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重機車在街角塵土中消失，陳凡站在博物館門口，捏著硬質“冷兵器使用權限證明”和裝著兩萬現金的信封，心頭恍惚。

加入特事總局？吃公家飯？聽著不錯，穩定有保障，或許還有“編制”。

剛才怎忘了問待遇？五險一金？年節福利？

陳凡自嘲一笑，隨即搖頭。

算了，待遇再好他也不想去。天天跟那些詭物妖邪打交道，提心吊膽，不如現在守著空蕩蕩的博物館，曬太陽喝茶自在。

人生在世，孰能無憂？

可主動找麻煩，非他風格。

這靖夜司印璽，或說現在這【靖夜司·潛龍】腰牌，怕是選錯人了。他陳凡，對斬妖除魔、維護和平，殊無熱忱。他只想安穩過小日子。道不同，不相為謀。靈月姑娘及其組織走陽關道，他陳凡，繼續走獨木橋。

將證明和現金揣兜里，陳凡推開博物館厚重木門，準備繼續“咸魚”生活。

剛進陰暗大廳，未及適應光線，腳邊一涼，險些摔倒。

“哎喲！”

“誰踩我腳！”

“擠什么！”

“新來的擋光了！”

“就是！”

五個虛幻青影如受驚鴿群，呼啦圍上，七嘴八舌抱怨。

正是博物館五位“老住戶”——老夫子鬼、農藥鬼、水鬼、吊死鬼和兵鬼。

陳凡被這陣仗嚇了一跳，定睛看去，五鬼影眼巴巴望著他，眼神充滿……渴望？

“我說幾位，”

陳凡退后半步，“大白天的，不在樓上待著，跑下來做什么？”

“新來的，”聲尖的農藥鬼飄前一步，搓著半透明的手，

“那個……天熱了……”

“重點。”

陳凡皺眉。

“我們要喝芬達！”五鬼異口同聲，語氣近乎虔誠。

芬達？

陳凡嘴角微抽。

他想起來了，之前這幾個家伙提過。

“沒錢?！?

陳凡言簡意賅。剛到手的兩萬是獎金，救命錢換的，怎能給鬼買汽水？

“嗚嗚嗚……”

文靜的女水鬼聞言竟低泣，鏡片蒙上水汽。隨她情緒波動，天花板竟開始滴水，地板漸積水漬。

“喂喂！”

陳凡急道，“打??！樓板漏了找誰修？”

這女鬼能力還帶范圍效果？

老夫子鬼忙勸：“水娘子莫哭，有話好說?！?

吊死鬼也圓場：“新來的不是不講理，再商量。”

兵鬼甕聲甕氣：“芬達，甜，好喝?！?

看著五鬼可憐樣，尤其水鬼還在制造“室內噴泉”，陳凡頭大。

“行了行了！”

他無奈擺手，“怕了你們！下午去市場買！一人一瓶，不能再多！”

“好耶！”

“新來的仗義！”

“芬達！”

五鬼影歡呼雀躍飄上二樓，水漬瞬間消失。

陳凡嘆氣，養自己就夠難，還得養鬼。

民生多艱啊。

答應了鬼，還是得辦。

下午，陳凡鎖好門，首往附近便民市場。市場不小，瓜果蔬菜、水產海鮮、肉禽蛋奶、糧油調料區井井有條，空氣中滿是食材氣味、吆喝聲、討價還價聲，煙火氣十足。

入口有超市，陳凡打算先買肉，再去買芬達。

剛進肉類區，一個油膩廚師服的瘦小中年男人湊上，拿著塑封宣傳單：“小兄弟，看我們‘食為天’預制菜？新品宮保雞丁，魚香肉絲，加熱五分鐘即食，味道正宗！”

“不用了?！?

陳凡擺手繞開，走向一個干凈豬肉攤。

“別走啊，嘗嘗嘛，酒店大廚親做！買二送一……”瘦小男人鍥而不舍。

陳凡無奈，正欲快走，忽聞“嘩啦”一聲與壓抑驚呼。

前方不遠，一個同樣瘦弱、臉色蠟黃的舊T恤男人，懷中肉塊骨頭撒了一地。男人慌忙去撿，動作笨拙，眼神焦慮窘迫。

“哎呀……”陳凡看不過去，蹲下幫忙。

“謝謝你啊小伙子！”男人感激道。

兩人手忙腳亂撿起肉和骨頭塞回舊布袋。

“沒事。”陳凡拍拍手。

推銷預制菜的瘦小中年又湊向蠟黃臉男人：“大哥，買這么多肉自己做多麻煩！試試我們預制菜……”

蠟黃臉男人擺擺手，抱著布袋匆匆擠出人群走了。

“哎……”

預制菜男人悻悻搖頭，又看陳凡。陳

凡趕緊付錢拿肉開溜。

“小伙子，這人你認識？”肉攤老板膀大腰圓，邊稱肉砍骨頭邊問。

“不認識，順手幫忙?！?

“唉，這姓朱的，可憐人?！?

老板嘆氣，“你別看他現在買這么多肉，平時舍不得。聽說他白天上班，晚上開快車，凌晨擺攤賣早點，有空還搞探店直播賺錢?！?

老板搖頭：“鄉下人，為讓家人過好日子，把自己熬成這樣，何苦？世人皆為利來，世人皆為利往，可這般辛苦，也未必能得償所愿。”

陳凡拎著肉，心里不是滋味。

是啊，誰都不易。和朱大哥比，自己這點煩惱算什么。

眾生皆苦，唯有自渡。

感慨歸感慨，芬達得買。

陳凡提肉轉身去超市，剛走兩步，肩膀被人不輕不重撞了下。

“抱歉。”一略低沉男聲。

陳凡側頭，撞他的是個戴金絲眼鏡，穿襯衫西褲的斯文男人，約莫三十，面容白凈，氣質儒雅，只是臉色卻有幾分不自然的蒼白。

男人對他點頭道歉，便匆匆朝市場深處走去。

陳凡沒在意，繼續走向超市。

……

趙方，或說披著趙方皮的黃鼠狼妖，強忍煩躁惡心，穿梭在人聲鼎沸的市場。

該死的條子！竟叫它去警局問話！雖只是例行詢問驢友失蹤，但被懷疑審視的感覺讓暴躁至極。

它感到這肉體在加速腐壞。

撕皮時太急沒處理好，加之淋雨驚嚇，損耗厲害。皮失彈性，關節作痛，最重要是，那股令它作嘔的人類“生氣”正急劇流失，妖氣與尸臭漸濃。

時不我待，須盡快找到新“衣服”！

可市場里的人，怎么都這么“臭”？

它感知中，這些成年人血肉都像放久了，散發腐敗、油膩、混雜欲望污穢的“臭味”，令它全無“食欲”。

它需要新鮮、純凈、充滿生命力的“肉”！

難道隨便找個歪瓜裂棗湊合？不行！它黃三太爺有追求！穿衣服自然要最好！

焦躁不安之際，一縷似有還無的奶香純凈氣息，如沙漠甘泉飄入它鼻腔。趙方（黃皮妖）猛抬頭，貪婪嗅著，眼睛驟亮。是那邊！

它順著氣息快步走去，穿過嘈雜市場，到了一條相對僻靜小巷。巷口斜對面，赫然是“衢市中心幼兒園”。

此刻放學，門口圍滿家長，孩子們笑鬧聲與那讓黃皮妖垂涎的鮮嫩“肉香”彌漫！

就是這里！這么多上好“材料”！

黃皮妖舔了舔干澀嘴唇，鏡片后雙眼兇光畢露。

它整理衣領，扶了扶眼鏡，瞬間換上溫和斯文表情，走向幼兒園門口。

它已想好說辭，稱接親戚孩子，趁亂拐走最“美味”的……

畫虎畫皮難畫骨。此刻“趙方”完美詮釋此話。

它到巷口，正準備混入家長群。

突然！一只手毫無征兆地從旁邊伸出，從旁如電探出，一把扼住它脖頸！

巨力傳來，它猝不及防，呼吸猛窒！

“呃！”

黃皮妖大驚，本能欲掙扎顯形。

但扼住它脖子的手，力逾千鈞，如鐵鉗焊死！

更讓它驚駭的是，一股灼熱霸道氣息，從掌心爆發，瞬間涌入它體內！

這是……？！

它艱難轉動眼珠，看向掐住自己的人。

是剛才市場撞到的年輕人！他怎會在這？！他怎知……

“別動?！标惙猜曇舯?。

同時，他貼身【靖夜司·潛龍】腰牌劇震，表面迸現滾燙金紋，一行冰冷文字投射進他腦海：

【檢測到異常波動：妖氣（高等）】

【目標鎖定：黃鼠狼妖（畫皮種）】

【威脅等級：兇（初階）】

【狀態：附身（人類趙方皮囊，瀕臨崩潰）】

【罪行記錄：噬魂奪魄，畫皮偽裝，圖謀不軌……生成新的通緝令——黃皮畫骨！】

黃皮妖！畫皮！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