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穴的狼毒花第二次盛開時，陳玄武站在狼神旗前，指尖反復摩挲著懷中的銀狼吊墜。吊墜內側刻著“燕“字，是用馬燕楠彎刀斷刃熔鑄而成。身后傳來趙雅琳的輕笑：“當年你二哥告白馬車上掛的是狼尾，你倒好，直接拿人家兵器熔了。“

“二嫂莫要打趣。“陳玄武的耳尖泛紅，目光落在遠處練刀的馬燕楠身上。她今日換了身茜色勁裝，彎刀在月下劃出銀弧，發間的狼毒花墜子隨動作輕顫，竟比大漠的夜星還要璀璨。程錦瑩抱著承浩走來，孩子的小手正抓著塊繡著狼首的紅布——那是趙雅琳特意準備的“合巹禮“布帛。

“時候到了。“程錦瑩遞來盛滿狼奶酒的銀碗，碗沿刻著雙狼交頸的紋樣，“按萬獸門的規矩，告白馬要在月滿時分，用狼首刀割發為盟。“陳玄武點頭，摸出狼首刀，卻在看見刀刃映出自己微亂的鬢角時，忽然想起大哥臨終前替他整理甲胄的場景。

馬燕楠收刀走近時，發間的花墜子突然脫落。陳玄武伸手接住，觸到她耳后細汗：“怕了？“她挑眉：“我在想，若你待會說錯話，是該用彎刀敲你頭，還是用狼毒花迷暈你。“趙雅琳笑著搖頭，將紅布系在兩人手腕：“當年我與你二哥，可是在狼群的見證下喝的交頸酒。“

月升至中天時，頭狼忽然長嚎。陳玄武單膝跪地，狼首刀插入沙地，刀刃映著三人倒影：左側是趙雅琳腰間的短刀，右側是程錦瑩發間的曼陀羅，中間是他與馬燕楠交疊的手腕。馬燕楠跟著跪下，彎刀與狼首刀并列，刀環相擊，發出清越的響。

“今日起，“陳玄武的聲音穿透夜色，“馬燕楠為我狼神軍白虎夫人，掌刑堂、訓狼騎，刀指玄黃宗，血護狼群安。“他割下一縷黑發，纏在狼首刀柄上，馬燕楠依樣而為，卻在發絲交纏時，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說：“若你敢負我，定教你嘗嘗狼毒花入喉的滋味。“

程錦瑩抱著承浩上前，將狼奶酒分成三碗：“按陳家規矩，需由長嫂賜酒。“她的目光落在雙冢方向，“大哥和二哥若在，定會說'玄武長大了'。“趙雅琳的指尖撫過酒碗邊緣，忽然輕笑：“當年你二哥喝交杯酒時嗆到，還是我用刀背拍的背。“

酒過三巡，狼群開始圍繞篝火低嚎。馬燕楠的彎刀不知何時換成了新鞘，鞘上用狼筋繡著狼首與花藤——那是程錦瑩連夜趕工的賀禮。陳玄武摸出銀狼吊墜，替她系在頸間，吊墜恰好落在她心口的月牙疤痕上，那是十六歲替他擋箭留下的印記。

“以后別總沖在最前面。“馬燕楠的指尖戳了戳他鎧甲的狼首吞口，“你是頭狼，得學會讓狼群護著你。“陳玄武想起白日里收到的密報，玄黃宗余孽在漠北蠢蠢欲動，但此刻望著她眼中的星光，忽然覺得那些刀光劍影都遠了些。

子時三刻，趙雅琳抱出兩壇葡萄酒——那是用陳府舊窖的葡萄藤扦插而成。“你大哥生前總說'醉里挑燈看劍'，“她替眾人斟酒，“今日便醉一次，不聊戰事，只說家常。“程錦瑩望著杯中倒影，忽然輕笑：“我曾夢見大哥在百草谷種花，滿谷都是狼毒與曼陀羅。“

馬燕楠的彎刀忽然在石桌上刻下新痕：“待玄黃宗覆滅，我要在狼穴外種滿胡楊，讓路過的商旅都知道，這里是狼神軍的地盤。“陳玄武握住她的手，觸感熟悉如握刀般穩當，卻多了份獨屬人間的溫熱：“好，我替你砍第一棵樹。“

篝火漸熄時，頭狼叼來兩根狼尾，分別系在陳玄武的狼首刀與馬燕楠的彎刀上。趙雅琳指著天際：“看！雙子星格外亮。“眾人抬頭，只見兩顆星子交相輝映，一顆如狼眼銳利，一顆似花蕊溫柔，恰如帳中四人——兩位兄長的遺志，兩位嫂嫂的守望，以及他與馬燕楠交纏的命運。

“該歇息了。“程錦瑩抱起熟睡的承浩，孩子掌心的胎記在火光下泛著微光，“明日還要帶承浩去認頭狼，他抓周時可攥著你的狼首刀穗不松手。“陳玄武點頭，望著她走向產房的背影，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陳家的媳婦，都是能在沙場上釀酒、在血泊中種花的奇女子。“

馬燕楠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指向槐樹方向。月光下，兩縷黑發在狼首刀柄上隨風輕擺，像極了當年大哥與二哥的戰旗。陳玄武摸出懷中的兩半玉佩，這次沒有拼合，而是分別系在兩人腰間：“待天下太平，再拿它們換壇好酒。“

夜風掠過狼穴，吹得狼神旗與白虎旗獵獵作響。陳玄武攬住馬燕楠的肩，感受她的體溫透過勁裝傳來，忽然明白——有些路不再需要獨自走，因為有人與他并肩，有人替他守后方，而天上的星星，也不再是孤冷的光，而是兄長們化作的火種，永遠照亮他回家的路。

“燕楠，“他輕聲說，“謝謝你愿意成為我的刀鞘。“她抬頭，眼中映著篝火與星空：“少廢話，頭狼的刀鞘，可是會咬人的。“話雖如此，卻在轉身時，將自己的彎刀往他身邊靠了靠，刀刃與刀鞘相觸，發出細碎的響，像極了大漠里，狼群互相蹭頸時的溫柔。

而遠處，趙雅琳正對著雙冢喃喃自語，程錦瑩在給承浩哼著狼族搖籃曲，篝火余燼中，新的狼毒花正在扎根。陳玄武知道，這便是大哥說的“狼群的溫暖“，是二哥向往的“人間煙火“，是他用半生刀刃，終于護住的，值得用余生守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