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巧妹返回現(xiàn)成上學(xué)，外婆拿起小背簍裝上了家里的紅豆和土豆，一共三十斤。還拿了一小罐豬油放進背簍里，手帕里塞了二百塊錢。琳妹，婭妹，還有小昊然從皺巴巴的小木盒子里面拿出了十塊錢，這十塊錢鄒巴巴的，由一角，兩角，五角，一塊，兩塊湊成。由于外婆要去干活，姊妹三個就送巧妹去路口坐中巴車。巧妹背著這不太重的生活物資，心里感覺暖洋洋的，就像今天的陽光一樣讓人充滿希望。

開春了，桃花杏花，梨花開得很燦爛，但是可怕的倒春寒突然就來了，又冷又潮濕。外婆拖舅公公在隔壁寨子里買了三頭老母豬，想著擴大養(yǎng)殖規(guī)模才能早一點還清債。外公和外婆更加勞累了。

凌晨四點，刺骨的夜雨敲打著瓦片，外婆蹲在豬圈里，手電筒咬在齒間。外公趕緊拿著雨傘和塑料袋緊隨其后，來到豬圈發(fā)現(xiàn)兩頭母豬蜷縮在稻草堆里，其中一頭已經(jīng)兩天不肯進食。外婆摸出衣兜里卷邊的筆記本，借著晃動的光斑對照癥狀——體溫偏高、呼吸急促、皮膚紅斑，和書上說的豬丹毒一模一樣。

“鳳，咳咳...“外公舉著煤油燈挪進來，受傷的右手不自然地蜷著。那些年操作搟面機留下的舊傷，讓這個曾經(jīng)能扛兩百斤谷子的漢子，如今連豬食桶都提不穩(wěn)。

“回屋去，你經(jīng)不得潮。渾身會難受的，快去。“外婆沒抬頭，指尖在母豬肚皮上尋找注射點。汗水順著她長出一小撮白發(fā)的額頭上往下淌，洗得發(fā)白的精致小圍裙已經(jīng)發(fā)舊，仔細一看還有兩個小補丁。在外婆單薄的脊背上，外公趕緊給她穿上外套冒著。把把塑料袋蓋好漏雨的那位置回過頭來給外婆打手電筒。說我不能回去，至少我還能幫你照亮。外婆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時五十只雞鴨在隔壁棚里發(fā)出不安的騷動，混著遠處稻田的咕咕聲，那是夜晚出沒的鳥類的哀鳴聲，它們可能也在尋找避雨的地方。

就在外婆把針管刺入第一頭母豬肚皮的瞬間，母豬突然掙扎起來。外婆整個人撲上去，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混著豬糞味的泥漿濺了外婆滿臉，外公也未能幸免，鼻子上都還有兩坨豬屎。外公用身體死死壓住抽搐的母豬，直到藥液全部推入血管。終于第一頭母豬在藥物的作用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喘氣的速度不是那么快了。因為有了第一頭母豬的注射經(jīng)驗，第二頭母豬打藥要順利一些。

后半夜雨越開越小，外婆在棕樹墊子的床上回籠覺睡得很熟，聽見雞棚里傳來撲棱聲，鴨和鵝都尖叫起來。外婆被這聲音驚醒了，抄起手電沖出去時，正撞見兩只黃鼠狼叼著黑腳小母雞竄上墻頭。她抄起竹竿就追，拖鞋陷進泥里也顧不上撿。追到村口竹林邊，腳底板都紅得發(fā)紫。。

“大嬸，啥事，你跑得這么快，你鞋子呢？“村頭小賣部的張寡婦舉著傘跑來，手電光晃過她糊滿泥漿的褲腿，“要幫忙不？“

“沒事，逮回來了。“外婆把驚魂未定的母雞夾在腋下，這才覺出左腳鉆心地疼。張寡婦看出了外婆的窘迫，急忙從家里給外婆拿了一件雨衣，一雙自己的鞋子。外婆氣喘如牛地顫抖著說，“張嬸，記賬啊，豬出欄的時候買了還你。”

“不急不急，慢慢還。”

說完外婆就一瘸一拐地回了家，把雞關(guān)進了雞棚里。這時外公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外婆這個樣子，一下子就蹦起來穿好鞋子直奔灶臺上去取熱水。

外婆換好了干凈的衣服擦了把臉就休息了。外公趕緊把臟的衣服鞋子洗了晾起來。

這時，天亮了，今天天氣怪好的，早上起來濃濃的霧，十米之內(nèi)人畜不分。

外公去磚廠找了幺爺爺。一來到磚廠，工人們都在緊鑼密鼓地生產(chǎn)小磚。

幺爺爺看到外公一副焦急的樣子：“說到，俊杰，遇到啥難處了，有什么你叔能幫上忙的盡管說。”

“叔，想找你借一百塊小磚把我那雞棚封起來，昨兒小鳳去追雞摔了，現(xiàn)在還發(fā)著高燒呢！”

幺爺爺一聽：“趕緊讓工人們用斗車撿好一百塊小磚，裝上拖拉機。”

幺奶奶聽說外婆發(fā)了高燒，抓了一盒退燒藥就跟著上了拖拉機。

來到家里，幺奶奶給外婆吃了一顆退燒藥，就給外婆把母豬和雞鴨鵝給喂了。村里幾個年輕力壯的青年人給外公砌磚，不一會兒功夫，雞棚封好了，外婆的高燒也退了。

外婆想要立刻起來做飯給幫忙的人吃，周圍人都讓她好好休息。外公手腳麻利地做好了飯給大家吃，大家吃完飯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外公來到豬圈，發(fā)現(xiàn)豬兒好了很多。能站起來了，只是有一頭母豬的豬兒保不住了，都流產(chǎn)了。外公背對著豬圈，眼睛都紅了，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掉，快步走到水管邊上，開起水龍頭，邊接水沖豬圈，邊擦臉。照顧好豬兒之后外公去村診所開了消腫的藥，回到家趕緊給外婆搽點藥。

陽光下，外婆丈夫左手端碗時止不住的顫抖。十年前肺結(jié)核咳血時都不曾掉淚的女人，突然紅了眼眶。

這些年來，兩個人互相扶持，經(jīng)過多少磨難，一直在前行。他們互相理解，彼此包容。

兩個星期之后，生病的母好了，吃豬食吃得很好，長得白白壯壯的。外婆也能行動自如了，干農(nóng)活啥的都很利索。

一個星期之后，兩頭母豬生了二十個小豬仔，一個個白白胖胖的。好了的那頭母豬再修養(yǎng)一個月就可以拉去配種了，一家人別提有多高興。

可是，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都是一個未知數(shù)。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外公早早地把鴨子和鵝趕進田里。背山背簍就去割了豬草。

傍晚，鴨子和鵝都吃得飽飽的，外公背上割好的豬草把它們們趕回了家。

外婆喂好了母豬，小豬崽子，和雞，就做好了晚飯。連忙喊外公來一起吃。可是怎么喊外公都不回應(yīng)。來到門口的凳子上來看，外公竟然沒有了呼吸。

她一下子癱軟在地，頭一陣陣發(fā)痛。連忙叫了婆婆，和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