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海的水比記憶中的更冷。沈硯沉入水中的剎那，玉鐲綻放出耀眼的金光，在周身形成個透明氣罩。周承燁的氣罩卻是幽藍色，兩人隔著薄薄的水幕相望，彼此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皇兄，看下面！“
沈硯低頭，看見太液池的底部變成了浩瀚星空，無數(shù)發(fā)光的水母在星間游弋。最大的一只緩緩浮上來，傘蓋上映出安樂被困在水晶籠中的景象——籠子懸浮在赤紅海水里，四周游動著人面魚身的怪物。
“是歸墟外圍的'鮫人獄'。“周承燁的聲音通過玉鐲共振傳來，“安樂在給我們引路。“
水母群突然齊齊轉(zhuǎn)向，朝某個方向游去。沈硯二人緊隨其后，穿過一片珊瑚森林時，發(fā)現(xiàn)每株珊瑚枝椏上都掛著青銅鈴鐺，鈴舌竟是縮小的人骨。
“蕭家的手筆。“周承燁用劍尖挑起一只鈴鐺，內(nèi)壁刻著「血肉鑄鈴，魂鎮(zhèn)歸墟」。
水流突然變得湍急。前方出現(xiàn)個巨大漩渦，水母群在漩渦邊緣徘徊不前。漩渦中心漆黑如墨，隱約傳來鎖鏈拖動的聲響。
“跟緊我。“沈硯抓住周承燁手腕，兩人鐲子相碰的瞬間，金光與藍光交織成網(wǎng)，將漩渦硬生生撕開條通道。
穿過漩渦的剎那，沈硯聽到了鯨歌。那聲音不再悠遠，而是近在耳畔的悲鳴。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數(shù)百頭巨鯨的骨架圍成環(huán)形，每具骨架心腔都釘著枚赤玉碎片。環(huán)形中央是座水晶祭壇，北狄可汗正將安樂按在祭臺上。
“住手！“
沈硯的喝止聲在水底化作串氣泡。可汗轉(zhuǎn)身露出張詭異的臉：左半是粗獷的北狄面容，右半?yún)s是石化狀態(tài)的蕭明珠！他手中匕首已經(jīng)抵住安樂心口，刀尖挑著朵將謝的潮生花。
“來得正好。“可汗的聲音帶著雙重音色，“還差雙生子的心頭血...“
周承燁的青銅劍破水而至，卻在觸及祭壇前被無形屏障彈開。沈硯趁機游向安樂，卻被突然竄出的赤紅小蛇纏住手腕。小蛇毒牙刺入玉鐲縫隙，金光頓時黯淡三分。
“皇兄小心！“周承燁的警告伴隨著劇烈震動傳來，“整座祭壇是塊巨型赤玉！“
祭壇突然亮起血色紋路，映出水底無數(shù)懸浮的“繭“——每個繭里都裹著個人影，最近的那個赫然是鳳棲！年輕的蓬萊皇子雙目緊閉，心口處長出株珊瑚，與繭絲糾纏在一起。
可汗大笑著劃破安樂指尖。少女的藍血滴在祭壇上，那些繭立刻劇烈收縮。沈硯看到鳳棲痛苦地蜷起身子，而更遠處的繭中，甚至還有穿著玄甲軍服飾的身影！
“用蓬萊皇族的血激活祭壇，再用雙生子的血重鑄赤玉。“可汗的匕首移向安樂心口，“最后以十萬將士的魂魄為祭，打開時間裂隙...“
周承燁突然摘下玉珠眼擲向祭壇。珠子在屏障上撞出蛛網(wǎng)般的裂紋，他趁機沖入，青銅劍直刺可汗咽喉。可汗不躲不閃，任由劍鋒穿透脖頸——沒有血流出來，傷口處只有赤玉碎屑簌簌掉落。
“沒用的。“可汗的傷口迅速愈合，“在這赤玉界內(nèi)，我即是不死之身...“
沈硯的玉鐲突然傳來裂響。他低頭看見鐲身出現(xiàn)細紋，鳳凰紋章正在滲血。那些血珠不散不落，反而浮空組成個奇怪的符咒——正是太廟地宮里見過的「日月同輝」！
靈光乍現(xiàn)。沈硯游向周承燁，兩人背靠背站在祭壇中央。當他們的玉鐲相碰時，裂紋處迸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強光。光芒所過之處，赤玉祭壇開始龜裂，巨鯨骨架上的赤玉碎片紛紛墜落。
“不可能！“可汗半張人臉扭曲變形，“日月鐲怎會有這種力量...“
“因為這根本不是日月鐲。“沈硯舉起手腕，玉鐲在強光中顯露出真實形態(tài)——是兩條相互纏繞的鳳凰，首尾相銜形成圓環(huán)，“這是'雙凰扣'，裴琰和沈昭儀用自身骨血煉制的封印器！“
周承燁的劍鋒突然轉(zhuǎn)向，刺入自己心口。藍金色的血液噴涌而出，在水中凝成無數(shù)細小的符文。沈硯同樣劃破手腕，金紅色的血符與弟弟的交織，組成張鋪天蓋地的光網(wǎng)。
“你們瘋了？“可汗終于露出懼色，“以心頭血催動雙凰扣，自己也會...“
“灰飛煙滅？“周承燁大笑，“十八年前父親就是這么做的！“
光網(wǎng)籠罩整個祭壇的剎那，時間仿佛靜止了。沈硯看見無數(shù)記憶碎片從裂縫中涌出：裴琰抱著嬰兒時期的他們站在太廟前、沈昭儀將雙凰扣交給太皇太后、甚至還有未來可能發(fā)生的場景——兩個模糊的身影在星空下對弈...
最亮的碎片里，年輕的裴琰對沈昭儀說：“雙生子不是詛咒，是希望。他們能做到我們未竟之事。“
可汗的身軀開始崩解。蕭明珠那半邊石化的臉發(fā)出刺耳尖叫：“不！我還沒找到...“
巨響過后，祭壇炸成齏粉。沈硯在混亂中抓住安樂的手，周承燁則拽住了鳳棲的繭。巨鯨骨架轟然倒塌，形成條通往水面的通道。
當四人浮出海面時，朝陽正躍出地平線。他們漂在平靜的海面上，不遠處是艘熟悉的樓船——破浪號！但船首的雙凰雕像變成了單只鳳凰，船身也小了許多。
“這是...“安樂虛弱地抬頭。
“十八年前的破浪號。“鳳棲咳嗽著吐出海水，“我們被時間裂隙送到了過去！“
沈硯望向海岸線，遠處山崖上站著兩個身影。即使隔著這么遠，他也能認出那是年輕時的裴琰和沈昭儀。兩人似乎在爭執(zhí)什么，沈昭儀突然扯下耳垂上的翡翠墜子扔進大海。
“原來如此。“周承燁輕聲道，“父親和姑姑不是殉情，是在...“
“布置這個局。“沈硯摸向腕間，雙凰扣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圈淡金色的印記，“為了今日。“
破浪號上傳來號角聲。四人回頭，看見船頭立著個意想不到的人——年約五旬的太皇太后，手中捧著對金光閃閃的雙凰扣。
“孩子們。“她微笑著伸出手，“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