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里外一處不起眼的普通民舍,天空密密麻麻針織著雨幕,一個年輕女子正立在窗邊走神。
“丑時三刻,雨打芭蕉。”門外傳來三長兩短的叩擊聲,丫鬟琳兒捧著一個盒子輕輕走進來,鞋底沾著的泥土簌簌落地。
漆盒內躺著三枚蠟丸,琳兒用銀簪挑開青色蠟封,取出的素箋還透著香氣:“那位下詔裁撤鎮北軍三營,兵部尚書崔衍聽后當庭嘔血。”她指尖停在“嘔血“二字上頓了頓。
燭芯爆出個燈花,映得年輕女子眉間那點朱砂痣忽明忽暗,她突然開口:“北境裁軍的事,崔衍當真嘔了血?”
“咱們埋在崔府的掃花吏說,吐的是摻了朱砂的雞血。”
琳兒順勢坐在青蒲團上,將素箋放在熏籠上烤了烤,紙上的隱墨瞬間顯出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她繼續說道:“左侍郎往楚地送了十二車年禮,押車的是虎賁軍退下來的老卒。”
年輕女子忽然輕笑,眼底全是譏誚道:“這位尚書大人,倒是把苦肉計唱全了。”她想起幾日前密信里那句“崔家幼子要尚公主”,忽然將茶盞重重一磕。
琳兒恍若未聞,往熏籠添了塊沉香,煙霧繚繞間又輕聲道:“三夫人上月在慈恩寺供的長明燈,燈油錢走的是城西染坊的賬。二老爺私吞的田產,都掛在城南'錦繡莊'名下。繡房的人仿了些假的賬冊換出來,放到您指定的地方了。另外,按照小姐的吩咐,自那件事后,只剩我們這條線還牽著。”
年輕女子轉過身來,燭光映照之下,眉若遠黛,肌膚勝雪,鼻挺而巧,櫻唇不點而朱,唇形優美,烏發如墨,柔順垂肩,僅別一支白玉簪。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銅鏡倒映的窗欞上掠過黑影,蘇妍拈起銀簪挑了挑燈芯:“他呢?”琳兒愣了愣神,似是沒反應過來他是誰,隨后恍然大悟,揶揄道:“哦~小姐是問我們那位姑爺啊~”
她故意頓了頓,見蘇妍面色嚴肅也不禁收起了調笑,聲音又清了三分:“按小姐吩咐查了姑爺這十年的蹤跡。天啟十七年,于上華城南巷賃屋備考,同窗王生可證;十九年隨'隆昌號'商隊北上中州,通關文牒存于洛州府衙;二十三年春應征初立的玄甲軍,體弱被拒.....此后四年查無消息。”
“十日前姑爺再次出現在歸程的宏安商隊中,遭遇了飲馬河谷那場劫殺。”琳兒抽出一張輿圖指著某處,“巡防營接到密報趕到時,商隊三十八具尸體中俱在,僅姑爺一人假死逃過一劫。經辨認,馬匪共一百一十二人,無一幸免,尸體四散在三里之內,都是北邊逃回來的潰兵。仵作驗尸傷皆寬一寸二,入骨三寸。出手之人至少是五重天修為,且輕功絕頂,出手原因不詳,結合武功路數和打斗痕跡,初步推斷是最近被上華通緝的采花大盜,極有可能出自魔宗。”
琳兒觀察了一下小姐的臉色:“姑爺應當是正面吃了一招,孫神醫不肯多言,只說是全身經脈破碎,頭部受創嚴重恐有后患,不像有內氣之人。還有,那婚書是真的,姑爺雖然和十年前比長高了許多,面容卻也大致不差。”
蘇妍仍是淡漠的看著窗外,琳兒有些不忍的道:“我們在中州的線并不密,那幾年武侯勢大,幾乎把全天下的暗探篩了一遍,查不到消息也正常。小姐你不該懷疑姑爺的,他被送回來的時候身上全是新傷,手腳都是老繭,這些年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
“我知道的。”年輕女子語氣有些不耐煩,“只是上面的情況不太好,二房三房先別動,我剛回來不宜大張旗鼓。他....雖然平庸,幼時卻待我不差,我也不是無情之人,只是太過巧合以防萬一。”
“若是....”女子喃喃自語,聲音幾乎聽不見,像是說給自己聽。“他安分守己我怎會苛待,待過些時日塵埃落定,放他離去就好,讓小團跟著也不至于耽誤他。如今還需要他替我隱瞞身份,那邊還在追查.....”
房間靜了下去......
五更梆子敲響時,秦毅猛地睜眼。晨光透過茜紗窗,小團伏在腳踏上剛剛睡著,也不知夢到了什么,眉頭緊皺,睫毛掛著淚珠,桌上放著搗藥用的石杵。
秦毅嘗試著動了一下身體,感覺還是有些虛弱。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夢中見到的場景,已經遺忘了大半,倒是腦中感覺有一股清氣四處流竄,經過的地方泛起一陣涼意,竟然消除了那無時不在的頭痛。
周天無相心鑒,聽起來是一門武學,莫非這就是自己穿越的金手指了?可是這金手指要怎么用呢?
腦中的氣流并不受自己控制,倒像是隨意流動著。夢中那老者口中的口訣也想不起來,只記得最后一句“神魄相合則心印自成,七境方窺門徑,元神始承其重。心若琉璃盞,可納四海風”。
若是自己理解不差,這門功法似乎是那第七境以后才能入門?聽起來似乎是很牛逼的功法,門檻如此之高,若是放在那些大家族中恐怕能夠成為鎮族之寶,可是對于現在的自己就很雞肋了。
先不說這具身體已經二十五歲,壓根沒有武學基礎,此時習武恐怕早就錯過最佳時機,不考慮天賦的情況下強行開始練武,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滿足要求。
那可是第七境啊,從昨天在酒樓里眾人的反應來看,八境那是全天下獨一檔的存在,當今世界僅有九人,遍布在各大勢力之中。那么七境理論上來說就是天下第十了。我要是能自己干到天下第十,還要你這金手指有何用?
如今看來這功法產生的氣流暫時只能治療頭疼,其他的只有留待后面慢慢嘗試。想到這兒秦毅才思考起自己的情況,如果自己這次的昏迷不是由于金手指降臨的話,那么應該是之前遺留的舊傷,很明顯腦子出了狀況并未痊愈。
即使是放在后世,涉及到腦子里病就沒有好治的,更何況這個年代?所以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這神奇的功法,畢竟那股氣流帶來的好處還是實打實的。
“姑爺.....對不起.....都怪小團貪玩.....”小團突然開始說夢話,聲音很小,秦毅湊近過去,聽了許久才明白。秦毅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一陣溫暖,抬手輕輕擦去小團臉上的淚水:“傻丫頭,這怎么能怪你呢,倒是讓你擔心了。”
這丫頭可能是這世上唯一關心自己的人了吧,秦毅這樣想著,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小丫鬟肉乎乎的臉。小團眼珠子動了動,一下子睜開眼,此時秦毅正笑著捏肉呢,頓時被抓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