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米沛看著陶師兄的表情變化,了然,憂郁,無奈,最終,心下一橫。
“血河教之所以能流毒天下,經歷數次絞殺,都始終不滅,自然有他們獨到的地方。”
陶師兄說著血河教的手段。
天下所有的人,練武的也好,修仙的也好,甚至于那些讀書的也好,都注重根基。
但總是有些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使得自己的根基不足。
于是,血河教的人,便從那裝臟煉臟之法當中,得了靈感,推演出一部【奪血化元功】。
此法分上下兩卷。
上卷,能奪他人精血練功,能壯大自己的本源,也能加快自己練功的進度。
血河教的人,得了孝康皇帝將五臟三元八柱登天法傳于天下的經驗,便也想辦法,將這【奪血化元功】的上卷,散于天下。
此外,又有專門的傳經人,四下走動,散播這【奪血化元功】的內容。
那【奪血化元功】,修煉簡單,又極有神效,但凡是心性不那么足,又或者是不清楚這個【奪血化元功】底細的人,便會被誘惑著修行這法門。
根基有損的,想要補全根基。
天資不夠的,想要增進天資。
而天資足夠的,又想更進一步。
如此,他們便落入血河教彀中。
聽著陶師兄的言語,米沛的心中亦是一跳。
剎那間就意識到了血河教的難纏之處。
只聽陶師兄的言語,便可知曉,那【奪血化元功】的神妙之處——這樣的法門,哪怕是放到皇極宮,都堪稱是榜上有名的法門。
可偏偏,血河教的人,就有如此之魄力,將這法門,流毒天下。
這也足以證明,血河教的人,尤其是其中主事的人,是真的抱著要讓天地萬物歸于血河的理念在做事,不然的話,以此法門為根基,足以令血河教光明正大的行于天地,哪像現在這般,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師弟,我知曉你有天資。”
“但越是如此,便越是不可去觸及那【奪血化元功】。”
“習之,則必死。”
“多謝師兄提點。”米沛也是肅然正色。
如陶師兄所說,【奪血化元功】如此神妙,若是起了貪心,去參研這法門……就算一開始,是奔著要剿滅血河教的心思而去,可時間一場,便也有可能,在不自覺之間,開始修行這法門,然后就成為了血河教之人。
自這【奪血化元功】流傳天下以來,別說是景福宮的弟子了——便是皇極宮中,都有過弟子偷學這【奪血化元功】,淪為妖人的。
“這【奪血化元功】,還只是其一。”陶師兄搖頭唏噓,若血河教的人只是傳播【奪血化元功】,那也就罷了,以大明之力,合諸多宗派,也足以抹殺那【奪血化元功】,使得其文字,不存于天地。
但偏偏,血河教的人,還有另外一樁本事。
煉制人丹。
以人為材料,煉制丹藥,助人修行,甚至于延壽……
再加上血河教的人,敢于背鍋,無論發生了什么卵子,都敢于往身上背——便是當年宮廷當中的梃擊案,紅丸案,妖書案這樣的事,他們都敢宣稱,是自己所為……
他們的存在,實在是太好用太好用,故而也有許多人,在暗中庇護血河教的妖人,甚至于推波助瀾,擴大血河教的影響。
不然的話,血河教被徹底清剿干凈了,他們所作的惡毒之事,又該找誰來背呢?
“局勢,竟如此險惡嗎?”米沛有些恍惚。
他在鄭水縣中多年,并不曾見得多少的惡毒之事——到目前為止,他所見到的,最壞最惡毒的事,無非便是曹氏兄弟領著那些惡丐,采生切割……最不守規矩的事,則是那朱家公子,一把火悍然燒掉十萬石糧草。
除此之外,再其他的一些事,米沛是沒有見過,也更不曾經歷的。
直到此時,拜入師門過后,陶師兄的講解,才算是讓米沛真正意義上的,開了眼界。
尤其是陶師兄所說的血河教。
那言語之下,米沛回想鄭水縣的那些人——無論是勾結那些惡丐的曹氏兄弟,還是那莫名走丟,死于狼口鄭家老九,都似乎是和血河教的人有了幾分牽扯。
“如師兄所言,這朝局,豈不是已經失控?”
“朝局本來就已經失控了。”
“自那三大案過后,朝局就已經失控了。”陶師兄沉下目光,伸手在米沛的頭頂上敲了一下。
“小師弟,你如今,連筑基都還不曾圓滿,更不曾凝練勁力,朝局之類,和你的關系太遠了。”
“我與你說這些,亦不是讓你考慮朝局。”
“而是為了讓你明析敵我。”
“是要讓你知曉,朝堂上的那些官兒,未必就值得信任。”
“你莫要如同先前的幾位師弟一般,輕信了那些所謂的官兒,以至于害了自己。”
米沛并不是從小在山門當中長大的弟子,而是在朝廷法度的限制之下所長大的‘小民’。
在陶師兄看來,米沛這樣的人,對于朝廷的法度,乃至于對那些官員登,都有著天然的敬畏。
對他們這樣的武者而言,這樣的敬畏,乃是一個極大的弱點。
這入門的第一課,便是要破掉米沛心頭的‘迷障’——也就鄭水縣令上任這些年以來,不曾有什么惡跡。
不然的話,陶師兄絕對不吝于帶著米沛一起,拿這鄭水縣令來‘替天行道’,一次讓米沛知曉,那些官員,也是尋常人。
“師弟明白。”米沛點了點頭。
在他看來,陶師兄這樣的擔心,屬實是無稽之談——他米沛,可從來都不是什么好好先生,更不是什么所謂的順民。
看著米沛的反應,陶師兄這才突然間響起,自己這位師弟,也不是什么凡人。
那是連勁力都還不曾煉成,便敢于襲殺一位豢妖術士的人。
是在鄭水縣上下幾乎都在那朱家公子面前跪下來的時候,敢不動聲色的一箭射殺那朱家公子而面不改色的狠人。
“壞了,我這么說,該不會教出來一個肆無忌憚的魔星吧?”陶師兄的心里面,稍微的虛了一虛,然后咳嗽了一聲。
“話雖如此,但那些官兒,能安地撫民,也算是有自己的不可或缺之處。”
“師弟若是以后行走江湖的時候,若是遇到了涉及官員的事,當三思而后行才是。”
“就算真到了要殺之而后快的地步,也得先有了證據,再才從容行事。”
“之前便有一位師弟,誤信他人而錯殺一官,之后其得知真相,悔恨交加,嘔血而死。”
“米師弟萬萬不可蹈此覆轍。”陶師兄說著,目光當中,也滿是痛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