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陰兵過境）

西極佛國的界碑埋在黃沙里，林無咎踩著碑文殘片遠眺時，正逢落日將八萬四千座佛塔染成血色。白璃腕間鎖鏈叮當作響，半妖血脈感應到地脈深處傳來的誦經聲，竟自發凝成赤色妖紋爬上脖頸。

“禿驢們用《渡厄經》鎮壓裂隙三百年，“陸清歌拂塵輕掃沙礫，露出碑文下暗刻的九瓣蓮紋，“如今這蓮紋褪色如斯，怕是幽冥裂隙已擴至三丈。“

話音未落，地面忽然塌陷。藏鋒劍自鳴出鞘，劍尖所指處沙浪翻涌，露出青銅巨門一角——門扉雕刻的并非佛陀，而是十萬持劍骷髏壘砌的尸山，門縫滲出黑霧凝成“敕令“二字，正是三百年前天庭隕落時的鎮邪符箓]。

“施主且慢！“

佛號如雷炸響，十二名赤足僧人踏虛空而至。為首老僧眉心裂開豎瞳，照出林無咎背后浮現的虛影：竟是藏鋒劍靈化作的灰袍道人，正與門內伸出的白骨巨手隔空對弈。

“好一局天地棋！“老邋遢突然奪過酒葫蘆猛灌，噴出的酒霧竟顯化出山河幻象，“禿驢看真切了，這小子執黑子落的是北冥天淵，白子么...“他醉眼斜睨陸清歌，“怕是道門祖庭的蓮花峰。“

白璃突然悶哼跪地，妖紋已爬滿臉頰。林無咎本能伸手攙扶，掌心劍痕與妖紋相觸的剎那，藏鋒劍陡然暴起，將青銅門劈出三尺裂痕。門內傳來金鐵交鳴之聲，似有百萬陰兵即將破封]。

“災劍道，吞！“

林無咎雙目赤紅，災厄劍氣化作饕餮虛影啃噬黑霧。陸清歌卻臉色劇變，拂塵三千銀絲盡數斷裂——每根塵絲都系著道門禁術“太上忘情“的封印，此刻為壓制反噬，他不得不將半截本命拂塵插入地脈，借佛國愿力重筑封印]。

十二僧人結“金剛伏魔陣“，佛光與黑霧碰撞出琉璃碎火。老僧豎瞳淌血，終于窺見一線天機：“原來施主是藏鋒真人斬出的惡尸！那門內...“

轟然巨響打斷箴言，青銅巨門洞開縫隙，伸出的卻不是白骨，而是一截纏繞繃帶的劍刃——正是三百年前隨天庭崩塌失蹤的“誅仙劍“殘片！劍柄處鑲嵌的幽藍寶石，與林無咎掌心劍痕共鳴如心跳]。

---

林無咎蹲在破廟門檻上啃冷饅頭時，聽見巷口賣炊餅的老王頭又在扯閑話：“那瘟星可算滾蛋了！昨兒我家老母豬一口氣下了十二個崽！“

他低頭看了看懷里的銹劍，劍柄上“藏鋒“二字被饅頭渣糊了一半。三天前被趕出棲鴉鎮時，懷里就剩這把破劍和老邋遢塞的半吊銅錢——那老乞丐溜得比耗子還快，只丟下句“往南走有飯吃“。

“喂！要飯的別擋道！“

穿綢緞的胖掌柜踢翻了他擱在臺階上的豁口陶碗，半碗糙米飯撒在泥地里。林無咎攥劍的手緊了緊，掌心劍痕突突直跳，銹劍跟抽風似的抖起來。

“叮鈴——“

駝鈴聲混著脂粉香飄過來，青布馬車“吱呀“停在不遠處。簾子一掀，穿鵝黃衫子的姑娘探出頭，髻上金步搖晃得人眼花：“小兄弟，這飯我請你吃。“

她隨手拋來個油紙包，里頭兩只醬肘子還冒著熱氣。趕車的疤臉漢子卻突然抽刀：“小姐當心！地上飯粒在冒黑煙！“

林無咎扭頭一看，撒落的糙米飯真咕嘟咕嘟泛著黑泡，眨眼化成幾十只紅眼老鼠！人群尖叫著四散，那鼠群卻不追旁人，直撲他懷里銹劍。

“藏鋒啊藏鋒，你個惹禍精！“他抄起劍鞘當棍子掄，銹渣子跟頭皮屑似的亂飛。一只老鼠蹦上肩頭，尖牙剛碰到衣領就“嘭“地炸成血霧。

“接著！“黃衫女甩來捆麻繩：“爬車頂！“

林無咎竄上馬車時，瞅見拉車的白馬突然眼冒綠光——這哪是馬，分明是只長了蹄子的狼崽子！車板底下傳來“咔咔“啃木頭聲，整架馬車眨眼被鼠群蛀成篩子。

“抱緊了！“疤臉車夫突然扯開衣襟，胸口紋著的黑虎竟活了！那虎魂竄出來馱住三人，一爪子拍碎攔路的老槐樹。林無咎死死摟著虎脖子，聽見身后傳來陰惻惻的笑：“劍冢的小耗子，可算逮著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