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方向騰起滾滾濃煙。

沈知意攥著鳳印奔過長廊，火星隨風飄散，落在她袖間灼出一個個小洞。遠處喊殺聲震天，玄甲軍的黑旗與西山大營的赤幡在宮墻上空交織。

“娘娘！“

冷宮大門洞開，守門的老嬤嬤倒在血泊中。沈知意踩著灼熱的瓦礫沖進院內，火舌已經舔上主殿的房梁。濃煙中，她看見淑妃癱坐在回廊轉角，湖藍衣裙染成暗紅。

“知意...“淑妃氣若游絲，手中緊握著一本燒焦的賬冊，“拿...拿去給太后...“

沈知意去扶她的手臂，觸手一片粘膩。淑妃的腰腹處插著半截斷劍，鮮血浸透了裙裾。

“別說話，我帶你出去！“

淑妃搖頭，慘白的臉上浮現出奇異的笑容：“我活不成了...陸沉那一劍...淬了毒...“她突然抓住沈知意的手，“賬冊最后一頁...看...“

沈知意翻開焦黑的紙頁，隱約可見“景和十四年““軍餉““鎮北侯“幾個殘缺的字跡。最下方蓋著枚鮮紅的私印——“蕭遠山印“。

“這是...“

“蕭家構陷裴家的證據...“淑妃咳出一口黑血，“我爹...我爹只是替罪羊...“

殿梁轟然倒塌，火星四濺。沈知意咬牙背起淑妃，踉蹌著向外沖去。熱浪灼得她雙眼流淚，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鐵板上。

“放我下來...“淑妃的聲音越來越弱，“告訴太后...我爹...冤枉...“

沖出火場的剎那，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沈知意肩頭。她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仍死死護著背上的淑妃。

“賤人！把賬冊交出來！“

陸沉站在十步開外，弓弦還在顫動。他飛魚服上的金線被血污遮蓋，繡春刀缺了口，卻依然寒光凜凜。

沈知意摸到懷中的鳳印，突然福至心靈：“陸指揮使，你看看這是什么？“

鳳印在火光中泛著金光。陸沉瞳孔驟縮，下意識就要跪拜，卻在屈膝的瞬間暴起發難！繡春刀直取沈知意咽喉——

“鐺！“

一柄長劍橫空出世，格開致命一擊。裴琰如天神降臨，玄甲上滿是刀痕，卻掩不住周身肅殺之氣。

“裴...裴琰？！“陸沉連退數步，“你不是去西山大營...“

“蕭遠山已伏誅。“裴琰劍尖滴血，“你的主子，沒了。“

陸沉面如死灰，突然狂笑：“那又如何？“他猛地撕開衣襟，露出綁滿全身的火藥，“一起死吧！“

沈知意本能地撲向淑妃。預想中的爆炸卻沒有發生——一支羽箭穿透陸沉咽喉，將他釘在宮墻上。遠處屋脊上，小祿子放下長弓，杏黃衣袖在風中獵獵作響。

“太子...殿下...“淑妃突然掙扎著抬頭，“報...仇...“

話音未落，她眼中的光熄滅了。沈知意輕輕合上她的雙眼，拾起掉落的賬冊。最后一頁的殘破字跡間，她看清了一行小字：

「景和十四年軍餉，實為蕭氏私鑄兵器之用，栽贓鎮北侯府」

“裴將軍...“她哽咽著將賬冊遞出，“這是...“

裴琰單膝跪地，接過賬冊的手微微發抖。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玄甲軍如黑潮般涌來，為首的將領捧著個襁褓。

“報！皇太孫已安全接到！“

襁褓中的嬰兒突然啼哭，聲音清亮如破曉的晨光。裴琰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鐵血將軍此刻動作輕柔得像捧著易碎的琉璃。

“阿沅的孩子...“

沈知意望著嬰兒與裴琰如出一轍的眉眼，突然明白了太后的布局。二十年的隱忍，就為了這一刻——讓真正的皇嗣重歸龍椅。

“沈姑娘?！靶〉撟硬恢螘r來到身側，“太后宣您即刻去太和殿?！?

太和殿前血流成河。沈知意踏著紅毯走向玉階，每走一步，肩頭的箭傷就鉆心地疼。太后抱著嬰兒端坐在龍椅上，腳下跪滿了文武百官。

“沈知意接旨?！?

她跪在丹墀之下，聽見太后清朗的聲音響徹大殿：

“即日起，冊封沈氏為御前尚宮，掌鳳印，協理六宮事宜。“

百官嘩然。從八品小官之女一躍成為掌印尚宮，這是本朝從未有過的殊榮。沈知意抬頭，看見太后懷中嬰兒朝她伸出小手，咧開沒牙的嘴笑了。

“臣...領旨。“

鳳印沉甸甸地壓在手心。沈知意望向殿外，晨光穿透硝煙，照在裴琰染血的鎧甲上。他立在百官最前方，如一把出鞘的利劍，守護著這個剛剛重見天日的王朝。

“退朝——“

隨著小祿子尖細的唱喝，沈知意看見太后悄悄對她眨了眨眼。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的路，才剛剛開始。

宮墻外的天空湛藍如洗，一只鳳凰風箏高高飛起，在風中舒展著華美的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