了。”她又轉向我,指了指樓梯方向:

“樓上還有空房,朝東的,窗戶能看到一點海。給你收拾一間,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說。”

她的態度隨意又干脆,仿佛我不是一個陌生的投宿者,而只是一個順道來借住的朋友的朋友。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么容易就安頓下來,連忙道謝:“謝謝……林薇姐。房費我……”

“哎,不急不急,”林薇擺擺手,又窩回她的椅子里拿起手機,“讓小白帶你上去吧。累了就睡,餓了……嗯,餓了讓小白給你找吃的。”她說完,又沉浸到她的游戲世界里去了,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個小插曲。

蘇白對我無奈地笑笑,小聲說:“別介意,我小姨就這樣,人很好的。走吧,我帶你去房間。”

我點點頭,跟著蘇白走上吱呀作響的木樓梯,心里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就這樣……住下了?在這個有海、有古樹、有相信傳說的少女、還有一位“擺爛”小姨的臨海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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