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仿徨
- 戰國草紙:武士立志傳
- 藤原家的輝信
- 12761字
- 2025-05-17 06:31:30
「隼人殿下,武田使者求見。」
「武田的?」
井川氏領內某地城砦中,一個身形矮小的中年武士聽著斥候傳達的信息不禁有些疑惑,
但在簡單地思索片刻后便下令會見對方。
而在會客廳,對方一見到這名為奧泉隼人佑平重的中年武士便十分直白地開口。
「奉主公之命,懇請閣下加入吾等武田。」
「滾!爾等武田小兒什么信用全日本上到將軍,下至百姓人盡皆知。爾等對遠江虎視眈眈,我奧泉隼人又怎會投暗棄明!」
隼人佑的態度十分堅決,畢竟當初井川西進時尚且饒過他,甚至任命其守護寸又川,此般大恩,又怎會輕易忘懷。但對面顯然知道這點,于是故作為難地苦笑道。
「還請閣下勿要果斷拒否。據在下所知,閣下在臣從于井川兵部時,應該是有將妻兒悉數送去井川館。前些日子,在下派忍者潛伏于那處,順帶打聽了閣下妻兒之事。
此言一出,隼人佑瞬間瞪了他一眼。
「據那忍者所言,閣下內人阿椿自進入井川館以來,便遭受非人折磨,屢次遭到強暴。但井川兵部卻選擇視而不見,甚至封鎖信息,至于貴郎更是令人傷悲,只因打碎井川家第五子的明國茶器,便被日日羞辱,請閣下明鑒……」
不等對方說完,隼人佑紅著眼,喘著粗氣一刀將那人御首斬下。而那枚御首徑直滾向隼人佑麾下的一個武將身前。
那武將下意識揣了揣懷里,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又故作冷靜地起身撿起那枚御首,一把將其丟進了院子里。
「殿下,請息怒。臣立即將這廝尸首剁碎喂狗。」
「嗯——拜托了,廣次郎。」
冷靜下來后的隼人佑長舒口氣,隨即開口道,「另外,吾妻兒之事,務必調查一番。」
「是。」
那名武將如此回應,緊接著小心掂了下懷里金幣后,便拎著那武田使者的尸首離開了此處。
×××
話說我來到這個時代已有小半個月了。首月的訓練進入第二階段,實力相較曾經也有了顯著提高,至少不是一上來就被公主撂倒了。
這兩天是難得的假日,畢竟已入五月,公主的十七歲生日快到了,主公便特許我稍微休息兩天,讓公主帶我在城里熟悉一下,但公主卻讓我下午陪她出城打獵。雖然當初乍一看她的樣子是十分誠懇地征求我的意見,但語氣完全就是西邊某國家長現狀,完全沒選的余地。迫于其淫威,我只能答應下來。
「——王手。」
在源五郎一郎屋內與其對弈的我拾起駒臺的香車打入盤內,他見狀一邊用步兵配合回應,一邊開口。
「閣下真是不容易呢,被舍妹叫著到處跑。」
「就是說啊……多年見還會了騎射,加上這些一直悶在館內,才會想出城玩吧?雖說尚且理解,但若是溫柔些就好了。」
我苦笑著把玩手中的棋子,同時思索下手如何行棋。源五郎一郎閑來無事般將駒臺上的棋子一枚枚立起,完成后靠在憑幾上欣賞著自己的巨作。
這時一位比源五郎一郎身著略大些的武士端著點心與茶水走了進來,緊接著熟練地用著看起來很高檔的茶器泡起了茶。
源五郎一郎示意我先吃,同時開口介紹道。
「這位是奧泉喜兵衛重道殿下,雖說是國人出身,還身為人質,但父親很欣賞他,將道字賜之。剛來時還有些冒失,將拙者收藏的一個明國茶器打碎了。不過好在只是百貫不余之物,現在已有相當進步。」
「主上過獎了,臣還需更加努力才行。」
喜兵衛輕笑著向源五郎一郎行了一禮,隨即將泡好的茶依次遞給他的主公與我。
源五郎一郎接過茶,手指在憑幾上輕敲幾下后便一邊品茶,一邊抓起棋臺上的棋子打入盤內,隨即看向我,試探地開口。
「說回正題,拙者倒是以為,舍妹如此刁難并非壞事,至少不是對閣下抱有敵意。」
「怎講?」
我將龍王移開,躲避敵方桂馬的進攻。怎知他又一次打入桂馬,配合周邊棋子,試圖將龍王圍殺。
「拙者雖對舍妹知之甚少,但起碼知道她是個溫柔可愛的好孩子,同她關系友好者,放眼家中屈指可數。加之其又為家父唯一嫡女,對其傾注之愛可見一斑,若是能討得阿和歡心,想必閣下升遷有望。」
“這臣心中自然明了,公主為人如何,臣心中有數。不過若非戰功取得,那高官厚祿便將為臣之恥辱,腳踏實地拼命靠成功獲得獎賞才是臣作為武士所奉行之道。另外同令妹將形影不離,僅僅是因其得已全臣實現作為其近侍武士價值”
我忽略即將被圍殺的龍王,將手中一直握著的金將打入盤內,靜靜等待他的回應。
源五郎一郎見狀則是先愣了一下,接著舒展眉頭露出抹苦笑。
「原來如此呢……嗯,是拙者敗了,敗得無可救藥……多謝和兵衛閣下賜教!」
「畢竟您想得有些復雜了,臣哪有那么多壞心思?不過是簡單回擊,待您露出破綻。」
「所言極是。」
望著已成結局的局面,源五郎一郎長舒口氣,向我行了一禮。
碰巧此時有個年紀偏大,看上去有點年齡的侍女提著個煎藥用的陶壺走了進來。
「殿下,該用藥了」
她先是向源五郎一郎行了禮,接著對我稍
微了禮,轉頭即去去衛便時源五郎一郎發問:
「哎呀,今日殿下竟還傳喚了犬子,犬子才學淺薄真是見笑了。」
「怎么會呢,阿椿,喜兵衛相較曾經,可是突飛猛進了呢。」
——哦哦,看來這個叫阿椿的女性應該就是喜兵衛的母親了。
「二位都是人質嗎?」
我有些好奇地問道。
而阿椿聞言則莞爾笑著,站到喜兵衛身邊扶著對方的肩膀開口:
「對啊,不過在井川家中服侍源五郎一郎殿下期間,根本無需拘束,殿下人相當好,又會體貼人,不會因吾等國人質身份疏遠。奴家這只愛茶道不愛打仗的犬子,能服侍殿下這般溫柔之人算是前世修得良緣。」
這時喜兵衛也微笑著附和:
「其實那盞被在下損壞之茶器本自價值一城,畢竟后續拿去鑒定是明國名器,主上不追究甚至愿原諒在下是萬萬沒想到的。」
「反正也不是很喜歡,碎了,便碎了罷,處斷家臣又無法復原,話說二位是否過譽拙者了?」
源五郎一郎喝了口藥,順勢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一邊皺眉喝完后還不忘用夸張的表情大喊「哇——苦死啦!」,逗得這母子哭笑不得。
看著這主從間融洽的一幕,我竟不自覺嘴角上揚
——這樣理想的主從關系嗎?
我也想要啊……作為主公來說……
日后再招募人手好了,現在的目標又多了一個呢。
之后我們稍微聊了會兒天,公主便派桔梗來喊我回去。簡單客套幾句后,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那里,公主穿著便于行動的衣服,靠在墻角玩著游戲。見我來了屋后便收起手機起身。
「和兵衛,又去找愚兄了?」
「嗯,稍下了會棋。」
我如此回應,走到衣柜旁脫下衣服,換上能直垂,并拿起盔甲架上的籠手套上右臂,同時一邊與公主閑聊。
「你們倆看樣子關系甚好呢,咱家是不怎么敢親近他。」
「是因為他身體抱恙嗎?」
「正是,愚兄不得受涼,不得劇烈運動,在冬寒經常發燒,父親也一直苦惱。」
「大夫查不出病因嗎?」
「那些大夫硬說是父親殺伐太多,遭惡鬼纏身,可這明顯是醫術不得,甩給鬼神。」
「這個癥狀……臣倒是貌似聽說過……曾經為以防萬一,有了解一些未來醫術。」
聽聞此言,公主便有些意外地看著我,而我也沒過多自夸,畢竟學的都是很基礎的東西。因為西洋醫術在野外大概用不上,所以我學的是本土醫術與中醫醫術。
「那么勞煩和兵衛為愚兄稍作診斷了,至于費用……五十貫文如何?」
「不必糾結費用,臣并非專業大夫,只能查出可能病因,并給出簡單調理方法,可不會開藥。」
不過包里的常備藥應該能應對這種情況吧。
我將藥箱取了出來,緊接著從里面翻出了些藥,像是治胃病、腸病、頭疼、發燒、肺病、感冒、哮喘、心臟病這些藥。以防萬一,我都了一盒,回頭再去看源五郎一郎好了。
「可總不能讓和兵衛白看吧?」
「把您明天早餐的雞腿給在下即可,嘴饞很久了。」
「真是的……」
聞言她不禁面露苦笑。
「算了,時候不早了,先行出發吧。」
「明白了。」
話音未落,我便提著弓與刀,跟隨公主出館
×××
「隼人佑殿下!據所安插眼線回報,那武田軍所言不虛……」
「什么?!」
隼人佑聞言氣得一腳將矮桌踹碎,而那名為廣次郎的武將心虛地低著頭,不敢與其對視。
「為道老賊真是豬狗不如!明明都低聲臣從!卻如此污辱吾之妻兒!好啊……干得好!」
他此時已經氣紅了臉,隨即下令道:
「廣次郎,去聯絡武田方面,吾等奧泉氏接受邀請」
「可您斬了來使,只怕——」
「——不管!快去!」
隼人佑貌似已經決定想要下克上了。他也完全沒考慮過下這個錯誤決定會有何后果,對隼人佑而言,自己心愛之人早已比仁義忠誠重要。平常他干什么都會深思熟慮,但聽見妻兒受人凌辱,身為一家之主的隼人佑,下意識選擇質問,反抗坐擁這遠江與整個駿河的井川家。哪怕,自己只是個連半個郡都沒有,幾千石領地的小小國人。
——武士的忠義哪可勝過妻兒!即便愧于主家,也不得愧于自身!
「來人!組織領內壯年農民,明日問候再為道那廝!」
「可是殿——」
「快去!」
那個斥侯本來還想勸諫隼人佑,但對方卻大呵一聲。無奈,只得快步離開。
一切歸于平靜后,隼人佑又突然深感無力,掩面失聲痛哭。
「嗚……若是我……若是吾亦為一方大名
的話……嗚,阿椿和喜兵衛就能一直待在身邊了……在這般亂世,就沒有不打仗、不屈服、不自辱也能幸福活著的方法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門外一直偷聽的廣次郎聞言不禁心中一陣刺痛。為平復心情,他從懷里摸出了金幣掂了掂,仿佛這樣,自己便有了正當性。
「為什么好不容易消停一陣子又得打仗啊武士大人?」
「是啊,春耕才結束。」
「就不能不打嗎?」
「——閉嘴!搞得吾等愿意一般!若非上面急用,吾等下級武士也想好好過日子!」
「快走快走!」
「阿爸,你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呢,觀三郎……可能明天吧,也可能一個月,算了,聽天由命吧。」
一個灰頭土臉身形瘦小的農戶男人抱著自己僅十歲的兒子,五味雜陳地回應,而他的妻子則從屋中取了雙草鞋出來遞給對方。
「夫君,愿佛祖保佑您……」
「嗯。」
男人剛接過草鞋,就有人在屋前催促。見狀,他無奈地放下兒子,接著苦笑道。
「那……阿云、觀三郎……我……」
他刻意只把話說一半。
他害怕著,恐懼著,卻又無可奈何。
×××
公主的想法是自城出發,一路向西到黑法師岳下寸又川為止折返,回到井川館時剛好吃晚飯。
「和兵衛,此時你是很賺的,畢竟寸又川的寸又峽可是遠江、駿河兩國邊境不可多得之絕景。
她一邊說著,一邊張開弓,瞄準左側空中的飛鳥,我只聽見箭矢沖向飛鳥的破風聲與其受擊的悲鳴。
「得手了!」
她有些興奮地歡呼,隨即調轉馬頭,朝那鳥墜下的方向奔去。為了不脫隊,我立即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很快公主便在前方逐漸停下,緊接著跳下馬,撿起那只鳥。
「和兵衛,快看!」
我仔細端詳著那只鳥,自色中略帶些許粉色,皮膚與爪均為朱紅色的鳥。
「不對……等下,這不是日本朱鹮嗎!」
我聽說這種鳥曾廣泛分布于全日本,但在昭和末期日本朱鹮已經完全滅絕,現在國內的朱鹮是在日本與中國共同努力下,才重新發展。
如今在戰國時代見到本尊的我,有種莫名的激動。即便想勸公主今后不要獵殺,但她正在興頭上,又不能讓公主掃興。
「公主殿下,這朱鹮體態如此優美,樣貌高雅,正如被稱之為駿姬的您一般,臣不忍將其視作獵物,希望好好保護。可否今后莫要狩獵朱鹮,轉而狩獵烏鴉?」
聞言公主沉思片刻,隨即輕嘆口氣,
「好啊,不過咱家要你答應那邊那只白鷺,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空中一個白色的點慢悠悠地移動著。見狀,我不禁一陣頭大,一方面是對手上和弓的磅數感到堪憂,另一方面這么離譜的距離還是第一次嘗試。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硬著頭皮朝那只白鷺連射九箭,結果陰差陽錯真被我射了下來,公主見狀不禁一陣驚呼。
「還,還好啦……」
我揮下馬鞭,向太陽緩緩落下也是白鷺墜下的方向奔去,公主則緊跟在我后方。
過了一會兒,我在一個不顯眼的小山坡上跳下馬,撿起染血的白鷺。
“真不愧是和兵衛呢。”
“純屬運氣罷了,臣未曾真能射中”
“那也是值得夸獎嘛!”
我輕笑著回應道,感覺公主的氣質在這短短十幾天變柔和了許多,也變得愛笑了起來,比起以往冷冷的模樣,還是這樣更可愛。
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隱約的槍聲,我跟公主猛地循聲望去,只見那片村子逐漸升起不過十縷的煙霧,過了兩分鐘左右又是陣槍響。
我倆仔細觀察著那座村子,不斷看見其中有許多旗子來回移動,還有陣法螺聲與鼓聲。
「公主殿下,臣尚且記得,我等井川館中訓練應該極少數用法螺號才是……」
「法螺一般只會出陣時使用,目前家中暫未有對外攻略的計劃,也不知其奏響法螺有何意圖。」
「姑且就此回館稟報主公為上,改日再來打獵如何?」
「嗯。」
隨即,我們便調轉方向,朝井川館奔去。
××
回到館內,我第一時間奔向主公房間向他匯報情況。主公聽后大為震驚,但很快冷靜了下來。沉思一會兒后本想說些什么,卻在與我對視的一瞬間又將話收了回去,接著撓了撓額頭開口發問道。
「和兵衛,依汝之見,應當如何是好?」
「是,臣以為,應當領兵出陣向其施壓,試探其本意。若是僅憑法螺與槍聲武斷討伐對方,只怕后來容易變心。可若是赤手空拳,又怕性命不保。因此自可保全自身,又可試探對方,加之欲謀反,亦可當場處斷,算是兩全其美。」
我盡可能清晰無誤地將提案告之,而對方異常專注地聽著,不時點著頭,像是在肯定我的話。
隨即主公再次低頭沉吟了一會兒,終于開口。
「那便交由汝去處理。」緊接著又補上一句話,「余手下如赤母衣眾借于汝。若對方真有謀反之意圖,直接處死,不必手下留情。」
「啊……嗯,明白了。」
我不禁有些莫名恐懼。
——若是某日,我也被主公猜忌,是否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想之便有點令人脊背發寒……
「父親怎么說?」
「說是讓臣去施壓。」
我回到屋內開始準備出陣的裝備,而公主則一如既往地為我穿戴盔甲。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她將一桿印著井川家紋的藍底白色浪紋旗幟插到了我身后。
「看看你的訓練成果如何,這可是你的初陣,別在仕宦井川家的第一戰就死了,說出去難免叫人笑話。」
「是。」
「還有打不過那種老頭也算是正常現象,別太沖動,發現打不過立刻撤退,重要的是活下來。只有活下來,最后仍站立不倒者,才能被咱家封賞或責罵。」
她確認著我身上的裝備,用著老母親一樣的語氣囑咐著我,最后拍了拍我的胸膛,露出莞爾一笑。
「是。」
我如是說道,接著行了一禮后便離開了此處。
主公借給我的母衣眾大約三百騎,令我比起意外的是,喜兵衛居然還是赤母衣大將。
說回正題,此行由我擔當總大將,喜兵衛為副將,赤母衣眾有六支,每支分別五十騎的小隊,其中喜兵衛旗本眾由我統領,其余不變。
我們在先前那個小坡上稍作休整,同時商討對策。
「新居隊,爾等姑且同舞阪隊一隊繞至村莊兩側圍合,迫使其背水而戰。」
「是,了解。」
「湖西隊,爾等坐陣于此,我與三日、大知波隊兩隊合流,待時機成熟,便加入戰局。」
「是。」
話音未落,新居、舞阪兩隊便離開這里,悄悄前去指定地點。
而恰逢此時,寸又川上由于水汽豐富,正值東風,整片霧氣開始一點一點籠罩住村莊,為掩藏先鋒部隊圍合幫了不小忙。
「來人,粗略調查一番對方人數。」
「明白。」
到此為止,一切布陣便差不多了。我下令退至坡后,倒下旗印,同時各部大將隱蔽在坡上觀察村內動向。
眼下已臨近黃昏,日落西山,由于黑法師岳太高,以至于只得窺見天邊云霞。如果可以,
我想兵不血刃地平定此事,畢竟此行僅為了確認對方態度,交戰是萬不得已的。
「沒想到父親竟有謀反嫌疑……」
這時一旁的喜兵衛扯著地上的雜草,有些悲哀地輕聲開口。聞言我便有些疑惑地望向對方。
「那是令尊?」
「對。前幾年兵部大人西進遠江時,為保全家族,將在下與母親派作人質,母親成了治部大人女房,在下做了其小姓,同時被破格提拔。也不知是何緣由,竟會讓父親謀反……”
「眼下只是猜測,并未確鑿。」
「但愿吧……」
「——報!大約五百余人!鐵炮眾十人,騎兵不過百騎,其余皆為足輕!」
「這么快?!那些軍勢狀態如何?」
「是,據足輕們閑談來看,未來兩日將會有所行動。”
「辛苦了。」
聽完那人的情報,我不禁頓感不妙,不禁瞥了眼流著淚的喜兵衛。
不過即便如此,我仍抱著一絲希望,派了兩騎作為使者與其溝通。結果沒一會兒,兩騎御首便被丟了出來。
「和兵衛殿下,請勿需顧忌在下。家父此舉,顯然坐實謀反之名。在下會親手斬下家父首級,以向兵部大人與治部大人謝,謝罪的……請……請下令吹響進攻的法螺……」
「可——」
「太善良可是救不了任何人的!」喜兵衛哽咽地喊道,「若是家父下克上成功,作為井川直臣的閣下,井川一門乃至其余眾人都將被殺!請,請記住閣下身為武士,武士要為主公—門著想……」
看著這樣的喜兵衛,我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迅速調整心情,帶著各位大將跨上馬,提起薙刀。身后的旗印一面面地豎起,佇立在山坡上。
此時日漸落山,天色逐漸陰沉下來。在這片綠色的曠野,唯有風聲與數百騎兵背后旗幟抽動的聲響。而在這肅殺卻喧鬧的曠野山坡之上,我抽出腰間的軍配,朝著霧氣逐漸消散的寸又川畔重又揮下。
「全軍——出擊!」
一時間身后奏響的徹整片曠野的法螺聲與
陣陣鼓聲。
「殺啊——!」
我位列中央與旗本眾沖在陣型最前方,擺出小型魚鱗之陣全速奔向寸又川畔。
而奧泉方面則也派數百騎兵應戰。我并不戀戰,讓三日隊留下應對后硬是帶隊沖散敵軍陣型,隨即長驅直入,突入村內。可等著我們們的卻是排得滴水不漏的足輕槍陣。見狀我便放聲挑釁。
「爾百余,竟無一大丈夫!竟是只會龜縮之輩!哈哈哈!令人不齒!令人不齒啊!」
此言一出,他們的組頭瞬間被激怒,下令
前來討殺。比我預料,這些臨時民兵在受到挑釁受到沖動指令后不顧陣型,魯莽向前。見狀我便立即派人通知舞阪、新居兩隊分兵圍合,接著我則率部稍作反抗緩慢后撤。
「敵人開始退避!一鼓作氣殺光他們!」
「哦!!!」
敵方開始逐漸向前,我則率部繼續后退,
直到圍合部隊將其包圍。
「什么?!」
「啊!被包圍了!」
「什!什么時候?!」
對方百余人已經開始慌亂,變得不知所措。我抓住機會,開始繞著他們的步兵圍殺,舞動手中的軍配,向全部大將傳達信息。
「各位!這幫烏合之眾已成甕中之鱉,速速拿下向主公大人邀功!」
「哦——!」
一時間士氣大振,我身先士卒,揮起薙刀猛地斬下對方大將御首,以此為信號,越來越多敵軍遭到討殺。
這時,原先阻擊騎兵的三日隊也前來加入圍合
「來人!通知湖西一部下山!同時通知舞阪、新居殘部進村尋找敵方總大將!旗本隊,隨我入村!」
「是!」「了解!」
隨即我率部脫隊,再次進入村內
「和兵衛殿下……在下家父,可由在下討取?」
跟在我一旁的喜兵衛如此開口。聞亡我則是沉默不語。并非不想將人頭讓給他,只是如果答應,他便構成了大逆不道的不孝之罪。雖然在這種時代父子之間上克下,下克上也算是司空見慣,我上歷史課的時候都是聽個樂。可真遇上這種事,我可真是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
眼下還需盡早做出選擇,離村子越來越近了。
一陣糾結過后,我便長嘆口氣。
「不行,若是將最大戰功讓渡于你,我又如何在主公大人、公主殿下面前邀功?你還是多殺幾個侍大將吧,喜兵衛。」
「是……」
他有些落寞地低聲回應。
×××
「隼人佑殿下……前線百騎已被全殲……四百余足輕……業已軍心渙散,即便如此,仍有近百余敵騎圍殺,已瀕臨全滅,村子周圍不知為何涌現了一批騎兵。敵方總大將已突入村內。
「這樣啊……總大將是何許人也?」
「……井川家新晉的浪人武士,年且十七。其副將乃是殿下令郎。」
「喜千代嗎?」
坐在屋子里的單人佐聞言頓時緩了抬起頭望向廣次郎。
「作為武將出陣討伐吾,看來喜千代這孩子一定過得很好了……即便如此,阿椿應該也是了。」
「……」
廣次郎不敢應他,畢竟廣次郎也沒想到喜兵衛會當上武將。事到如今,敗局已定,隼人佑也放棄了抵抗,命鐵炮眾撤了進來,其本人則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脫下,只留下一件小袖。
廣次郎見狀瞬間明白了隼人佑的意思,聲淚俱下地請求對方要活下去,并且坦白了自己受賄的事實,讓對方將自己交出,以保全家名。誰知隼人佑便苦笑地搖了搖頭。
「罷了,如今再追究也無濟于事。所謂天運如此……只是吾已失去上天庇護,到此為止了。」
說罷,他便靜坐于此,等著某人的到來。
廣次郎見勸說無果,于是毅然決然地走了出去,守在陣屋門口,一人嚴陣以待。
很快,和兵衛與喜兵衛便一齊趕到了這里。
「喂!什么人!快閃開!」
和兵衛站在不遠處與其相望,而廣次郎則以豪邁雄渾的聲音喊道。
「吾乃藤川廣次郎忠正!此戰殿下謀反,皆為在下蠱惑心竅,愿請少主殿下拿下在下,切莫傷害殿下!」
「不行!我有任務在身,身不由己,無法擅自定奪!」
「少主殿下!」
“在下無權動搖主公將意愿,快讓開,廣次郎!看在昔日主從之情,定會饒恕閣下!!”
——不……不行,此事因藏而起,吾已叛離主公,不得二次背叛……此行,吾定當贖罪!
廣次郎暗自下定決心,隨即深吸一口氣,挺
起并不高大的身軀,緊握薙刀,擺出架勢大吼一聲——
「有藤川廣次郎忠正守護門前!休想爾等踏入一步!哪怕是少主殿下!莫怪微臣不識時務!微臣絕不會讓您背上弒父之徒之名!來吧!!」
×××
“混賬……明明只要老老實實接受降伏勸告就行……。”
喜兵衛雙手顫抖著扯著韁繩低聲罵道
這名為廣次郎的武士不知為何讓我莫名心生敬佩。
我不顧周圍人勸阻果斷下馬,與對方單挑。
他的進攻十分猛烈,幾乎沒有防御的想法,一心只想搞死我。可我這么多天高強度的訓練成果也擺在那,他也沒在我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去死吧——!」
他大吼一聲,嚇得我手上的武器差點脫手,而對方則抓住這一間隙,全力將我撞倒在地。我一時間有些難以反應,只得狼狽地向后爬去。
正當他的薙刀馬上要襲來時,突然一支箭矢直直扎在他的胳膊上。
“放箭——!保護總大將!”
廣次郎硬生生拔下箭矢,猶如惡鬼一般發出低吼,緩緩向我走來,可隨即我的身后冒出了無數箭矢,相繼扎滿他的全身,直到面目全非。
「隼人佑……殿下……」
廣次郎手中的刀掉到了地上,而他似乎還沒死,一直到很久之后,呻吟聲才逐漸消失,一切又歸于肅殺。
——這才是真正的武士……即便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但依舊勇于贖罪……甚至死得面目全非,這才是,武士該有的模樣。
我在心中一陣感嘆。
此時喜兵衛下馬將我拉起后,便拔出刀,將廣次郎的首割了下來。
眼下天邊暮日幾乎已經完全落下,喧鬧的戰場此時,也還是只有陣風聲與旗幟舞動的聲音,不同的是……
×××
「喜千代……來了啊……」
隼人佑披頭散發,面色陰沉,但看見和兵衛身邊的喜兵衛后,還是露出了抹慈祥的苦笑喊出了喜兵衛的小名。
「父親……為何故謀反?」
「因為武田使來說你和阿椿被虐待,一時沖動嘛……不過喜千代,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這么多年沒見,應該已經三十歲了吧?」
「快了,今年二十八歲。」
「是嗎……是嗎?是啊……嗯……動手吧,喜千代。」
隼人佑微笑著拿起刀,將其從刀鞘中拔出。明明其實還有很多話想對這個闊別八年的兒子說,但隼人佑最后還是忍住了。
——若是再說下去,只怕會留念,而不想死去。
他長嘆了口氣。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和兵衛代替喜兵衛,拔出腰間的太刀,隨即站至隼人佑身側。
「父親……恕孩兒軟弱,無法為您送別了。」
「沒事……」
隼人佑望著跪在地上低著頭的喜兵衛,不禁露出苦笑,隨即望向和兵衛。
「閣下可接受降伏?重新來過?」
事到如今和兵衛還想勸隼人佑回頭,但他卻嚴詞拒絕了,畢竟自己是因為家人起兵,若接受降伏,便相當于否認自己想要保護家人的決定,也對不起為他而死的家臣。
見勸說無果,和兵衛便放棄似的開口。
「遺言呢?」
「喜千代,你呀……雖然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哭鬼……」他在此頓了頓,不禁有些哽咽。「但,但是……喜千代,你真的長大了呢,吾奧泉平重,能有你這么令吾驕傲的乖孩子,真是太好了……」
話音未落,隼人便將短刀插入腹中,全身顫抖著剖開腹部,和兵衛利落一刀,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介錯。
頓時鮮血四濺,讓在此的喜兵衛與和兵衛沐浴在血雨中。
隼人佑的御首滾落至喜兵衛面前,雖然
切腹面目猙獰,但最后的最后還是勾起嘴角,面帶慈祥的笑容安然離世。
喜兵衛失聲痛哭。
“啊啊啊啊啊——孩兒不孝啊!未能為您送行……爸爸……”
不遠處的和兵衛望著這一幕,心里五味雜陳,完全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一陣空虛、自責、內愧猛然涌上心頭。
——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正確的嗎?
×××
我拿起火把,清點起人數。傷亡不大,輕傷五十余,重傷不到十數,無人陣亡。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戰后的曠野除了呻吟聲,便安靜得詭異。
「大家今天辛苦了!」
我騎上馬,扯著韁繩立于山坡之上。
「殿下當真是初陣嗎?」
「是啊,殿下不論是布陣還是指揮都堪稱一絕!」
「殿下將來一定會成為城主的!這真是軍神降世!」
他們七嘴八舌地各種話夸贊著我。受這些夸我只是因為我打了勝仗,因此我也沒當回事。
「帶著戰功去邀功吧!」
「哦——!」
「喜兵衛。」
「在。」
「帶隊回去,然后……厚葬令尊與廣次郎吧。」
「嗯……殿下您呢?」
「我……我的話不用擔心,回頭會回去的。」
「這樣啊,明白的……全員!回館!」
喜兵衛立即領著部隊離開這里。
我獨自一人,騎著馬在這片斷壁殘垣橫飛的土地上緩步前行。手中火把的火光在漆黑肅殺之夜中搖曳,隱約照亮了一張張扭曲的面孔。他們或驚恐,或絕望,卻早已凝固固定了最后四周彌漫著刺鼻濃厚的血腥味斷體殘肢散落滿地,被人群、馬蹄踐踏的草地上竟不知是血還是水跡。其上映照著夜空中的星光。
草地上有幾個人影攢動著,八成是傷兵或是獵殺野武士,以掠奪裝備換錢的落武者狩。
耳邊這時又傳來陣陣連綿的哭聲,我循聲試圖尋找著是誰在哭,結果卻根本尋不著,仿佛是野良神一般。
「阿爸!阿爸!……阿爸……」
「觀三郎……」
一對母子正跪在一具足輕的尸體旁痛哭。那個小男孩年齡并不大,聽聲音應該尚未元服,而他母親看上去也尚且年輕。
就在這時,那名叫觀三郎的小男孩注意到了站在不遠處默默觀望他們的我,于是氣憤地撿起地上的石頭,不顧其母勸阻沖到我面前,全力將石頭投出并痛罵道:
「都是你的錯!為什么要打仗!我們天天辛辛苦地種地,秋天上交二成稅,把你們這些武士老爺伺候著,為什么還要打仗?為什么?如果不是你,奧泉大人就不會抓走阿爸!都怪你們這些可惡的武士!還我阿爸!唔哇哇哇哇哇哇————」
我沒法回避對方的指責。
我起兵反叛,殺了很多名字都不知道的農民、武士。我是在用一個家庭辛苦養大的孩子去殺另一個同樣是家庭辛苦養大的孩子。這是謀殺,而我是那個兇手……甚至還當著喜樂衛的面,親手殺害了深愛著他的父親……
「觀三郎!不能這樣!快向武士大人道歉!快點!快!那,那,那個,武士大人!觀……觀三郎他,他還小,對!他還小,只是說著玩的!求您千萬別殺他!求您網開一面,放過我兒子!求您了!我可以替他接受懲罰的!對,我跟您走!」
他的母親立馬沖上來將孩子護到身后,近乎歇斯底里地哀求我放過觀三郎。
我有些不忍直視,于是扯著馬走向他處。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結果無論走到哪里,這里都和他處無異。到處是哀號,到處是悲劇……
這便是平定叛亂的代價嗎?還是說戰爭本來就不是游戲里動動手指的樣子。我做這些的正當性是什么?
此戰奧泉方面陣亡四百六十余,受傷四十余。由于不知道原先具體投入,因此也不知失蹤多少人
我一個人花了不知多久,換著壽光與火把便將戰死人員遺體一具一具擺好,清點完成。望著這些遺體,我不禁一陣痛心。
這四百六十余人陣亡的數據,放在整個數以千計、萬計甚至十萬計的戰爭中都是十分渺小且微不足道的。
但!
一場戰爭的殘酷程度,絕非規模將其概之!只要歐洲、日本、亞洲乃至全世界還有戰爭,那么受苦的只有廣大平民百姓!地頭、國眾、大名希望統一,是希望掌握全日本的所有資源;農民、工人、商人希望統一,是希望天下無戰爭,可以不用為溫飽、生活發愁!兩者出發點完全不一樣!
我如今才知道,用戰爭規模來調侃、娛樂化戰爭是種極其低劣、幼稚、可笑、愚蠢以及無知的行為!我極其鄙視網絡上那些自詡高貴的外國人,說什么「所謂戰國不過村長械斗」、「死那么點人也能叫戰爭」?
那么我在此回擊,若是那種混帳東西的親友親朋不幸便是那幾百、幾千人中的其中一人,還會說得出來嗎?想必會以「只是假如罷了”以此逃脫。!
不過多大規模的戰爭,背后都是無數支離破碎的家庭。
戰爭這東西,從來都是自以為是的政客手中野蠻、血腥的工具,將其粉飾為「圣戰」、「光榮使命」的,不過是那些老不死讓人們自愿送死的廢話!
不論如何,戰爭永遠只對丑惡的欲望有利,受苦受難的……永遠只有天下黎民百姓!
我該怎么辦啊……
誰來庇佑天下百姓?又有誰有這個能力?
天皇?不對!大將軍?不對!大名?更不對!我?
「哼……什么都不是!」
沒有任何人有資格。
沒有任何人有權力……
在更片刻思考后,我決定先火葬這些慘死的軍民。
我找來樹枝、干草在河畔堆起小山,隨即將火把丟下引燃。火焰落到上面后迅速蔓延,很快便形成了座烈焰滔天的火焰山。緊接著我低聲念著佛經,同時將尸體一具一具丟入其中火化。
最后,我向火堆中死于此戰的軍民深鞠一躬,口中為他們超度的經文仍是不停,以此為他們哀悼。
待到尸體燒完后,我處理完現場的一切,悵然若失地緩步回了井川館。回到館前已是次日凌晨子時。
我騎著馬走在二之丸通向本丸的路上,遠遠便望見了大手門門口一個令我意外之外的人物。
公主殿下在兩位守夜人的陪同下,靜坐在大手門口旁的石階上。她手上捧著手爐,不時打著哈欠,有些疲憊地在屏幕上點著什么。
見狀我則加快速度朝公主奔去。
而公主這時聽見急促的馬蹄聲便抬頭向我轉移至此,隨即收起手機,起身向我打著招呼。
「和兵衛……你回來了呢。」
我在離她不遠處跳下馬,而她則輕聲說著,同時上下打量著我。
「真是的,跑到哪瞎跑去了呢,竟于子時?」
「是……抱歉,讓您操心了……」
我不知如何該向對方開口解釋,只得膽怯地道歉。她見狀并未繼續深究,而是示意我坐。扎到馬鞍上,她來為我解頭盔威繩。
「沒受傷吧?」
「沒有,雖然帶頭沖鋒,并未受傷。」
「嗯……」
她的聲音很輕,動作也遲緩了很多。
這時,公主臉上忽然閃過一絲驚訝之色,隨即露出微笑,將頭盔解下后放到了地上,伸手用拇指撫著我的臉。
「聽喜兵衛眾所言,和兵衛的初陣不是贏得很漂亮嗎?何故落淚?」
聞言我立即觸了下眼角,才發現臉上不知何時一直淌著兩行淚。公主則用拇指、緩之為我拭淚。她的動作出乎意料地很輕,很溫柔,其指尖雖有些冰涼,但卻令人安心。
——看來她真的很累呢。
突然有些對不住她,即便逐漸入夏,夜晚還是很涼的,加上平時這個時候她也都早睡了,很容易感冒的。
「真是的,個子這么高,還比咱家年長,怎卻比咱家愛落淚呢……」
她此時的語氣簡直就如同溫柔的母親安慰不成器的兒子一般,雖無奈,卻包容。
「發生什么了?能聽聽嗎?」
見狀我則一股腦地將經過全講了她,公主專注聽著,掛著疲憊笑容點著頭。片刻,她思索一陣后便緩開口。
「這樣啊……和兵衛,這種事也不能都怪你……只是身處此等亂世,不論平民或是武士,誰都想活下去,彼此利益沖突也很明顯。也許不清激沖突。若和兵衛希望保護更多人,那便先保證自身實力,以此盡力保護他人。在這種時代,可能讓百姓與希望保護之人更上好生活的方式,還是武力斗爭最立桿見影。」
「就沒有不犧牲的做法嗎?」
「沒有……或是不可能有。以武力斗爭是咱家認為效率最高,成效最好的方法了。而且事物太過善良、正義,可是最后誰都保護不了的哦。」
「嗯……」
我低頭回應。
這時,公主將手臂搭上我的肩膀,表示眼下既然我回來了,便讓我陪她回房。
我拼命擠出笑容回應,可眼淚貌似愈來愈多,根本無法止住。
「哎呀,真受不了和兵衛你呢。」
「抱歉,公主殿下……情不自禁……」
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明明公主認可了我,沒什么好哭的才是啊。
可是……就是止不住啊……
公主不知何時在我懷里靜靜睡去。見狀我只得提上頭盔,抱起對方,將她交給了桔梗。
我則回了自己房間,脫了盔甲,換好衣服后倒頭便睡了。
結果不小心睡到了次日中午!
睡醒后的我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一想到自己昨夜當著公主的面一直哭,頓感無地自容。
——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過昨夜公主真的如同母親一樣,十分有母性光輝呢。
我起床后稍微洗漱整理了一下,接著靜坐在地板上發呆。
——什么人才能讓日本免于戰亂啊……
歸根結底,強大的大名只會想著利益,而弱小的國眾連保護自己都費勁。
——那如果我既然成為城主呢?既然誰都不行,那就由我……我春野和兵衛俊人來保護力所能及的所有人。
拯救全國本是不現實的,好高騖遠沒有益處。即便我逝去,也要讓家臣、子嗣繼承意志。盡管會被后人所知也無所謂,我要干的,從不是為了虛無縹緲的名譽。
事到如今我也總算是終于想通了,我真正要當的是終于明了了。
曾經我為日后在社會上立足而迷茫、動搖……
「我終于不會再迷茫了……」
我一邊輕撫著抗議的肚子,一邊向屋外走去,去找桔梗要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