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仕
- 戰國草紙:武士立志傳
- 藤原家的輝信
- 12346字
- 2025-05-17 06:20:50
「嗯……可惡……」
不知過了多久,我意識朦朧地翻過身,太陽穴隱隱作痛。
過了一會兒,全身的知覺逐漸恢復。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身上會濕漉漉的,周身觸感不像是走廊的木板,手指過上面的聲音像是雜草的摩擦聲。
我掙扎著爬了起來,接著緩緩睜開雙眼環顧四周。
這貌似是片林子中的一塊空地,身下是近五米寬但很淺的小溪。現在正值黃昏,落日余暉映在天邊,形成紫色的夢幻之云,令人不由得心神向往。
「等會……!」
這時我忽然反應了過來,連忙在包中翻找起相機。
幸虧這個包防水啊。
我踉蹌地站起,對準遠處城堡的天守,設置好參數后按下快門。隨后,我取出吐出的照片,放進包里的防水袋保存。。
「不過話說回來,這是哪?」
才反應過來的我不由得對這陌生的環境感到疑惑,這景色都是未曾見過的。
當我回過神仔細去欣賞這片美景時,身心不由得愉悅放松起來。
靜謐的黃昏樹林中鳥鳴風動,令此景顯得十分清幽、寧靜。東方的夜霞空中群星涌現,日月都中無法見證的銀河,也在此時展現到我眼前,令我不禁愛上了這里。
盡管不知道這是什么世外桃源鄉,不過我見到這樣的景色,也算是無憾了。我興致勃勃地舉起相機,準備找個合適的角度繼續拍照。
驀然,我身后傳來了一聲憤怒的地喝聲,我便收起相機,轉頭察看情況。
由于光線較暗,我只得隱約看出兩男一女三個人影。而對方貌似也發現了我,其中一人便扯著嗓子大吼道:
「站住,閣下為何許人也!」
聽那聲音應該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那人說不定是這地方的主人,要是被人家發現我擅自跑到他家玩肯定會被抓起來的。況且那聲音與身形來看,那人多半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當務之急,先跑為上!
「喂!」
他如此大吼著,同時向重之揮下馬鞭,我則在同一瞬間抱起背包,邁開腿瘋狂向樹林深處狂奔。
「前方之人就此止步!否則休怪吾無情!」
他這么喊著,同時還向我射出了箭矢。那箭矢擦過我手臂,直直插在前方的樹干上。
我頓感手臂鮮血直流,卻也顧不得停下止血。
——這老頭子性子也太烈了,只是不小心闖進來,至于拿我命嗎?
可那老東西仍是不依不饒,一直朝我射出流矢,我只得靠地形與那人周旋。
沒過一會兒身后的箭矢逐漸消失,但身后的馬蹄聲卻越來越近。
「到此為止了!」
那人騎著馬沖到我面前將我攔下。對方騎著黃色馬駒,穿著印有兩把鐮刀交叉的土黃色和服,左手握著日本刀,身著掛滿甲片的護甲,右手握著柄太刀,面色嚴峻,留著八字胡,黑棕色的頭發像是大河劇中的戰國大名一般剃成了月代頭。
那武士模樣的中年人將弓掛在馬上,跳下馬背,用刀指著我喊道。
「究竟何人?立刻報上名來!」
見狀我只得認慫,緩緩走到身后樹下蹲下。接著悄從包中摸出防身的甩棍,同時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春野俊人,你又是什么人啊?」
「吾乃仕宦井川為道公之家臣小早川權右衛門式部大丞秀定,閣下可是哪國國人?」
「啥?」
這大叔怕不是大河劇看多了,一副武士打扮還說著一堆莫名奇妙的話。
那人有些狐疑地打量著我,雙手握著刀向我緩步走來,并且擺出了一定架勢,明顯是不打算放過我。見狀我便迅速起身閃出棍子,準備應對他的進攻。
只是我剛擺好動作,對方便大吼著向我沖來,同時向我揮刀。
我被他那巨大的嗓門震住,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后,我狼狽地招架格擋。
——怎,怎么回事?!這個力氣……
這個老頭子力氣莫名其妙地大,我這天天健身射箭的男高竟有些招架不住。
在我有些心不在焉之際,那人猛地一推,將我推倒在地,緊接著又朝我繼續進攻。
我立即在地上翻滾躲避他的攻擊,伺機反攻。
“可惡!”
他一刀揮空,直接將刀砍進了樹干中。老頭子有些著急地拔刀,我則借機沖上前一腿將他掃倒,拼盡全力將他摁住他的手臂,將對方甩到樹干上,隨即再次上前摁住他的膝蓋,左手丟下刀柄,開始蓄力。
那老頭子拼命掙扎,但吃了兩次重擊后脫力,我勉強控制住了他。
——好久沒打過架,手法都有些生疏了呢。這個人真的好強!差點就被殺了……
正當我準備一拳打暈他時,身后忽然又傳來兩陣急促的腳步聲。我聞聲轉頭查看,那大概就是這老頭子的同伴。見狀我便松開了手,轉身望向那兩人。
「權右衛門,您怎么了?」
其中一個騎著黑馬,身穿印有海浪紋樣的綠色和服,右手扯著韁繩,左手持著和弓,雙鬢斑白頭發,上如那老頭子一樣剃了個月代頭,留有灰白的山羊胡與八字須,看上去明顯上了年紀但仍很硬朗的老人有些著急地開口詢問,可對方卻不敢上前,只是停留在原地與我對視。
這個叫權右衛門的人倒在地上劇烈咳嗽著,斷續續地道:
「兵部大人……咳……臣……后并無大礙,要警惕此人,咳咳!此人唯恐來者不善。」
一聽這話我便有些無語。
「是誰一見面就向我攻擊啊?」
他頓時沉默下來。
我則長嘆口氣,接著緩步退到一旁。但那被稱作兵部大人的老人卻緊盯著我不敢向前,站在原地向我發問。
「孩子,你究竟為何許人也?為何能將吾之家臣輕易擊敗!」
「普通的高中生(こうこうせい)罷了。倒是你們,又是什么人?」一副武士打扮還講著些莫名其妙的話?
「孝道(こうこう)?」
「啥?」
——什么奇怪的諧音梗啊?
對方那樣子也是一臉疑問,貌似根本不理解我的話。
「余乃這片土地之主,井川末三郎兵部少輔為道。同時亦為駿河國主。像你這般完全不知余長相怎甚是少見。你這般裝束,莫非是荷蘭南蠻人?」
那井川什么為道如此說道。
——什么啊?帶我從樓上摔進門了嗎?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啊?
這看上去倒不像什么壞人,雖然有些威嚴,卻也充滿慈愛。但說白了,我還是一頭霧水。
為什么自己會出現在這種見都沒見過的地方;為什么會被人追著打……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能問一下嗎?」
我有些猶豫地望向對方,而那老人聞言則露出抹慈祥的微笑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今年是哪位天皇在位?以及……年號?」
「正親町天皇陛下,今年是元龜三年……」
元龜……不會吧?
我來到四百年前了嗎?高不對不對……哪有這么離奇的事?
可那人的樣子,也不像是在騙人啊……
啊……戰國嗎……
這是什么令人窒息的時代啊……
算了,就當是夢好了,反正第二天睡醒就回到現實了,我應該——絕對是撞到頭昏死了。
不過話說回來,元龜年間駿河這一片不是今川家舊領嗎?這井川家又是哪里冒出來的?雖然今川(いまかわ)與井川(いかわ)只差了一個字。
無所謂,這大概又是我大腦把奇怪的信息拼在一起了吧。
沒錯,絕對是這樣!
這時井川大叔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向我開口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余在意中意你的本事。」
「我叫春野俊人,馬上就十八歲了,還有我不是荷蘭人,是日本人。」
「是嗎……」
他意味深長地輕聲附和,視線開始在周圍游走,隨即視線開始在我身后與身上來回掃視,最終停留在我身上。
這個人在干什么啊?
我有些狐疑地看著他,而井川大叔在察覺到我的視線后便躲閃了視線,隨即踏前走來半步說道。
「那,那俊人,有沒有意而成為吾之家臣為余效力?像你這般實力強悍又奇妙之人實屬令人難以忽視。真沒想到你強到得已將余手下最強家臣小早川權右衛門擊敗。」
「我……家臣?好啊。」
我裝作天真地樣子試探性地應了一聲。
而那人聞言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無奈般的笑容。
“權右衛門,如何?”
“無妨,僅是左臂脫臼,無需大人費心。屬下只是留有余念。”
井川大叔面色嚴峻地點了點頭,接著將視線投到我身上。
“那從今往后余便是你所效忠之人。目前,由于權右衛門負傷,你暫且與她接替其成為余女近衛,以保護其不受傷害——”
“——爸爸!為何讓這來路不明的浪人照顧孩兒?余乃源氏之后,豈能同這般來歷不明之人同行?況且,孩兒一人也無妨,平日無聊,出城游玩便是。”
他的女兒打斷他的話,十分不滿地開口。
那女孩個子在這個時代出奇地高,大概一米六五上下。她的模樣如其血統般高雅、端莊,宛如大河劇中尊貴的公家女子。她穿著樸素典雅的櫻色上衣與和青色裙袴,面容可愛卻又不失威嚴,成熟。
“可不能這么說,阿和。”
我那主公如此說道。公主不服氣地扭過頭,不屑地打量了我一眼,隨即別開了視線。
講真的,我的確在某一瞬間看出了神。
這個女孩真的很美。
而且最令我在意的就是這個女孩的樣子竟然與昨晚夢見的女孩沒什么區別,只是更加稚嫩可愛,宛如那人的妹妹。
「你……」
我有些吃驚地開口,她疑惑地望向我,依舊斜睨著我,一副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樣子。
「怎么?莫非汝曾在某處見過余?」
「啊,嗯……在夢里見過……」
「夢里?余與汝素未謀面,何故同余于夢中相見?」
「我也不怎么清楚……或許是天意而為吧?」
我也真是的,連續兩天夢見同一個女孩是夠奇怪的,是跟那個駿河有關嗎?不過她跟這個公主之間卻沒什么聯系,除長得比較像,完全是兩個人。
還有身后會有些碎碎念的聲音啊?在夢里都能幻聽嗎?
公主對這個話題失去了興趣,只是淡淡地回應了一聲。
這女孩性格有些難搞啊,以后我真要伺候……這種人嗎?
明明身在夢中,卻又感到莫名不安。
這真是夢嗎?
×××
在俊人與公主交談之際,井川兵部借機上前攙扶起小早川式部,同時確認對方情況。
「權右衛門,傷勢如何?」
朝權右衛門聞言苦笑著抱著左臂向對方致意,并宣稱自己并無大恙。兵部見狀則暫時放下心來,這時式部丞則瞥了眼正與公主交談的俊人后疑惑道:
「兵部大人,您當真要那么做嗎?」
「沒錯,這種來路不明、奇裝異服還實力強勁者的存在令人甚是猜忌。若是此人轉投他人,后果可見一斑。同時將其留在井川家中也是一大隱患。」
「那您為何還要收其為臣?」
「余亦未料此人竟那般不假思索,只是說著玩心。」兵部丞的提議起來有些無奈,說到底俊人不理解這種無法理解的人,會對此心生忌憚也是自然。
權右衛門聽聞此言也不禁露出苦笑,隨即用力將脫臼的左臂接了回去,接著走向被嵌入樹干的刀,將其拔出收回鞘中,然后轉頭向兵部發問道。
「要在此做掉那人嗎?」
「不,天色也不早了,姑且等靠近井川館再處置不遲。」
「是。」
權右衛門鄭重回應道。
緊接著二人一同望向了仍在與公主交談的俊人,稍后兵部丞見狀整理了一下表情后,便帶著慈祥的微笑走向二人。
「俊人,回頭余便為你安置住處,你今后住在余女子隔壁守護其安危。」
俊人聞言輕聲低頭出聲回應對方,同時瞥了眼他今后要服侍的對象——那有些目中無人的公主殿下。
——讓我伺候那種瞧不起人的人;如果這是夢的話,多半是場噩夢吧。
想到這他便有些疲憊地長嘆口氣。
——不過這一切應該不是夢吧……我想努力再離奇,也不至于夢到這種讓人眉頭緊皺的故事。
——過幾天我得想辦法離開這里上洛找織田信長。跟著那種如同中天的大大名總比這種聽都沒聽過的大名好,連秀吉都能被提拔,我肯定也就能混出一個好的前途!
俊人如此暗下決心,同時開始盤算以后該怎么會如何飛升,成為一國一城之主,甚至當上公家貴族。
這時權右衛門向前一步靠近兵部,同時點了點頭以示回應后,他才開口道:
「眼下天色已晚,唯恐強盜橫行,吾以為還是盡早回城為上。」
「所言極是。」兵部一邊說著一邊轉頭跨上馬背,「走了。」
見狀權右衛門便走向自己的馬匹,俊人則前去拎起背包。等那幾人準備出發時,默默跟在了那個公主后面。
「喂,來給我牽馬。」
公主朝著一旁俊人理所當然地冷聲下著指令。俊人不語,十分聽話地牽過馬繩,接著大步跟在兵部與權右衛門后面大步走著。
沒走一會兒,公主便再次開口。
只見其目視前方,并不正眼看他。
「喂,你究竟何許人也?」
「只是個隨處可見的十七歲少年而已,公主殿下。」
「凈是胡言,若是一介草民,哪能將小早川式部擊敗?」
她微微提高了音量,但還不至于讓兵部回頭查看,只覺得二人在正常交談。
面對對方的質問,俊人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那公主殿下,只得莫名地說道:
「可能是我以前經常打架時吧,我也不清楚。」
「哼?會射箭的地痞流氓,甚是罕見。」
「不是……算了,說的也沒錯……」
聞言俊人心想反駁,但卻有些無奈地承認了。見狀那公主反倒有些驚訝,俊人則表示對方并未說錯話,無需在意。至于緣由,俊人并未之,那公主見他不提,便不過問。
這時俊人則看著遠處山上的天守,向那公主發問:
「那個,還有多久才到呢?」
「穿過不遠處的小樹林便是井川館城下町,大概花個半時辰……」
——不是……半個時辰是多久來著?一小時嗎?那未免太久了吧!
俊人在心中如此抱怨道。
兵部轉頭望向權右衛門,對方會意后便悄悄停下馬匹,緊接著小心下馬,從腰間拔出刀。
與此同時,俊人則突然警惕起來,從口袋中取出甩棍與手機。那公主見狀便有些疑惑,怎想俊人竟一把將其拽下馬背。
兵部見狀心驚膽涼了半截。
——莫非這家伙……
「喂,混蛋!你想甚!」
「閉嘴,安靜點。」
俊人壓低聲音,同時用力甩出鋼棍。那公主見狀便不敢輕舉妄動了。
權右衛門見狀轉頭望向兵部試圖得到下一步指示,兵部緊皺著眉頭搖了搖頭,權右衛門會意后便屏息謹慎地緩緩收起刀,觀察著俊人的反應。
俊人則在此時打開手機手電筒照向附近的樹叢,樹叢中反常地亮起了微弱的反光。
「那個,我說,公主殿下……」
他湊到公主耳邊低語道。
「趕緊跑到你父親那……」
「嗯?」
「恐怕兇多吉少——」
話音未落,公主所騎的馬忽然發出一陣悲鳴,接著——
×××
有點不太妙呢。
這附近埋伏了那么多人……
「喂!武士老爺們麻煩賞俺們這些吃不上飯的難民點銀子吧。」
我就知道……
周圍陸續圍了一群個衣衫襤褸,手握著不像樣的刀,表情猥瑣的……大漢?不對,小矮子。
不遠處的權右衛門則立即沖到主公身邊拔出刀保護對方。
「我說,公主殿下,該怎么辦?」
「不知道,余并未攜銀元出行,眼下還是盡快逃跑為上。」
「那你先走吧,我留下殿后。」
「什么?」
不等她反應過來,我抱起公主全速跑向主公,將她迅速推上馬背,同時全力揮棍驅趕迎上來的強盜。
「快點回城!」
我如此大吼著,同時向強盜們發動進攻,使出了遠比初中打架時更蠻橫的力量。
「啊!!!那人怎么回事!為什么會跟巨人一樣啊——!」
「別害怕!俺們人多不怕他!」
「就,就是!」
「給我上!」
周圍人越圍越多,耳朵都快被吵炸了。
「快點護送主公走!權什么門!我殿后。」
「保重!」
話音未落,權右衛門便跨上馬護著主公走了。
而在場便只剩下了一群強盜與拿著甩棍的我。
令我自己都意外的是,我不僅沒有害怕,反倒是愈來愈興奮,手里的鋼棍已經按捺不住了。
「喂,死小鬼……」
正當我從工裝褲的袋子中掏出防身手套時,有個不知死活的大叔十分囂張地提著刀走了上來。
「俺們可是有二十個人,你這乳臭未干的小鬼能打得過俺們嗎?速速將銀兩交出來,興許還能饒你一命!」
「一群渣滓,敢跟本大爺叫板。」
我從口袋中掏出香煙點燃,接著扔在地上。
「這東西滅掉之前,本大爺會提著你們這群一文不值的豬玀的人頭回去見我主公的。」
嘗到久違的煙草味,我不禁更加興奮。
——對不起,老師就讓我任性一次吧……
我迅速帶上拳峰處鑲有鋼球的防身手套,即提起鋼棍,蔑視著這群矮子。
而那大叔十分不屑地冷哼一聲。
「小的們,一起上殺了他……」
「本大爺的人頭,你丫的有本事就拿去吧!」
我大吼一聲,隨即提著鋼棍,攥緊頭朝他們沖去。
×××
由于俊人的主動殿后,加上權右衛門的守護,兵部與公主得以順利回到井川館城下町。
這時公主騎著馬攔到兵部開口道:
「爸爸,能否派兵前去援救那浪人?孩兒未曾料到那浪人竟會那般果斷拋下殿后一事。」
「……」
兵部移開視線不知該如何回答。
任由俊人自生自滅明顯是特合自己本意的,他一開始的目的便是除掉對方。若是如今變卦選擇派兵支援,自己完全自相矛盾。
——只是,若是不派兵出去難免刺耳。更重要的是,此乃阿和之求,比起流言蜚語之輩,阿和不悅才最為致命……
「兵部大人,臣以為也應派人迎救,畢竟其忠心可見一斑。況且若其轉投敵國,對吾等威脅巨大。與其設法抹殺,不如妥善運用那等擁有潛力的人材?
連權右衛門這般家老都從旁勸諫,兵部自難忽視。
最終在思索再三后,兵部丞才有些猶豫道:
「嗯……既然如此,那權右衛門你便帶幾人去支援他吧。」
「是。」
收到指令的權右衛門向公主與兵部丞分別致意后便調轉馬頭,隨即奔向最近的兵砦。
×××
「去死吧!」
我將一個矮子一棍揮倒,接著全力給了他兩拳后,把那人丟向圍上來的矮子們,緊接著用鋼棍上的鮮血,望向仍在原地的矮子們。
「還有誰?」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沒人敢上前半步。
我環顧四周,地上倒著幾個面目猙獰但一動不動的矮子,他們身下淌出鮮血,緩緩匯聚到某個小坑中,形成一個血洼。地上還有一些銹刀的殘片與人體組織,看得出來方才經歷了怎樣的混戰。
至于我?除了一直打人打得拳頭有點疼,外加身上沾了些鮮血后,基本沒事。
——這些人已經被我一人包圍了。
——嘖……好冷的笑話啊……
不過這群人值得夸贊的只有被打成這樣了居然還沒逃跑。
他們應該不是普通的強盜吧,之前聽說武士也說不定。換作是難民落草,意志力也不會這么堅定。
我抬頭看了眼時間,目前正值七點二十。
——是時候解決他們了。
于是我向前邁出一步,頓時他們嚇了一大跳。
還剩下八……七個人嗎?我記得原本應該有二十個人才對啊……
——什么?!
我猛得轉身,一個矮子正高舉大刀準備向我揮下,可當我想起躲開時——
「殺了他!」
「快殺了他!」
「把那死小鬼千刀萬剮!」
那些被我打倒的人在此時也都迅速沖向我。
「混賬東西!」
我大吼一聲,但卻已無力回天,真是我太大意了。
那些在黑暗中的刀光宛如鬼火向我襲來,令我頓感絕望……
但就在這一瞬間,我身后這人身上突然冒出鮮血,隨即一個球形物便落到了我身上。
「什么情況?」
見狀我不禁有些疑惑,但緊接著那個球形物便徑直飛向我身后。
「閣下,你真是令吾另眼相待呢……」
這時權右衛門突然出現在我身前,右手提著刀,左手吃力地將我拽走,緊接著向前揮刀砍向那些矮子。
我連忙起身同他一起奮戰。
「怎么就你一人?」
「支援只需稍等片刻便是……」
他吃力用右手展開攻擊,接著一刀刺穿對方的胸膛。
這人先前不是還跟主公眉來眼去想作掉我嗎?真以為他拿著刀朝我走來的樣子我沒看到啊!那么明顯的動作是當我瞎嗎?!要不要是附近有這樣強盜的敵人吸引注意,我指不定會死成什么樣!
這兩人又想搞什么?等機會讓強盜除掉無法信任的人不是最好的選擇嗎?為什么還大費周章地回來救我?
「太可疑了……」
我不禁如此低聲道,同時繼續手中的動作,將面前之人的武器砸碎后,便掐住他的脖子,接著稍一用力把他的喉結按了進去。這個人只是拼命掙扎一陣后便斷了氣。
正當我準備將這人丟掉時,卻得發現權右衛門喘息著向我襲來。
「——喂!躲開!」
我全力將手上這個不足百斤的矮子丟了過去,而權右衛門聞言立即閃身躲過。被我砸到的那人立即被權右衛門給一刀兩斷了。
權右衛門大口喘著氣,吃力地用持刀手抱著左手。我見狀便立即蹲向他身側護住他的左側。
他見狀則有些詫異,隨即苦笑一聲。
「多謝閣下搭——」
「不用在意這種小事,算是扯平了。」
他便再度苦笑出聲,我則向前解決最后幾人。
沒過一會兒,在場的強盜便都被我與權右衛門解決掉了,要知多少我不知才剛才姍姍來遲。
很久沒打架了,先放開手腳不考慮后果更是人生第一次。至于死了多少人,多少人受重傷我基本不在意。畢竟這二十人強盜死有余辜,也不知之前有多少人無辜地死在這群人手上,我這樣也算是天誅吧。
一想到這,我的心理負擔瞬間少了不少。
——雖然原本就沒多少就是了。
我隨手扯下某個尸體的衣物,擦去棍與防身手套上的血跡與人體組織,接著便將棍收進了工裝褲褲兜中。
這時權右衛門收起刀,朝我走了過來。
「閣下身手真是了得,竟以一己之力對抗二十人,令在下刮目相看……」
「若非有你支援,我八成便也是兇多吉少。」
「閣下不必如此謙虛。」
他的語氣聽起來恭敬了不少,仔細揣摩也沒有任何輕蔑的意味。
應該是我無比充沛的武力令對方折服了吧!
——希望如此……
不過即便如此仍然要提防對方,畢竟那家的作風讓我有些忌憚,就如同他們忌憚我,甚至想將我置于死地一樣。我到底是想不明白他們是想做什么。
「還請閣下務必盡早隨在下返程。畢竟駿姬與兵部大人都十分中意閣下,特此派在下前來支援閣下。」
「駿姬?」
「駿河之公主日之意,特指兵部大人愛女。」
是指那個公主嗎?這算是名字嗎?但道三的女兒濃姬本名不是叫歸蝶嗎,這個公主不將本名示眾嗎?不過這對我來說也不重要。
「中意我?難道不是覺得我作為保護主人的狗很好用嗎?況且先前試圖殺了我,我可無法就這樣算了。」
「那是在下出于對閣下的不信任,擅自命令手下與閣下所侍奉的公主大人絕無干。」
他甚至單膝跪下低著頭這么說道。
見此情景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畢竟人身為武士,向連浪人都算不上的我低頭未免太影響他要其他武士眼中的形象了,讓我頗感難以推辭。
畢竟都特地回來救我了……
——反正也算是恩人了,不給人家面子也不好……
簡單思索一番后,我還是決定就此相信對方。比起揣測、懷疑別人,我還是更樂于信任別人。
得到我肯定的回應后,權右衛門便苦笑著站起身向我道了聲謝,
「時候也不早了,在下姑且先送閣下回城見公主大人再另作打算。」
「那你帶來的這些人呢?」
「吾將命其將尸體焚燒,避免尸體腐化影響附近居民正常生活。」
「是我……」
我小聲嘀咕了一聲,隨即便跨上了他的馬,盡量扯住他的衣服避免掉下去。
「駕!」
他大喝一聲,隨即揮下馬鞭。
××
花了些許時間我們才回到井川家的本城——井川館。
說到館的話,最有名的一定是武田家的躑躅騎館了。跟網上歷史盲認知不同的是,城池并非只有一座孤零的天守,井川館是座相當大的山城,由本丸、二之丸、三之丸與東面的井川丸四個部分構成,主要坐落于大無間山的某一角。山腳下是百姓與下級所居住的城下町。
從本丸向下眺望山下的燈火顯得十分壯觀美麗。
我依主公派來的斥候所言,讓我先在本丸大門口等候等侯。
閑來無事的我倚靠在大門口欄旁,饒有興致地望著星漢燦爛的夜空與令人心曠神怡的城景。
——能到這樣的風景,來到這的時代也算是賺到了呢……
一想到這我便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準備找個合適的角度拍下來。可與此同時身后不遠處傳來一陣冷淡的女聲。
“若汝一直在這吹夜風,小心染上風寒,望知悉。”
我循聲望去,來人正是駿姬。她早已換上更為華麗優雅的和服(應該是打褂),冷著臉站在本丸御殿外的長廊上,身后跟著兩位侍女為其提著裙擺。
聞言我立即上前幾步后向對方鞠躬回應。
「是,明白了。公主殿下,感謝您對臣的關照。」
「若汝身染疾,再尋醫問藥,豈非多添煩擾?」
駿姬冷冷瞥著,自始至終都未將我放在眼中,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另外,依家父之意,日后余將武士禮節授之于汝,家父望汝成為優秀武士。望汝莫辜負其期望。
「遵命……」
——感覺好麻煩……
正當我這么想的時候,駿姬扯起衣服,轉身離開了這里。
我目送著對方消失在視野后,頓時長嘆口氣。
——事到如今,我還有可能回去嗎?
不對,就算回去了又能怎樣?本質上,有我沒我跟我都一樣。沒人會因為我的突然消失而四處找我,也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
——到底算好事還是壞事啊(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只是有莫名憂郁,不知不覺竟從口袋中摸出了打火機與被老師沒收的半包的廉價香煙。
『——千萬不能在成人前抽煙。』
我先后愣了一下,隨即還是將煙收了起來。先不說會不會被問生老師罵,因為這點小事就借煙消愁未免太不像話了。再加上現在抽得爽,以后煙的時候就沒機會抽了。
「唉……要怎么在這種絕望的時代活下去啊……又不是太閣立志傳……」
話說回來幸虧手機里前下載了PS2移植的太閣5DX和信野,不然得無聊死……
——512GB的手機就是好啊。
不過在戰國玩游戲……
——還是玩真人版的武將立志傳吧。
×××
駿姬回到起居室后,其中一位比她更為年長的侍女便借此發問。
「公主殿下,自歸來后您便長留于此。主公大人未曾造訪,何故向那人傳達乃是主公大人所言?」
駿姬聽后不假思索道,看上去心中早有了答案。
「桔梗,彼人之勇武令余為之感嘆方才遇襲,若非其在余身旁守護,警戒流氓,甚至舍命殿后,只怕余早已命喪當場。余欲贈予其黃金茶器作為獎賞。可仔細一想未免過于膚淺。那些東西并非其眼下所需。思索再三,余欲將武將之武功與武家家臣之禮作為獎賞予以才是算得上踏實。余相信,爸爸多半會認同余主張。」
她滔滔不絕地輕聲說著,談吐優雅,不愧為源氏之后,令人為之側目。但氣場卻有些冰冷,亦使人難覺親昵。
而桔梗卻似乎不懼其冰冷氣韻,由衷感嘆同時打趣道。
“原來如此,公主殿下遠見真非愚所企及。不過看樣子您倒是很中意那人呢。”
“胡、胡說,可不可妄言。”
駿姬聞言有些害臊地別過頭,但臉紅什么的是不可能的,畢竟俊人不過普通武士,除了有救命之恩外,基本是無足輕重。
不過要說為何桔梗敢跟駿姬開這種玩笑,
主要還是桔梗與對方結識多年。她原是與井川家敵對的坂上家的公主,自井川兵部降伏坂上氏以來,桔梗便作為人質兼侍女,自駿姬裳著前一直服侍對方至今,加之其年長于駿姬八歲,二人早已形同姊妹。
“不過那傾奇者是何種來路您有詢問過嗎?”
“姑且算是,其口音與余等相似,尚且認定其乃駿河之人,可曾人服飾亦未見過,甚至駿府港的南蠻人都不曾穿著這般奇特。”
桔梗聽后不禁苦笑。
“改日前去詢問一番如何?若是有來路不明之人一同生活,您恐有些不安。”
“所言極是,一會兒待彼人歸來便是。居于鄰屋,倒是十分方便。”
駿姬如此說道,同時向對方勾起嘴角以示回應。
××
至于兵部方面,他得知俊人幾乎憑一己之力殺光了所有盜賊后大為震驚,直接拍著俊人站起身
“那孩子孤身一人!竟將群盜悉數誅滅?!”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相當欽佩在其中,先前對俊人的懷疑與忌憚之心蕩然無存,一股豪氣感受取而代之。
——余愚甚矣,竟欲除此等猛將?然彼傾奇者,豈不令人生疑?反令人費解。總之,吃一塹長一智,尚且日后勿輕言殺成大器之人。
冷靜后兵部便鎖著眉坐了下去,權右衛門見對方調整好狀態后便匯報起當時的情況。不過式部丞卻是為了抬高俊人,索性匯報自己姍姍來遲,只是隨便撿了兩個鼠輩。
經過權右衛門一陣巧妙的報告,令俊人在兵部心中的地位進一步提升,使兵部更加慶幸當時沒能成功殺掉俊人,同時也認為自己有愧于對方。
兵部這時扶了扶額頭,接著尋求意見般朝式部丞開口發問:
「權右衛門,依汝之所見,何以向人賠禮致謝是好?」
「依臣之所見,不妨由俊人閣下本人定奪。畢竟吾等無禮在前,若是禮物不合對方心意,豈不更為失禮?您意下如何,兵部大人?」
聞言對方頷首贊同,緊接著朝自己微行一禮。
權右衛門見狀則立即會意,隨即鄭重回禮并開口道:
「那么,臣便先前行傳喚俊人閣下,請兵部大人稍等片刻。」
話音未落他便起身離開兵部居室,快步朝本丸御殿外趕去。
×××
「俊人閣下!」
正當我坐在背包上百無聊賴地玩著信野10的時候,權右衛門的聲音伴隨其身影一同出現在了我面前不遠處。
見狀我立即起身,畢恭畢敬地向對方行了一禮,同時開口詢問道。
「是不是討論出結果了?」
「兵部大人欲請閣下前去索要獎賞與先前無禮之賠償。」
他一上來便這么回應。
主公竟然會想著補償我嗎?這種事感覺多少有些難以置信。我還以為他會把我的殊死殿后當成理所當然從而直接忘卻我。
——難道說他意外地是個好主公?
不對,應該只是我被暗示未遂才導致我對他的感覺變差了,主公對待家臣或是普通人應該都是很和藹可親的。
如果站在他的角度想的話,一個說著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還穿著奇裝異服的外來者,自然令人懷疑。
——突然就理解對方了。
我在心中如此感慨道,同時露出抹苦笑。
「怎么了嗎?俊人閣下?是否有何不合你意?」
權右衛門見我露出苦笑有些疑惑道。見狀我搖了搖頭以示否認。對方確認似地再次發問,我則出言讓他不要在意。
「若是無事,還請殿下同行。」
他微行一禮后這么說著。我頷首同意,隨即背起背包默默地跟在了權右衛門身后,與其一同進入本次御殿。
在權右衛門的帶領下,我們穿過長廊,來到對面就是枯山水的房間門口。
主公正坐在上座,面前擺著張矮桌,提筆寫著什么。權右衛門踏入屋內,同時向主公行了一禮,對方見狀便點頭示意,隨即將矮桌搬到一旁。
權右衛門這時輕聲開口道。
「見了主公一定要行禮,否則難免有些不成體統。」
「明白了。」
「閣下將隨身物品放在門口即可。一會兒就坐于兵部大人面前不遠處。」
「嗯,這么基本的我還是知道的。」
——畢竟我大河劇也沒少看……
聽我這么說,權右衛門朝我稍行了一禮后便走到主公一側坐了下來。
我踏入屋內坐下后便向主公行了禮,隨后緩緩坐了下來。
「俊人,先前欲對汝行刺真是萬分抱歉。另外感謝不計前嫌主動殿后。作為回報,若是要求并不過分,那余便會滿足你。
主公向我鄭重行了一禮,他的這番誠懇認錯的舉動令我深感意外。
——有必要嗎?我可是連浪人都算不上的怪人啊。
由此可見,主公本身多半是那種溫柔的人吧。
我倒未將那種事放在心上。畢竟對我而言一直將他人的惡意放在心里是件愚蠢至極的事,沒理由讓別人左右自己的心情。
我勾起嘴角向主公行重行禮。
「不,對我來說,主公大人會想殺了我也在情理之中,若是我見到莫名其妙的人,也多半會想除掉對方。至于殿后,身為家臣為主公與同僚舍命殿后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所以主公大人也不必太在意,我也沒想過怪罪大人。」
「此乃汝應得之物,汝之心胸,勇武,令余愛惜不已。若無法贖罪,惟恐寢食難安。若汝擔心余無法滿足汝之所愿,無論黃金白銀,亦或是妻妾茶器,均可。」
——這老爺子人未免也太正直了吧?不過如果仕宦這樣的人,也算是無怨無悔了。
這時一旁的權右衛門也勸我好歹收點東西。
我見拗不過他們,思索再三后,試探性地發問:
「什么都行嗎?」
「對……」
「——那就請給我一間屋子吧,我不想住一般武士住的長屋。」
此言一出,主公與權右衛門頓時驚訝地看著我。
「這么簡單?!」
「那……那再豪華一點……?」
「沒了?」
「那、那就再幫我搞些衣服吧。」
主公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而權右衛門看上去有些不明所以。見狀我便咽了口唾沫,接著繼續說道。
「呃……至少長遠來看,一個穩定的住處對我而言是最重要的。最怕像個地痞一樣又沒勢力又居無定所,滔天的富貴遲早會花完,權力跟地位只有在特定地方才有用,而不忠心的妻妾還不如金錢和權力。靠別人賞賜的,遠不如自己腳踏實地,西方的明國有句古話——『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跟我想表達的其實異曲同工。」
——況且我也只是剛從浪人升上武士,武士所具備的武道與禮儀我基本不懂,沒有一個勢力愿意庇護啥也不是的我,才是最的致命的。
說白了,就跟《太閣5》里沒有主公的浪人職業一樣,居無定所都炒不了米價掙大錢。
——我又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笑)。
主公聽后不禁露出苦笑,隨即又轉為欣慰的笑容。
「嗯,所言即是。汝真是十分踏實呢,俊人。」
「姑且吧。」
「余已知曉汝之所求,會盡快吩咐侍女收拾。在此期間,汝在本丸中四處走動也無妨。」
「是。」
主公輕笑著,隨即示意我可以離開了。
我獨自一人背著包,穿梭在御殿各處。
我對這個時代的一切都感到好奇,雖然很多都能在大河劇見到,但在現實中見到還是相當激動。
——有朝一日能不能見到信長公本尊啊……
畢竟來了這個將星閃耀的混亂時代,不去見見歷史上的名人未免也太可惜了。不過怎么見到那些名人又是個大問題呢。
還是別想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盡早習慣在這個時代生活好了……
回去的方法……一邊生活一邊琢磨好了……
雖然光能充電寶讓我不愁用電,天天都能玩手機,但沒有網絡可是很折磨人的!
——我想回到未來的理由未免也太膚淺了吧……
想到這我便自嘲地笑著,接著放下背包,坐在我也不知道是哪的走廊上,從兜里拿出手機,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盯著手機屏幕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