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怎樣?”陳凡挑眉,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顯得有幾分不羈,
“你們特事總局,還想把我抓起來切片研究不成?我可告訴你們,我這種人才,百年難得一遇,切壞了可就沒了。”
他這副滾刀肉的模樣,配上那略帶調侃的語氣,讓靈月準備好的滿腔質問都噎在了喉嚨里,臉頰憋得通紅。
“你……你正經點!”
靈月跺了跺腳,高跟的馬丁靴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倒有幾分小女兒的嬌嗔,只是她自己未曾察覺。
陳凡攤了攤手,一臉無辜:“我很正經啊。靈月道友,不是我說你,你們官方組織,就是喜歡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什么傳承,什么法門,能解決問題不就行了?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嘛。”
“歪理!”靈月哼了一聲,但眼神中的銳利自覺地柔和了些許。她知道,再這么盤問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眼前這個陳凡,滑不留手,看似隨意,實則心思縝密得很。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從隨身的戰術背包里取出了兩樣東西。一樣是她的證件,深藍色的封皮上印著一枚古樸而威嚴的徽章——那是一面護心鏡的圖案,鏡面上篆刻著復雜的云紋,似有微光內斂。另一樣,則是一個一模一樣,但卻是空白的證件。
“陳凡,”靈月將兩本證件并排放在陳凡面前的小茶幾上,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我代表神州特別事件調查局,正式邀請你加入我們。”
陳凡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目光在那空白的證件上掃了一眼。他端起手邊的枸杞菊花茶,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仿佛這邀請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哦?”
他放下茶杯,指尖輕輕敲擊著躺椅的扶手,
“給我個理由。我就是一個看大門的,何德何能,能入你們這高大上的組織的法眼?”
他從旁邊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樂,“咔噠”一聲拉開拉環,仰頭灌了一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些許午后的悶熱。
靈月看著他這副悠閑的樣子,暗自搖頭,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陳凡,你或許不知道,如今這個世界,正在發生著我們普通人難以想象的劇變。”
她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說道:“根據我們局內和一些隱秘傳承的記載,這種天地間的‘序力’復蘇,其實已經持續了一千多年。最初,是道家的一些高人率先察覺到的。”
“千年前?”陳凡挑了挑眉,這倒是他未曾了解過的。靖夜司印璽中關于“萬象潮涌”的記錄,似乎更側重于近期的劇烈變化。
“沒錯。”
靈月點頭,“隨著序力復蘇,萬物生機勃發,一些沉寂已久的‘異常’也隨之蘇醒。最初只是些不成氣候的小精小怪,但漸漸地,妖、魔、鬼、魅……這些只存在于傳說中的東西,開始頻繁出現,對社會秩序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她指了指自己的證件:“為了應對這些,早在秦時,便有先輩設立‘黑冰臺’,專司鎮壓此類詭異。此乃古已有之,非今日獨創也。我們神州特別事件調查局,便是承襲了這份職責,在現代社會框架下,經過不斷發展和完善,才有了今天的規模。”
“黑冰臺……”陳凡默念著這個名字,心中若有所思。歷史的長河中,果然埋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靈月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然而,最近這幾年,序力復蘇的速度陡然加快,各種強大的妖魔鬼怪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強度也越來越大。今妖氛漸熾,非獨力所能支也。我們局里的人手和力量,已經開始感到捉襟見肘。”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陳凡:“陳凡,你在霓裳苑事件中展現出的實力,遠超常人。無論是那把奇特的刀,還是你最后斬鬼的法門,都證明了你擁有應對‘異常’的強大能力。所以,我代表組織,再次鄭重邀請你加入我們,與我們一同維護這方天地的安寧,降妖除魔,護佑眾生!”
與此同時,在數百公里之外,一座戒備森嚴的地下基地會議室內。巨大的屏幕上,正清晰地顯示著衢市民俗博物館門口的實時畫面——正是陳凡與靈月對話的場景。
會議桌旁,坐著五個人。居中一位,身著樸素道袍,鶴發童顏,正是龍虎山天師府的一位長老。他身旁,則是一位面容冷峻,身著中山裝,眼神銳利如鷹隼的中年男子,氣息淵渟岳峙。另外三人,亦是氣度不凡,顯然都是身居高位,或是修為精深之輩。這便是神州特別事件調查局的核心審核小組。
“這個陳凡,你們怎么看?”天師府長老輕捋長須,緩緩開口。
“背景調查過了,清清白白,普通大學歷史系應屆畢業生,父母是普通工人,社會關系簡單。三個月前繼承了遠親的一座老宅,然后應該聘了民俗博物館看守的職位。”旁邊一位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的男子匯報道,“唯一的疑點,就是他如何突然擁有了這身本事。”
“哼,管他如何擁有,能為我所用即可。”一個身材魁梧,穿著軍裝的男子沉聲道,“霓裳苑那只‘兇災’級別的厲鬼,連清玄都差點折戟,他卻能將其徹底解決,這份實力,不容小覷。”
“我同意老李的看法。”
中山裝男子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明惠那小子用特殊設備捕捉到的一張照片,很有意思。”
他手指在面前的平板上一點,屏幕上出現了一張略顯模糊的照片。照片中,煙雨朦朧的姑蘇城河畔,陳凡與一位身著紅衣、身影幾近透明的絕美女子并肩而行,畫面透著一股難言的靜謐與哀傷。
“這是……劉婉兒?”天師府長老微微瞇眼,“怨氣消散,魂體清明,竟能與生人如此平和相處……此子,心性或有過人之處。”
“這張照片,結合他在警局的口供,以及處理劉婉兒事件的最終結果,可以看出他并非嗜殺之輩,反而有幾分……嗯,人情味。“
中山裝男子評價道,”這樣的人,如果能引導得當,會是我們可靠的戰力。”
一直沉默不語的,是一位抱著一柄古樸長劍的中年人。他身形筆挺,目光沉靜,卻仿佛能洞穿人心,此刻緩緩開口:“此子根骨尚可,若非他那把刀有些古怪,倒是個修劍的好苗子。此子若入我彀中,吾愿親授其劍道精髓。”
天師府長老微微頷首:“既然大家意見一致,那就同意吸納。靈月那丫頭,做得不錯。”
博物館門口。
陳凡聽完靈月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他腦海中閃過劉婉兒最后魂飛魄散前那釋然的眼神,閃過紅嫁衣在檀木盒中被他以精血封印的場景。
霓裳苑的陰風嘶吼,林覺民的《與妻書》,那百年的愛恨癡纏……
歷經生死,方知平安是福。
他輕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靈月道友,多謝你看得起我。只是,我這人懶散慣了,受不得約束。打打殺殺喊口號什么的,實在不適合我。”
他指了指博物館的招牌:“我現在就是個看大門的,每天曬曬太陽,喝喝茶,挺好。降妖除魔這種偉大的事業,還是交給你們這些專業人士吧。吾本山野之人,不堪重任。”
“你……”靈月沒想到自己一番肺腑之言,換來的竟是如此干脆的拒絕,一時間有些錯愕和失望。她那雙總是帶著幾分英氣的眸子,此刻也難掩失落,配上她略顯緊繃的嘴角,反而有種平日難見的脆弱感,讓人心頭微動。
遠在千里之外的審核小組,也通過耳機聽到了陳凡的回答。
“豈有此理!”抱劍的中年人猛地睜開眼睛,劍眉倒豎,冷哼一聲。
天師府長老也是微微皺眉,顯然對這個結果有些意外。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要,甘愿當一個看大門的?這年輕人,當真讓人看不透。人心如幽谷,深淺豈易測。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皆在方寸之間。這陳凡的抉擇,倒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靈月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有些失落的心情。她也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強求。”
她將那空白的證件收了回來,卻把桌上那個裝著兩萬塊獎金的信封推回到陳凡面前。
“這個,你必須收下。”
靈月語氣堅定,“這是你應得的。霓裳苑事件,若非你出手,后果不堪設想。這不僅僅是獎金,也是我們對你救命之恩的一點心意。”
陳凡看著那信封,沒有立刻去拿。
靈月又從包里取出一張卡片式的硬質證明,遞給陳凡:“這個,也一并給你。”
陳凡接過來一看,上面印著他的名字和身份證號,以及一行醒目的小字:“神州特別事件調查局認證:冷兵器使用權限(乙級)”。右下角蓋著一個鮮紅的鋼印,正是之前她證件上的那個護心鏡徽章。
“這是……”陳凡有些意外。
“你那把刀,雖然是凡品武器,但威力不凡。按規矩,民間持有利器,是需要報備并且獲得許可的。”
靈月解釋道,“這是冷兵器使用權限證明。算是……對你仗義出手,擊退厲鬼的功績認可。以后若有不長眼的想找你麻煩,亮出這個,能省去不少口舌。”
陳凡摩挲著那張權限證明,金屬質感,入手微涼。他心中微動,這特事總局,倒也不是全然不近人情。
“多謝了。”他將獎金和權限證明都收了下。
靈月點了點頭,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以后若真遇到什么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打給我。能力范圍之內,我會盡量幫忙。”
她深深地看了陳凡一眼,眼神復雜,有惋惜,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許。她今天穿著緊身的黑色作戰服,勾勒出姣好的身段曲線,此刻微微前傾的動作,更添了幾分英氣與魅惑。
“山高水長,后會有期。若遇險阻,可持此片聯絡于我。”
說完,靈月戴上墨鏡和頭盔,跨上那輛酷炫的重型機車,引擎發出一陣低沉的咆哮,如同蓄勢待發的猛獸。機車掉了個頭,卷起一陣塵土,很快便消失在街角。
那背影,在緊身騎行服的包裹下,顯得格外挺翹惹火。
陳凡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未動。加
入特事總局?
他不是沒想過。
但一想到要被各種規章制度束縛,要面對層出不窮的詭異事件,他就覺得頭大。他只想過安生日子,安安心心工作,偶爾研究研究靖夜司.潛龍腰牌的秘密,提升點自保之力,足矣。
世事如棋局,落子無悔。然則,誰為棋手,誰為棋子,尚未可知也。他陳凡,暫時只想當個棋盤外的看客。道不同,不相為謀,亦不必強求。
靈月騎著機車,風馳電掣般穿梭在衢市的街道上。
她通過頭盔內置的通訊器,向上級匯報了情況:“報告指揮中心,目標陳凡,拒絕了招攬請求。初步評估,其性格偏向避世,對官方組織有一定戒心,但本性不壞,可嘗試保持接觸,列為‘編外協作觀察對象’。”
“收到。靈月,辛苦了。”
通訊器那頭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霓裳苑事件的后續處理報告盡快提交。另外,發生一起新的失蹤案,受害者家屬剛報案,初步判斷可能與‘異常’有關,你處理一下。”
“明白。”靈月關閉通訊。新的失蹤案……這“萬象潮涌”帶來的麻煩,真是沒完沒了。她調轉車頭,向著市警局特別行動組的臨時辦公室駛去。
推開辦公室的門,里面已經有幾個人在等著了。除了幾位身著制服的警員,還有兩個面色蒼白,驚魂未定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