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青天譽滿,茶苦賄藏(一)
- 我在匪寨搞均田,你們說我造神?
- 李裁鋒
- 2127字
- 2025-07-24 12:00:00
他馬鞭指向北面:
“北戎草原的騎兵,想大舉南下,不翻那要人命的十萬大山,唯有這一條還算平坦的谷道可走!
“銀州卡在咽喉上!
“從這兒往南,經蒲河驛、虎皮驛,直抵襄平府,一路俱是寬闊官道。
“跑馬行車都便當得很!輸運輜重,比起從清河那山溝溝里繞,路程雖遠些,反倒更快!
“故而,別看它孤懸邊陲,地方小……
“戰時,這銀州衛就是襄東駐軍最多、最硬的拳頭。
“除了糧草還需后方接濟,刀槍箭鏃、甲胄兵器……
“嘿,它自個兒就能養活一支大軍!”
“明白了。”吳宇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這銀州衛,就是一根硬生生楔在北戎喉嚨里的鐵釘子!
“他們若想大舉南下,必先拔了它,否則大軍敢繞過去深入腹地?
“若敢繞行深入,腹背受敵便是死路一條。
“而此釘不拔,襄東諸衛便如同有了鐵打的脊梁,兵鋒糧秣,皆可由此源源輸往前線,最是便捷。
“北戎縱有千般不愿,也只能日日對著這顆硬釘子,撞個頭破血流!
“其他衛城,反倒能安心操練、屯墾養息……
“呵,好一個把兵甲庫和大營,直接懟到敵人眼皮底下的陽謀!
“逼著你不得不打,打得你筋疲力竭!”
“正是此理!”李管事捋須點頭,聲音壓得更低:
“咱們今日要拜會的,便是這銀州衛的掌印守備,霍于飛,霍大人。
“周遭十三座大小礦坑,名義上也歸他協理,自然也包括吳老板惦記的那幾處銅礦。”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了吳宇一眼:
“只是……這位霍大人,平生最重一個清名!
“官聲在外,講究的是兩袖清風、愛惜羽毛。
“吳老板待會兒見了,言語上……務必拿捏些分寸。”
老李果然是成了精的老江湖。
城外還一口一個“吳大寨主”,甫一進城,便已不著痕跡的換成了“吳老板”。
說話間,一行人已停在守備署后身,一處透著幾分冷硬的院落前。
白墻灰瓦,門楣低矮,與周圍那些喧鬧的工坊,和高墻大院相比,顯得格外素凈,甚至有些寒酸。
門楣上懸著“霍府”二字的牌匾,雖不鑲金嵌玉,卻自有一股肅殺官威。
眾人并未走那緊閉的黑漆大門,而是繞到側面一條窄巷,在一扇不起眼的烏木小門前停下。
李管事利落下馬,將一封束著墨家火漆印的信函,遞給門旁肅立的家丁。
片刻,那家丁小跑而回,躬身道:
“守備大人有請!
“只請李老管事與吳老板入內敘話。
“其余貴屬,請隨小的到偏院奉茶歇息。”
“至于車駕上的物件……”他瞥了一眼蒙著油氈的馬車,臉上堆起職業化的笑容:
“留在此處自有妥當人看管,萬勿憂心。”
眾人依言,星火衛與墨家伙計,被引往側院。
吳宇與李管事,則跟著一個身著半舊青布直裰、步履沉穩的老仆,往宅邸深處行去。
甫一踏入內院地界,一股迥異于外間浮華的“清寒”之氣,撲面而來。
庭院是深的,卻無半分富貴人家常見的堆砌奢靡。
腳下青石板路的縫隙里,幾叢不知名的野草,倔強的探出腦袋。
廊柱朱漆多有剝落,顯是多年未曾新飾。
不見假山流水、名花異草。
院中只植了幾株耐寒的松柏,枝干虬勁。
空地上,唯有一個沉甸甸的石鎖,一個磨損嚴重的箭靶,算作是這院落里,僅有的“擺設”。
行至內院那道打磨得圓潤的月亮門前,抬眼便是正廳三間。
青磚砌墻,黛瓦覆頂。
梁柱門窗竟全是原木的本色,連尋常官宦人家門面上必用的、象征身份的那層朱紅厚漆,都吝嗇地省卻了。
檐下,掛著兩盞褪了色的素紗燈籠,在風中微微搖晃。
以及,一位身著半舊青色云紋直裰、身形清癯的老者,已立在正廳階前相候。
他約莫五十許年紀,鬢角微霜,面容清矍,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鷹隼般銳利有神,絲毫沒有老態。
見二人進來,他臉上立刻堆起恰到好處的熱情笑容,快步迎下臺階,聲音洪亮卻不刺耳:
“哎呀呀,李老管事!久違久違!
“這位想必就是墨七爺推崇備至的吳老板了?快請!快請進!
“寒舍簡陋,莫要見怪!”
他側身引手,姿態謙和,動作間,卻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從容氣度。
步入正廳,內里陳設更是簡樸到了極致。
幾張榆木交椅圍著一張方桌,椅面鋪著半舊的靛藍棉墊。
墻上掛著一幅手繪的《銀州衛城防輿圖》,和一把裝在樸素鯊魚皮鞘里的佩刀。
兩側幾幅字畫,內容無非是“忠勤體國”、“節義廉明”之類的箴言,裝裱也甚為樸素。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舊木氣息,全無熏香脂粉的俗艷。
整個府邸,透著一股刻意為之的、近乎嚴苛的簡樸與清冷,仿佛主人時刻以此自證其“清白”。
霍于飛熱情的招呼二人落座。
一名粗布短褂、手腳麻利的小廝,無聲無息的奉上兩盞清茶。
茶湯顏色寡淡,熱氣裊裊,散發著一股尋常的炒青味兒。
未等吳宇二人寒暄落定,霍守備便朗聲一笑,聲若洪鐘,率先打破了沉寂:
“哎呀!喜聞我襄東這窮鄉僻壤,又添了一位吳老板這般有魄力的商界俊杰!
“實乃一方黎庶之福啊!”
他雙手虛按,一副憂國憂民狀:
“這襄東之地,山高路險,民風雖淳,奈何生計艱難!
“除了守著幾畝薄田刨食,也就我這衛城里的礦坑、匠坊,還能給窮苦人掙幾個糊口的銅板。”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吳宇,笑容里帶著幾分熱切:
“吳老板不嫌地僻,愿在此處設廠興業,給百姓多開一條活路。
“此等義舉,霍某代襄東父老,先行謝過了!善莫大焉!善莫大焉!哈哈……”
他笑眼看向吳宇,話鋒卻恰到好處的卡住:
“呃……吳老板那工坊,是專做……是做……”
吳宇立刻欠身,臉上堆起謙卑與局促,將一個謹小慎微的小作坊主,演得入木三分:
“回守備大人,小人這點微末營生,不過是打制些銅器小件,香爐、銅鏡、八角鈴鐺……
“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玩意兒,勉強糊口罷了,實在當不得大人如此贊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