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燈續(xù)火,照徹迷途開覺路。
法雨滌塵,廣施甘露潤劫灰。
橫批:道在蒼生。
“道在蒼生。”
“這就是景福宮的道,亦是景福宮的底線。”
“這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拿出來與人做交易的東西,更不會有所更改,有所退卻的東西。”
“若是如你之言,景福宮以此拿捏其他人,這固然是能得到一些好處。”
“但在景福宮其他弟子的眼中,景福宮的道,便不在蒼生,而在利益,在于財貨。”
“如此一來,景福宮的門風(fēng),景福宮所持之道,都蕩然無存矣。”
云樞真人看著面前的米沛,目光當中,滿滿的都是提醒。
對于景福宮而言,這,才是真正的災(zāi)難——這意味著,景福宮由此墮落。
意味著,景福宮便不再是過往的那個,維系安穩(wěn),庇護百姓,庇護弱者的玄宗道門。
反而是成為了和那些世家一般無二的,以百姓骨血為生的惡獸。
兩千多年以來,這是景福宮最為驚憂恐懼的事——不是山門覆滅,而是景福宮淪落,化作世家門閥一般的東西。
上三品的武道強者,壽五甲子,上三品的術(shù)士,壽十甲子——而大明立國兩千四百余年,景福宮上三品的強者,出了足足十二位。
這可以說是在任何一個時候,景福宮中,都有著上三品的強者坐鎮(zhèn),也證明景福宮的傳承,能穩(wěn)定的成就上三品的強者。
這樣的勢力,足以讓景福宮跨出山陽郡,將自己的影響力和勢力,蔓延至于青州府,甚至于是其他的州府。
但兩千多年以來,景福宮卻絲毫是沒有對外擴張的念頭,只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這山陽郡中耕耘,以一種無比穩(wěn)定的姿態(tài),壓制著山陽郡的惡獸,維系著山陽郡的局勢。
而景福宮歷代的先輩,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便是因為,他們都明白,以景福宮的力量,一旦跨出了州郡,就必定會和其他的上三品的強者打交道。
這樣一來,很多的事,便都只能選擇折中,選擇視而不見……那這樣的話,景福宮,便也會慢慢的墮落,成為一個追求自身利益,追求自身存在的世家門閥。
而所謂的世家門閥,那一個個的,都是怪物——既沒有國,也沒有百姓,更沒有所謂的正邪之分。
一旦成為了那其中的一員,那景福宮的上上下下,都會身不由己——就如同當年那許多人圍殺三豐大真人的時候。
三豐大真人接引天庭重歸的時候,為其護法的,都是之前跟隨大真人一起蕩魔的,他們的正邪立場之類,都是毋庸置疑。
可就算如此,在三豐大真人接引天庭的時候,他們當中,也依舊是有許多人,選擇為了宗族的利益,而對三豐大真人出手。
在那過后,景福宮便是一直將化身世家門閥,當做最大的墮落——一旦到了這個地步,整個景福宮的眼中,便沒有了所謂的正邪,也沒有了所謂的家國天下……他們的眼中,便只剩下宗族的壯大,為此不計代價……
也正是如此,兩千四百年來,景福宮都只是在這山陽郡中耕耘。
上三品的強者鎮(zhèn)壓一郡之地,足以保證景福宮在山陽郡中行事的時候,不必去考慮什么利益糾葛,去考慮什么人情往來。
山陽郡中,官府也好,世家也好,只要敢于越過景福宮劃出來的那一條線,景福宮就敢殺!
而這,也足以保證,景福宮不會因為外面的局勢變化,而在各種妥協(xié)和交換之間,至于墮落的地步。
而兩千四百年以來,山陽郡之外,其他武道宗門,道家玄宮的變化,也印證了景福宮的正確——連天師府這樣的玄門祖廷,都已經(jīng)快要化作了一家一姓的私有,而天師張家,為了維系他們家族的傳承,為了保證他們對天師府的控制,也的的確確,是做了許多的違心之事。
當然了,云樞真人也相信,這大明許多的世家門閥,都有與國同休的決心——若真到了家國傾覆的那一天,他們也必定會為了大明而死戰(zhàn),流盡那最后的一滴血。
就如同當年前宋淪亡之時,和前宋一起覆滅的許多家族一般。
可問題是——也只有在那個時候,那些世家門閥才會醒悟。
而在那之前,那些世家門閥,大多都是以百姓之骨血,以天下之根本為食,壯大自己的惡獸。
就如嘉靖朝的時候,在嚴黨的壓制之下,身負天下之望的次輔徐階——誰能想到,其宗族,會侵奪了那么多的土地,讓那桑梓之地,都成為了他們徐家的私有物,其內(nèi)的諸多百姓,也都成為了他們徐家的奴仆?
看著云樞真人警惕的目光,米沛越發(fā)的猶豫。
“掌教之意,弟子已然明白。”
米沛憋著氣,也憋著不服。
“可一想到景福宮在前面拼殺,卻守不住拼殺出來的戰(zhàn)果,反倒是讓那些心懷叵測之輩,漁翁得利。”
“師伯,這豈不是養(yǎng)虎為患?”
“誒。”云樞真人伸出一個指頭,“修行的意義,便在于此了。”
“讓自己足夠的強大,有足夠的力量鎮(zhèn)壓局勢,讓那些自以為是的跳梁小丑,魑魅魍魎,有再多的想法,都只能老老實實的,藏在心里,而絲毫不敢付諸于實施。”
“就如此時,景福宮和朱氏的博弈。”
“官宦也好,世家也好,都認為自己能成為漁翁。”
“但你信不信,一旦他們發(fā)現(xiàn),景福宮在這一場斗爭當中,并沒有折損多少實力的話,他們立刻就會來景福宮面前跪下。”
“引了朱家踏進山陽郡的那幾位,也會在頃刻之間暴病而死。”
云樞真人這么一說,米沛心頭,立刻就有了譜。
顯然,對于當下的局勢,景福宮其實一直都有所把握。
江南朱氏也好,山陽郡中其他的世家大族也好,以及那些官吏們也好,他們的舉動和決策,都在景福宮的掌握當中。
真說起來,在這山陽郡的局勢當中,反而是那徐家莊的大火所衍射出來的,血河教徒的痕跡。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云樞真人的聲音,便又在米沛的身邊響了起來。
“話又說回來。”
“景福宮雖然是不會拿自己的立場和道統(tǒng)來做交易。”
“但你們兄弟兩個,借由此事,憑著這信息差,從那些世家官宦的手中,謀取一些成長的資糧,卻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官宦也好,世家也好,仗著自己知曉的事更多,收割百姓。”
“那其他的人,同樣以信息來收割他們,亦是天理使然,報應(yīng)不爽。”
“弟子徹底明白了。”米沛的雙眼,猛的一亮。
“既然明白了,那過兩日,景福宮開山收徒之事,便交給你如何?”
“山里面的情況,你也看到了——留下來的弟子們,不過九品,著實是不好鎮(zhèn)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