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虎口卸甲,銅關叩門(三)
書名: 我在匪寨搞均田,你們說我造神?作者名: 李裁鋒本章字數: 2070字更新時間: 2025-07-24 08:00:00
收圖入懷,吳宇胸中已有丘壑。
抬眼望去,灰撲撲的銀州城墻已在不遠處矗立,輪廓清晰。
“藥然……”他聲音不高,卻清晰的穿透山風:
“點四人,卸甲,隨我入城。車駕也帶上。”
隨即轉向另一側:“藥志勇,領余部,按圖去約定地界扎營,靜候。”
“得令!”
“甲字伍!卸甲,隨我!”
藥然與藥志勇沉聲應諾,動作迅捷如風。
隊伍無聲裂開,分出五人開始卸下戰術背心和其他裝備。
露出內里尋常的粗布勁裝,只留貼身短刃。
整個過程迅疾、無聲,透著一種刻進骨子里的默契與效率。
一旁李管事幾人,早已對這支紀律森嚴、行止間透出的精悍之氣,“不像土匪的土匪”隊伍習以為常。
此刻看著他們卸甲露出的精悍身形,和那無聲令行禁止的做派,心中仍不免暗嘆:
這等森嚴氣度,這等令出如山的架勢……
若非早知其根底,乍見之下,怕是真會疑心是哪家公侯府邸,蓄養的精銳死士,或是……
錦衣衛的緹騎老爺們,在此地辦什么機密勾當。
見吳宇幾人已收拾利落,李管事這才上前一步,拱手道:
“吳寨主,時辰不早,若已妥當,咱們這便入城?”
吳宇微微頷首。
一行人隨著李管事,策馬轉出棲身的稀疏林地,踏上了通往銀州城門的官道。
尚未及城門百步,一股濃烈的、混雜著鐵銹與腐敗氣息的腥風,便撲面而來。
眼前的景象,無聲的訴說著此地不久前經歷過的煉獄。
官道兩側,曾經平整的土地,如今坑洼遍布。
裸露著被馬蹄反復踐踏、又被血水反復浸泡的,醬黑色泥濘。
幾架殘破的拒馬斜插在泥地里,粗大的木桿斷裂處露出白森森的茬口。
上面凝固著大片大片暗褐色的血痂,引來嗡嗡作響的蠅蟲。
一道渾濁不堪的護城河環繞著城墻,水色泛著令人作嘔的暗紅。
水面漂浮著泡脹的斷木、破碎的布片……和一些難以辨認的腐爛之物。
這里的城墻,比清河城的高大許多!
新近修補的土黃色疤痕,犬牙交錯的覆蓋在深褐色的舊墻上,如同巨大的傷痂。
高聳的箭樓上,焦黑的痕跡清晰可見,幾根斷裂的椽子猙獰的刺向天空。
馬蹄踏過這片浸透鮮血的土地,每一步都仿佛能感受到腳下亡魂的嘶鳴。
吳宇眼神冷峻,驅馬緩緩前行,向著那座飽經摧殘的城門洞走去。
踏過厚重的城門門檻,才將城外那股血腥與腐土混合的氣息,暫時隔斷。
門洞里,值守的軍漢,披著半舊的鴛鴦戰襖。
眼神卻如刀子般,在行人身上刮過,透著邊關老兵特有的兇戾與麻木。
比起清河城門那些腦滿腸肥、呵欠連天的門兵,這些才是真正見過血、舔過刀口的惡狼。
然而,即便是這等惡狼,在墨家那份蓋著幾處鮮紅大印的硬實路引……
以及李管事袖中悄然遞過去、沉甸甸的一小袋“門敬”面前,那兇狠的眼神,也瞬間融化成了渾濁的油滑。
“喲,是墨七爺的人?找守備大人的?”領頭的小旗官掂了掂錢袋,手指隨意彈了彈路引,咧嘴露出一口黃牙:
“進去吧,別在街上瞎晃悠!最近不太平!”他揮揮手,連吳宇等人馬背上鼓鼓囊囊的行李,都懶得細查。
畢竟,是拿著墨家帖子、去見守備大人的“貴客”,誰會跟銀子過不去?
甫一踏入城門,一股截然不同的、帶著金屬腥膻和焦煤味的灼熱氣息,猛的嗆了吳宇一口!
如果說清河城,還保留著幾分城市的煙火氣與浮華,那么這銀州衛……
便是一座徹頭徹尾、只為戰爭與金屬而生的鋼鐵蜂巢!
目光所及,幾乎看不到尋常的民居店鋪。
狹窄的街道兩旁,擠滿了高聳的土坯或磚石圍墻。
墻后是連綿不絕的工棚和巨大的煙囪,噴吐著滾滾黑煙,將天空都染成灰蒙蒙一片。
里面火光熊熊,人影幢幢。
叮叮當當!
滿載著黑黢黢礦石,或成捆刀槍箭簇的牛車、騾車在泥濘不堪的街道上艱難穿行。
車轍深深陷入混合著爐渣、鐵屑和污水的泥濘里。
赤膊的力夫喊著號子,汗流浹背的搬運著沉重的木箱。
箱縫里偶爾泄出幾縷寒光,那是新打磨的兵刃。
空氣中漂浮著肉眼可見的黑色粉塵,落在人的肩頭、馬鬃上,抹也抹不凈。
整座城池,仿佛一個巨大的、永不停歇的熔爐。
吞噬著礦石與人力,噴吐著兵戈與死亡。
李管事顯然對這幅景象習以為常。
他捋著山羊胡,驅馬在吳宇身側,聲音在嘈雜的背景下拔高了幾分:
“吳大寨主瞧見了?這銀州衛,骨子里就不是個城!
“說穿了,就是朝廷釘在襄東邊陲上的一顆鐵釘子、一座大兵砦!
“官家的軍器監分號、工部的物料轉運司……
“還有永平府那幾個,專給邊軍打制軍械的‘千錘坊’、‘百煉宗’,在這兒都設著分號!”
他用馬鞭虛指那些噴吐黑煙的工棚:
“這幾年,襄東邊軍弟兄們手里的刀槍箭鏃、甲片馬蹄鐵,十之七八,都是打這兒出去的!
“北戎的狼崽子們,做夢都想啃下這塊硬骨頭,斷了咱的兵鋒!”
吳宇微微頷首,目光銳利的掃過那些高墻深壘的工坊,還有街上行色匆匆、眼神警惕的工匠軍卒,眉頭卻不易察覺的蹙起:
“如此要害的命脈,不深藏于腹地,卻懸于國門之外……”
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審視:
“倒像是……故意拋在餓狼嘴邊的一塊腥肉?”
“呵……呵呵……”李老頭聞言,干澀的笑了幾聲,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吳寨主這雙眼,當真是毒!一眼就戳穿了這層窗戶紙。
“不錯,說穿了,這銀州衛,本就是朝廷諸公擺在襄東前線,最大的一塊誘餌!
“正是有它在此,吸引著北戎主力如飛蛾撲火,襄東其余二十四衛的壓力,才沒那么重!”
他頓了頓,帶著點老江湖的通透,繼續道:
“此地能成兵工重鎮,礦藏豐富只是其一。
“更緊要的是這,地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