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天色黑透。
衢市區一棟老舊居民樓里,透出幾縷昏黃光亮。朱元和枯瘦老母親,正圍著一張簡陋餐桌。桌上,滿滿當當擺著各色肉食,跟家里那點家底完全不搭。朱元嘴里油光,狼吞虎咽,喉嚨里還發出滿足的呼嚕聲,眼睛里布滿血絲。
“兒啊,慢點吃,別噎著了?!?
老母親顫抖著夾起塊肉,想往兒子碗里放,結果被朱元一把搶走,直接塞進嘴里。她嘆了口氣,眼神復雜,簡直像在看個陌生人。這還是她那兒子嗎?
幾百米外,對面小區一扇黑漆漆的窗戶后,幾道目光盯著朱元家。
“目標朱元,生命體征……亢奮,食欲旺盛得離譜?!?
耳機里,隊員匯報著朱元的情況。
“情報顯示,這小子三天前就開始變樣了。耳朵變大,嘴巴裂開,鼻子有點萎縮,毛發稀疏,嘴里好像長出了獠牙,皮膚粉紅,肚子……鼓得嚇人?!?
“尋妖盤沒反應,鬼氣探測儀也沒讀數?!?
另一個人放下望遠鏡,揉了揉酸脹的眼角:“隊長,這家伙的情況,真他娘的邪門??粗裱?,又在人類病變的邊緣。你說,會不會是……某種‘怪病’?”
隊長,一個臉部輪廓分明的中年男人,聲音沉穩。
“不排除任何可能。只要沾上‘異?!?,都不能大意。”
“把觀測數據,尤其是面部和行為細節,一字不漏地記下來,上報。上面已經批了,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監控?!?
“是!”
同一棟公寓樓里,清玄道長穿著件灰夾克,透過窗簾縫隙,也盯著朱元家亮燈的窗戶。
他眉頭擰成個疙瘩,指尖摩挲著一枚老舊銅錢。
“面色粉白,牙齒變尖,眉毛頭發稀疏,眼睛血紅,食量大得像個吃貨……”清玄低聲念叨著。
這種異狀,絕不是普通情況。
他又想起豐年村那幕慘劇,王麗空洞絕望的眼神,還有那聲凄厲的求救,到現在還在耳邊回響。
當時他跟明惠就在附近,卻因為所謂的“祖宗規矩”、“清官難斷家務事”,選擇了袖手旁觀。
“世事如棋,一步走錯,全盤皆輸。”
清玄心里默念,要是當時能果斷點,王麗也許就不會那么慘了。
“既然撞見了,貧道就不能再袖手了?!鼻逍抗庖荒?,下定決心。
哪怕朱元身上疑點再多,他也要親手查個明白。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清玄道長換了身便裝,戴上鴨舌帽,早早在朱元家樓下的早餐攤旁等著。
他收斂氣息,跟周圍晨練買菜的大爺大媽沒兩樣。沒多久,朱元推著輛破舊早餐車出來了。他身板比昨天更胖了,晨光一照,臉上透著股說不出的粉紅色。
他跟平時一樣出攤,賣些簡單早點。生意馬馬虎虎。一個多小時后,朱元收了攤,騎上那輛后面焊了個大鐵筐的三輪車,慢悠悠地往附近市場去了。
清玄道長這才慢悠悠發動停在路邊的半舊小電驢,遠遠跟上。他神識放出,牢牢鎖住朱元的氣息。
朱元進了市場,清玄則等了三分鐘,才停好電驢,也走了進去。
清晨的市場,人聲鼎沸,活氣十足。魚腥、菜香、肉膻混在一塊兒,那叫一個熱鬧。
朱元直接奔向肉類區,在一個攤位前停下。他大手一揮,把攤主剩下的半扇豬肉和幾大掛剔骨肉全包了,還買了不少零碎的下水。接著,他又去蔬菜區和調料區掃貨,買了一大堆東西,把三輪車后座的鐵筐塞得滿滿當當。
清玄道長心里直犯嘀咕,這朱元每天的飯量,還有這采購量,普通人家十天半個月都吃不完。這些玩意兒,他到底要吃到什么時候?吃到哪里去?朱元沒回家,而是拐進了另一條街。清玄道長有點意外,繼續跟上。
大概一刻鐘后,朱元把車停在了“食為天”大酒店后廚門口。一個矮個子廚師迎了出來。
一看到朱元和車上的東西,廚師臉上就擺出“我懂你”的表情。
“朱老弟,今兒個又帶‘好東西’來了?”
廚師笑瞇瞇地問,眼神卻在肉上轉了一圈,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朱元撓了撓頭,傻笑著說:“師傅,還是老規矩,麻煩您給加工加工。我自己在家做,咋也做不出您那味兒??!”
矮個子廚師聽了,故作一臉為難。
“朱老弟啊,不是我說你,你這肉……嘖,跟我們店里用的,那可差遠了。我們這兒的‘豬’,那都是專門養的,吃得精細,養得地道,肉質自然不一樣。你這種市面上的貨,再怎么弄,也出不來那個鮮香勁兒?!?
朱元一聽,臉上閃過一抹失望。
“?。磕恰强烧k?我就好您店里那口?!?
他似乎對廚師口中的“特供豬”眼露向往,卻又有點猶豫。廚師看他這樣,眼珠滴溜一轉,好像“不忍心”似的,壓低嗓子。
“這樣吧,朱老弟。我這兒最近剛好弄到一頭‘特供豬’,年紀大了點,肉可能柴些,可味兒絕對正!你要是想要,我做主,兩千塊錢給你。不過,得你自己來店里動手宰殺,這事兒可千萬別跟外人說,壞了規矩我可擔待不起?!?
朱元一聽,眼睛瞬間放光。
“一頭豬……只要兩千?”
他心里清楚,市面上活豬這價錢根本甭想,更別提酒店的“特供”了。
“真、真的?”
朱元有點不敢信。
“當然!我能騙你?”
廚師拍著胸脯。
“好好好!太謝謝您了師傅!”
朱元喜得不行,趕緊掏出錢,數了三千塊遞過去:“多出來的一千,是孝敬您的茶水錢,您別嫌少?!?
那廚師假意推辭了幾下,最后還是“勉為其難”地收了,臉上的油膩笑容更深了。
“朱老弟太客氣了,太客氣了。那頭‘豬’,后天就到,到時候你直接來后廚找我?!?
“欸!好嘞!”朱元高高興興應下,把買來的食材卸下,后廚的人自然接手,他便騎著空三輪車離開了。
矮個子廚師目送朱元背影遠去,臉上的笑意漸漸變得陰森。
他伸出舌頭,貪婪地舔了舔油膩的嘴角,渾濁的眼珠里跳動著興奮的光,喉間發出一聲“咕嘟”。
“嘿嘿……嘿嘿嘿……”
他低聲笑著,“真是……太香了……快了……快了……就差這最后一步,就‘圓滿’了……”
“到時候,我又能多一頭‘年豬’了……”
清玄道長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里直犯嘀咕。這廚師說話古怪,那“特供豬”更是透著邪氣。他仔細打量廚師,神識掃過,卻沒察覺到任何妖氣或修為波動,只是個普通人。
“難道是貧道想多了?”
清玄暗自尋思。
剛要繼續跟蹤朱元,看他去哪兒,一股微風自身后襲來。清玄心頭猛地一緊,暗叫不妙,他竟然沒察覺到有人靠近!
他猛地轉身,那矮個子廚師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后。廚師臉上仍掛著那抹油膩的笑,只是此刻看起來,陰森森的,惡意滿滿。
“道長,跟了這么久,不累嗎?”廚師聲音輕飄飄的,聽著沒一點分量。清玄只覺得后頸一麻,眼前一黑,瞬間失去意識。
廚師伸出手,掌心憑空多了一張黃符,隨手一揮,符箓化作一道微光,將昏迷的清玄卷入,憑空消失。
“嘖嘖嘖,”他把玩著手中恢復如初的符箓,撇了撇嘴,好像不太滿意,“又是一頭不錯的‘豬’胚子。這身子骨,看著比上一個壯實。這個,絕對比那個朱元‘香’……可惜,火候還不到?!?
“先放著,等那頭‘年豬’成了,再來炮制你這頭‘野山豬’?!?
他把符箓揣進懷里,然后嘀咕道:“看來得去把‘老母豬’準備起來了?!?
朱家。朱元老母親獨自坐在床邊,望著窗外越來越深的夜色,心里七上八下。
兒子越來越不對勁。
雖然每天還給她帶吃的,也算“孝順”,但那種孝順,卻讓她感到一股涼意。兒子偶爾看她的眼神,讓她覺得,簡直像在看……一塊肥肉。
“老天爺啊……我兒這是撞了什么邪啊……”老婦人雙手合十,對著窗外喃喃。
忽然,窗戶“哐當”一聲,被一股妖風撞開!
呼——一陣陰冷的黑風呼嘯著卷進來,帶著刺鼻的腥臭。
“啊!”
老母親驚叫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黑風卷起,拖向窗外。
風里,隱約傳來沙啞興奮的聲音,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貪婪。
“桀桀桀……這特供的‘老母豬’,自己送上門了!正好給我那好‘孩兒’,添些‘底料’……”
黑風散去,屋里只剩一片狼藉,只有那扇窗戶在夜風中不斷開合。
都市霓虹依舊閃爍,表面歌舞升平,可多少不為人知的詭異與惡意,正悄悄在陰影中滋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