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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長廊

“喂,快醒醒。”

恍惚間,我似乎正被某人輕聲喚著,同時身子也被搖著。

我扭著身子,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接著將目光投向眼前之人。只見是個身形瘦弱感覺病怏怏的,年齡在二十五歲上下。雖然其容貌與主公頗為相似,但明顯更柔弱,也沒有剃月代頭,而是用紫白相間的發帶來束在頭頂。

身穿淺綠色同時印有波浪紋的素襖,腰間系著柄金色的和扇。

整體有種文弱書生的氣質,多半是主公的兒子。

見狀我立即調整坐姿,向對方鄭重行禮。

“剛才失態了,請問您是井川大人的兒子嗎?”

而對方見狀則示意我將我失態之事放在心上,隨即開口。

“在下正是井川源五郎一郎治部大丞為政,想必閣下便是家父昨夜所言之春野后人殿下了?!?

他向我稍稍鄭重地行了一禮,同時露出了抹有些虛弱的微笑。

——等一下!這個人叫什么?!井川什么為政?不是,有些太過復雜了吧!根本不知道怎么稱呼嘛!

同時語速較快的自我介紹,我頓時有些懵。

盡管通過游戲也知道戰國武將的名字會很長,也知道每個部分是什么,但他的語速令我有些不明所以。

見我一言不發,他八成是猜出我是沒聽清自己的話,于是便略帶歉意地說道:“抱歉,應該講清楚些的。井川乃拙者之姓,源五郎一郎乃通稱,為政乃名。而拙者尚且于朝廷任正六位下治部大丞,故閣下亦可稱拙者為治部丞或治部。不過拙者更為傾向于源五郎一郎哦”

“是,明白了?!?

“閣下貴庚?”“

”快十八歲了,姑且十七?!?

“欸~舍妹閣下略小一歲,只是閣下氣質貌似更為年長?!?

源五郎一郎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著我,輕咳一聲后疑惑地開口。

“話說為何閣下不回屋睡覺,在此吹著夜風可是會染上風寒...」

見此我苦笑回應。

“只是昨晚的景色使我忍不住為之駐足,現在清晨,又令臣想起了“晨起櫻花風,拂弄衣袖催人醒,花瓣如春夢”這首歌,臣以為是相當有韻味的。”

“想不到閣下不止勇武,甚至精通古籍,真是令拙者刮目相待。”

源五郎一郎有些驚訝地贊嘆著,接著垂下視線露出了五味雜陳的笑容。見狀我便對其投

以疑惑的目光,而源五郎一郎在察覺到我的目光后立即變了表情,我則更為疑惑。

源五郎一郎見狀苦笑一聲,一邊咳嗽著一邊對我說。

“不妨同拙者一同于寒室閑聊,此處風大惟恐……”

我也看出了他的身體抱恙,于是便同意對方,他那發紫的耳根與嘴唇讓我有些在意。

“真是抱歉,拙者自幼體弱多病……故而無法如舍妹一般接受訓練,自然亦難以統御家臣,也因此會對閣下這般武藝高超者產生敬意?!?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欲哭無淚,語氣也十分無奈、卑微。

我用余光細細打量著他的屋子。墻上掛著許多書畫,左下角的署名應該就是他本人。源五郎一郎身后還擺著將棋盤與圍棋盤,屋內貌似沒有一件武器,全是藝術品。

雖然室內裝飾很符合他文弱書生的氣質,但一想到剛才身為武士,卻只能待在家里練書法與繪畫,我就不自覺替他感到悲哀。

他的筆跡柔和,收斂并不張揚,跟源五郎一郎本人一模一樣,至于繪畫,基本都是偏冷色調,色彩的運用也不是很大膽,有種灰蒙蒙的感覺,但卻意外地很耐看。

“殿下,這屋子里掛的都是您的作品嗎?”

聞言源五郎一郎有些驚訝地望向我。

“啊,正是,拙者閑來無事練習的,您是看上哪一幅了嗎?”

“是,但臣身上并沒有錢財,不知道可不可以用東西換?”

“其實大可不必,若是中意哪幅,拿去便是。有人賞識乃是拙者之榮幸?!?

我并不理會他的話,從包中取出了筆袋,與用了幾頁的素描本,接著又從錢包里掏出了張印有紫式部的千元鈔票,雙手捧上。

源五郎一郎見狀有些疑惑,接過紫式部千元鈔票仔細地端詳起來。

他的模樣像極了小時候第一次從父親那拿到相機的我——不對,我沒有父母。

總之,源五郎一郎的樣子很像天真的孩子。

“這是何物,竟會如此精美?完全是藝術品呢!這背后的是源氏物語嗎?那這位女性一定是平安的大才女了。”

“那張紙的價值雖遠不及殿下的作品,但也是臣為數不多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還有這袋子,該如何開啟?”

見狀我便上前指導對方,同時告訴他筆袋中每樣東西的用法。

他拿起鋼筆細細打量著,有些不解地發問:“這么短的筆當真可以書寫嗎?”

“當然了殿下。”

我一邊說著,一邊拿筆,翻開空白頁寫下后鳥羽天皇詠的初春詠歌。源五郎一郎目不轉睛地看著,同時還連連稱奇。寫完后我便將筆蓋上,還給了源五郎一郎。

他先是稱贊了一番我的字,又對鋼筆能寫這么細的字感到意外與驚喜。

——看樣子他相當喜歡呢。我莫名欣慰地勾起嘴角,接著向對方行了一禮。

“也不知殿下是否中意?”

“然也然也!”源五郎一郎頗為興奮道,“這般貴重之物,若是閣下同樣獻給父親,想必彼人將更為愛惜閣下。拙者得已收到此物,實屬榮幸。哪怕拙者繪出萬畫,也不及此物!”

“請別這么說,殿下的畫,如果好好宣傳,一定會吸引不少收藏家的?!?

此言一出,源五郎一郎的目光卻逐漸暗淡下來。他輕握著筆,表情有些落寞。

“只是,只懂得繪畫之武士又有何用武之地?不瞞閣下,在拙者之前尚有四位兄長,膝下亦有三弟一妹。除三兄與八弟早夭之外,其余兄弟均為武將謀士,只惜永祿年間大家相繼戰死,只留下無用的拙者與受盡父親寵愛的小妹?!?

拙者身為庶三子,又體弱多病,父親很早便不對拙者抱有希望。將兵法、武道傾授于小妹,而對于拙者總是不聞不問。家中尚且支持拙者,愿意為拙者在父親前說進言者,早已相繼離世。如今,井川家中許多家臣暗地戲稱拙者為姬若子、病坊主。拙者早已明了,只是無力反駁。

拙者選擇繪畫寫字……非拙者本心,純屬無奈之舉……”

聽著源五郎一郎無奈、悲哀同時欲哭無淚還要強顏歡笑的告白,我不禁更為共情。

“殿下……”

——“拙者唯一夙愿便是作為父親驕傲之五子,英勇戰死。而絕非病坊主死于病榻,死在戰場以外之地,絕非武士作為……”

源五郎一郎用著悲愴低沉的聲音,如此說道。

我很想出言安慰對方,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怎么說,只能不了了之。剛開始覺得他像是個很溫柔、很開朗的大哥哥,可深入了解后頓感他是個很虛偽的人——明明痛苦、敏感,卻將其掩藏。難以想象源五郎一郎是如何帶著病體與戲言活到現在。

——信長?不,信長常年雖被家臣反感,但他本人卻是個與常人有別的天才。

源五郎一郎雖與其有一定相似之處,但也僅限于被家臣喜歡。他本身多半只是個平庸者,兄弟們過于出色,不夠優秀的他連活著都是在犯錯……

這時源五郎一郎突然放松下來,緊接著扯起爽朗的笑容。

——“抱歉,氣氛都變沉重了。拙者方才所言,還請閣下莫要聲張?!?

他閉上一只眼,豎起食指湊到嘴邊發出“噓”的聲音,不等我開口他又連忙起身。

“話說閣下貴舍在何處,一會兒拙者命人將字畫送至貴舍,如何?”

“啊,嗯……是,殿下……”

“閣下中意拙者哪幅作品?此屋閣下目之所及,均可?!?

見他十分突兀地轉移話題,我無奈順著源五郎一郎,開始仔細挑選他的作品。

經過片刻困難的選擇后,我最終選定了「日本第一將」與他想象的戎裝自畫像。

我感覺這兩部作品對源五郎一郎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但我還是選定了這兩幅作品。源五郎一郎則毫無留戀地決定換給了我。

“殿下,這樣真的好嗎?”

“嗯?不是挺好的嗎?閣下是為數不多認可拙者作品之人,既然乃拙者伯樂,自當盡心。還請閣下妥善保管?!?

源五郎一郎意味深長地說著,隨即向我鄭重行了一禮。

——自己的夢想嗎……

“請放心,臣必定會好好珍藏的?!?

我更為鄭重地向源五郎一郎回禮。

聽到我這句話,源五郎一郎便露出更為爽朗的燦笑。

“嗯!拜托了!”

在離開源五郎一郎的屋子后,我便提著背包,繼續在御殿內四處游走。

——話說我的房間在哪里?。?

來到這里就沒怎么放松過,就只有剛剛的源五郎一郎讓我有些親近感了。至于主公、駿姬又或是權右衛門,感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我一邊走著,一邊長口嘆氣。

走到拐角處,我忽然注意到主公雙手抱臂,站在一個房間外的走廊上,那房間不時有一些像大河劇中侍女一樣的人拿著東西走進走出,看上去很忙的樣子。

我瞥了幾個與我擦肩而過的侍女,她們手上拿著抹布、撣子一類的東西,多半是在做衛生。

不過只是侍女處理內務,主公有必要親自監工嗎?

就在這時我身后忽然傳來一陣陌生的女聲:

“殿下何故駐足于此?”

我轉頭望去,說話的人是個身材嬌小的女性。她臉上并無過多的妝容,目光柔和溫婉,有種姐姐的感覺。長發束起披在身后,上身穿著紫羅蘭色的小袖,下身穿著自抹茶綠漸變的裳袴,衣服上印著明智光秀的家紋,整體樸素卻莫名優雅知性。

她手上捧著件很大的青藤色素襖與左右兩印有黑色波浪的納戶色肩衣,與她嬌小的身形格格不入。

回神后我連忙回應:

“啊……只是閑來無事,到處亂逛而已啦?!?

在我說話時,這個女孩便上下打量著我,接著向我行了一禮。

“原來如此.奴家名為桔梗,乃是駿姬殿下之女房。想必殿下應是自昨日開始擔當駿姬殿下近侍的俊人殿下了。我等雖職責不同,但姑且算是同僚。關于家中事務,若有何疑問可隨時詢問奴家?!?

“啊……嗯,好……謝謝你?!?

——硬要說的話……桔梗有些神似中山美穗與新垣結衣的結合吧(笑)。

我向桔?;囟Y,而她輕笑著抱著衣服準備離開。

“啊……”

桔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笨拙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對我開口。

“對了,前面家督大人所待之處正是殿下房間。眼下清潔基本結束,殿下正好可以直接入住哦?!?

“好的,麻煩你們了。”

“身為服侍井川家的女中應盡之事罷了,豈敢要感謝?倒是謝殿下恩惠心懷感恩。

話音未落桔梗便小跑著消失在了拐角處。

我看著她的背影不禁有些出神,但沒過一會兒就反應了過來。

——姑且去看看我的房間吧。

這么想著,我便邁開步子向著那個拐角走去。

“早上好,主公大人?!?

我見了主公后我便向對方行了一禮,而對

方見我來了便勾起嘴角露出慈祥的微笑。

“嗯,起得挺早呢。此間屋子便是答應汝之物。盡量選用較為高檔的家具與布置,如何?”

他如此輕聲詢問,見狀我鄭重行了一禮。

“真是勞煩主公大人了。對于這間屋子,臣自是相當喜愛?!?

“嗯,喜歡就好。”主公復此頓了頓,“汝作為阿和近衛,特地安排鄰居于她,以隨時戒備。不過……切勿對其產生不正當念想,汝等均是武家之人,無法如平民百姓一般,望知悉?!?

——想什么呢?我當武士無非只是為了討口飯吃,要不是信長基本只器重濃尾出身的人,我又怎么會在這里伺候那個不好惹的公主。

硬要說還是更喜歡桔梗那樣親切的女孩子,那個公主殿下我是高攀不起。

因此主公的提醒完全是多余的,我只想掙錢、打仗,對千金沒任何想法。

「請務必放心,臣還是知道君臣有別的。」

「嗯,那是最好。還有日常警戒將十分艱苦,由于先前權右衛門受傷,故而汝有一段時日無法安穩休息,但切記別熬壞了身子,雖然阿和很重要,但余更不愿見愛將病倒?!?

我重重點了點頭以示贊同。

主公見狀舒緩了神情,隨即拍了拍我的后背。

這時屋里一個中年侍女領著幾個侍女提著東西走了出來。她先是向主公行了一禮,緊接著匯報工作情況。看到我后又連忙行禮。主公一邊

聽著匯報一邊點著頭,接著從懷里取出一小袋金子遞給為首的中年侍女。

“辛苦了,這袋金子分給其他孩子們吧?!?

中年侍女接過金子后鄭重行禮以示感謝

主公這時則看向我介紹起這中年侍女。

“俊人,這位是井川家中女房吉乃,曾為余膝下五子與六子乳母,汝可要好生尊重她?!?

“明白了?!?

話音未落,主公輕笑著便點了點頭,隨即便離開了這里。

那個叫吉乃的女子,臉上盡管有些許皺紋,可也難掩其身為高級女官的典雅之氣,想必年輕時應該也是位美人。

吉乃畢恭畢敬地領著一眾侍女向我行了一禮,緊接著就這樣告辭了。

一話說今天遇到的人有些多啊,這小半天下來的對話量都趕得上曾經一周的了。

不過貌似并不討厭,畢竟大家本質上都是很好的人,跟這些人打交道也是件相當愉悅的事。

我走進我的房間里將背包放下。

這個房間有足足十二塊榻榻米那么大,其中許多東西都是光看上去就很高級的樣子,雖然也有一部分舊物,不過總的來說也算是無傷大雅。

也不知道主公與吉乃他們是什么時候開始打掃這里的,特地為我弄這么一個房間也真是辛苦了呢。

我將鞋子脫了擺在一旁,有些欣喜地打量著我在戰國時代的小家,一種莫名的幸福感頓時涌上心頭。

我愉悅地躺在地上望著天花板,接著從袋里掏出手機,全身松馳下來興致勃勃地打開了信野,打算繼續先前的存檔。

結果!結果由于我太過松弛,音量鍵被調到了最大都不知道。

「哎呀我去!」

被游戲開場音樂嚇到的我瞬間跳了起來,同時一股惡寒頓時爬上脊背。

與此同時,門后忽然出現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片,嚇得我抓起手機連連向后退。

——心臟跳慢點!要喘不過氣了!

被那么大的聲音嚇到,不遠處又突然冒出了一把冒著寒光的刀真是會把人送去見佛祖的!

結果這時,握著薙刀的桔梗與端著種子島鐵炮,腰間還掛著日本刀的駿姬便出現在了我房門前。

桔梗謹慎地握著薙刀進入我屋子里,駿姬則警戒著四周。

尋了一圈后的桔梗跑到我面前詢問道。

「殿下,方才可有賊人入侵?那如雷鳴之異響是為何聲?」

「沒,沒事,只是我被自己嚇到了?!?

聽聞此言二人臉上頓時顯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桔梗那樣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便再度詢問一遍,在得到我否認的回應后才從腰間拿下刀鞘插回薙刀,駿姬看上去明顯變得不耐煩了,一邊怒瞪著我一邊滅掉火繩上的火星。

「切,會原當是什么忍者襲來會在晝時侵入本丸,不曾想是汝連那被自己整的動靜嚇到了?!?

見狀我連忙放下手機,向駿姬誠懇低頭謝罪——畢竟這件事全怪我太松馳了。駿姬見狀也沒過多計較,將種子島鐵炮遞給了桔梗,隨后解下了腰間的日本刀坐了下來。

桔梗向駿姬與我各一禮后便提著鐵炮與薙刀離開了這里,多半是回去放東西了。

在場便剩下了身為主公的駿姬(其實我效忠的是井川家,連源五郎一郎也算我的主公),與身為家臣的我,現場氣氛不免有些尷尬。

就在我迫切想找個話題打破這種絕望的死寂時,駿姬先開口說話了。

「剛才異響,是為何?」

聞言我連忙將手機遞了上去,她顯然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東西,接過后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

「這有何特別?不過鐵盒加玻璃爾!」

「并非如此?!?

我小心地湊了上去,示意對方將手機拿過來,緊接著解開指紋鎖后便遞還給她。駿姬見屏幕亮的一瞬間,眼神也隨之變得異常清澈。

——原來這個人有這么可愛嗎?

我看著這樣的駿姬有些莫名其妙地想著。

她興致勃勃地湊了上來詢問我手機的用法,在我的一陣指導下,駿姬也算會用了。看著她這副莫名令人嘴角上揚的模樣,我也總算是知道年輕人教老年人用手機是什么感覺了。

我坐在駿姬身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在每個界面點來點去。

「這又是什么?信長之野望·蒼天錄?」

「啊,公主殿下,這個……呃……」

——快想個辦法啊我那高二古文與漢文滿分的腦子!

見我長時間不回應自己,駿姬有些疑問看向我,我則放棄了思考,隨口編道:

「這是消遣的游戲(暇つぶの遊び)?!?

「是嗎……」

她將視線移回屏幕,隨即便點開了信野·蒼天錄。

這時桔梗也回到了這里。

碰巧音量鍵又沒調整,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嚇得駿姬手機瞬間脫手,一瞬間躲到我身后。

「哇——又是這異響……」

桔梗則是副習慣的樣子,閑庭信步地上前看著開場動畫放完,我則上前調整好音量,接著將其遞給駿姬。

「請吧,已經沒事了。」

她有些警惕地仔細觀察著手機,確認沒事后便小心地接過手機。

「原來方才汝便是受此驚擾呢……」

「對啊,真是嚇人的咧。」

我用著半調子的廣島腔回應道,而桔梗卻拍著我的頭示意我好好說話。

駿姬這時又開始問東西,像是「給木(ゲーム即游戲)」、「阿尼瑪(アニメ)即動畫)」這些名詞,我則不厭其煩地為其想方設法解答。

——為什么古文和漢文學那么好,給戰國時代的解釋現代的東西會這么困難啊……

雖然給公主與桔梗解釋這些,看著她們那有些似懂非懂的樣子很好玩。但將外來詞轉化成日本詞匯未免太燒腦了,那些只會音譯,不會具體翻譯的三流翻譯官真是畜生啊!

「喂,為什么這里會有別國大名?」

她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仔細思考著,不經意望見原先是武田菱的城池忽然變成了井川浪紋。

「嗯……這個游戲的目的就是讓玩家體驗當大名或城主的感覺,看到別國大名也十分正常……」

——不對啊……1571年信長包圍網這個劇本原先有井川家的嗎?這個游戲我玩了幾千個小時都沒見過井川家……

不過結合一下公主說過她是源氏后代,就姑且認定井川家可能大概應該是今川家或是吉良家的分家吧……按照諧音來看,多半是今川家的分家……嗎?

算了……這兩天發生的事已經讓我沒心思想七想八了……

而公主聽了我的話后則更為興奮,跟著游戲的指示開啟了游戲。

「公主殿下,您選的是哪位武將?」

公主面帶笑意地抬起頭回應。

「織田信長殿下,畢竟那位大人可是日本如日中天之人。,我倒是想站在彼之位審視日本?!?

「原來如此呢,您難度選擇如何?」

「為盡可能貼近現實,一切均按最高難度調整!」

不是,還是第一次見一上來就自己上強度的!

算了算了,只要不要別被那有些獵奇的AI打傻就行。

一直看著公主玩游戲的桔梗這時抬頭望向我。

「殿下究竟何人?竟會有如此奇跡之物?」

聞言我低頭思考一番后長舒一口氣道。

「不瞞二位,其實我是來自四百年后日本人的普通人。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你們會信嗎?」

此言一出,兩人便是一陣沉默。

桔梗低頭沉思了片刻,接著滿是疑惑道。

「未來嗎……此等奇幻之事即便《今昔物語》中也尚未記錄。盡管難以置信,可是殿下會出現于此之緣由,恐怕唯有奇跡得已概之?!?

「或許真是奇跡呢。本來我應該是因為腦部大血過多直接死去的……沒準是佛祖讓我到這個時代完成什么也說不定?!?

「殿下也信佛嗎?」

「算是,不過也是因為藥師寺的某個和尚念經很有韻味,我才會信的。也不算什么虔誠的教徒,至少」跟信玄與謙信不一樣……

這時公主忽然抬起頭。

「其實井川家歷代都不念佛,而信仰神道。故而可隨意食肉,每個后代基本個個身形高大,體型健碩,比一般大名、武將之流更具風范。」

她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自豪。

那倒也是……畢竟她這種身高的女孩子,即使放在條件更好的現代也很高。源五郎一郎也是,雖然病怏怏的,但也就矮我一個額頭差不多,很難想象她那群已故的兄長身高有多離譜。

桔梗這時則說回了正題。

「話說殿下有想過回去嗎?」

「算是吧……嗯,不過一想到自己在不在都沒多大變化,突然就沒那么想回去了……」

聽聞此言,桔梗便就此打住,不再過問。一邊說著「真是冒昧,眼下時候不早,奴家先行退下為二位準備飯食」,一邊起身離開了。

這下又是我與這個公主二人獨處。

我瞥了眼那一邊說著「小小上杉不足掛齒」,一邊興致勃勃的網癮公主殿下,頓時有些莫名無奈。

——一上來就欺負自己無怨無仇的上杉家的嗎……有點意思……

當然不是因為這種小事了。

我向對方行了一禮。

「看樣子,公主殿下相當喜歡這東西呢?!?

見我跟她說話,她連忙放下手機,但眼神卻止不住往屏幕瞟。可隨即她又堅定起來,將屏幕蓋在地上,將手機推了回來。

「嗯,不過作為貴族若是癡迷于此,到底是玩物喪志。況且此等奇跡之物想必相當貴重,余作為主君,絕不可霸占家臣之物。今日短暫使用,收獲頗豐同時也亦令余大開眼界,在此鄭重感謝?!?

她異常鄭重地向我低頭行禮。

「不敢當不敢當,若是公主殿下喜歡的話,那就送您好了。畢竟在未來也不算什么稀罕的東西,而且臣還有一個完全一樣的。」

「欸?!可是此物未免也過于貴重了,收下難免過意不去?!?

「倒真不是什么奢侈品就是了?!?

——區區八萬日元(粗略算折合4000人民幣)罷了……可惡……怎么會有種失戀的感覺?!

我將手機推了回去并勸她收下。

其實送公主手機也不只出于看她那么喜歡,最重要的是可以借機拉近彼此距離,避免她以后看我不爽,天天跑去找主公告狀什么的。加之本來就摔裂了條縫,為其找個合適的新主人也在情理之中。

公主盯著面前的手機看著上去有些蠢蠢欲動,但始終克制住沒去碰。

氣氛開始變得有些尷尬,不過壓力主要還是給到了公主身上。我不禁有些玩味地看著她。

而最終,她沒能戰勝欲望,羞紅著臉用手指輕輕勾過手機。但代之的是,她將自己的配刀遞了上來。

「萬萬不可,若是白拿家臣東西,余作為主公顏面何在!此刀名為駿河守村正,乃是名匠千子村正為長兄駿河守為信所鍛之刃,如今余以此換取汝那名為手機之物,如何?」

「公主殿下的長兄為信……」

「啊,家中嫡長子,也是曾經備受矚目之井川家少主,可惜享年二十三因戰早逝。此刀乃是他的遺產之一?!?

一聽是她的哥哥的遺物我便不敢要,但她卻執意讓我收下。見她態度堅決,我只好半推半就,用價值遠低于駿河守村正的手機換到了她哥哥的遺物。

見我收下刀,公主頓時舒緩了眉頭,緊接著愉悅地拿起手機,繼續玩著游戲。

「話說公主殿下,貴長兄的遺物就這么被敷衍地換給了臣,會不會太欠考慮了?」

「余反倒不覺,此刀僅是村正手中品質相當一般之品,此刀也是生前兄長不要的,即便賣給商人,又值不了幾貫,倒不如為其另尋新主。再者,兄長真正重要之物,怎又會輕易送人,那是對為信兄長之大不敬。用值不了多少錢的刀,換取此等奇跡之物也算是余并無虧損。」

「您真是相當坦率呢……」

我有些無力吐槽。

——為什么我們都會覺得是自己賺了?。ㄐΓ?。

不過即便是一般的刀,只要好好保存,讓它流傳到后世,無論過往如何,在登上博物館展柜的那一刻,也會變成千年難得的名刀。

我打量著公主給我的刀,莫名地嘴角上揚。

此時桔梗與另一個侍女端著載著飯菜的盤子走了進來。

“二位殿下,請用早餐?!?

×××

井川家的早飯不算寒酸,至少比我每天只吃便利店便當好。

我的餐桌上有大米與少量雜糧混在一起的米飯,一份烤魚,一份烤的牛內臟,一碗腌白菜還有一碗味噌湯。

公主除了主食是不含雜糧的白米飯外,也就比我多了一條雞腿。

“那個公主殿下,八百多年前朝廷不是有頒布過一條不允許吃牛、雞之類動物的法令嗎?為什么...”

正吃著飯的公主聞言放下碗筷答道

“在此等亂世,朝廷權威不比當初。加之若非所謂佛祖不準殺生,也不會有止肉令發出。余等并非佛門之徒,又無視朝廷之人,自當正常食肉。

況且所謂慈悲菩薩真欲普渡眾生,又怎會讓世間處于亂世?去年九月比睿山一事,實乃大快人心,只是苦了無數無辜婦孺老幼。”

“畢竟延歷寺的那幫禿驢也只會斂財了,到底酒肉和尚?!?

“就是啊……”

不過話說去年9月的比睿山事件,應該是1571年,也就是元龜二年。至于如今應該是1572年4月底,而十二月……那不是被信玄打出味噌湯的三方原之戰嗎?而且剛好今年還是信長包圍網形成的一年!

——壞了,玩到真人版信野了(笑)。

接下來到十二月的這段時間很重要,我能不能靠八個月后的三方原之戰立功就靠這點時間了。如果能得到信長的青睞當然是好上加好,能成為被信長承認的武將才是真的有實力。

畢竟被夾在龍虎之間的村上義清能成為名將就……十分不合理。

哎呀,一想到以后能飛黃騰達是真的爽,信長大人一定要看到我的努力哦!

——開玩笑,要是這么輕松就易主,那我還不配當武士了……

“喂,發什么呆呢!”

就在我沉浸在幻想中時,公主一聲嚴厲的呼喚便將我拉回現實。

“即便余等與朝廷意愿相背之,但仍要如敬畏稻荷神一般敬畏食物,滿懷對食物與廚師的感激,萬不可浪費。”

“是?!?

我連忙捧起碗筷大口吃起飯。

在一旁守候的桔梗見狀則輕笑出聲。

“呵呵,殿下真是狼狽呢?!?

我則回之苦笑。

“畢竟浪費食物也確實不對嘛。”

此言一出,我跟桔梗便相視一笑。

×××

一天很快就這么過去了。

回想這一天基本都在跟公主待在一起呢——不過也是她玩她的,我忙我的就是了。

也不知今后會不會也這么和平呢(笑)。

在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我便關上門挑起燈,獨自一人靠在墻上,一抬頭便望見了對面墻上掛著不久前源五郎一郎派人送來的書畫。

——日本第一將……嗎?

我呆呆望著那五個大字,又是感到一陣莫名哀傷。

不過我還是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名震天下的戰國武將。不為別的,就為了這五個字。

緊接著我從書架上拿下一個本子,接著坐在桌前,一邊磨著墨,一邊琢磨著該寫什么東西。

經過一陣思考后,我便提起筆,在扉頁寫下五個字。

——武士立志傳。

——好中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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