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了各家的江湖勢力過后，陶師兄也是口干舌燥。
于是其伸手一引，河上的水汽，便被其聚攏起來化作凈水，一口飲下。
“師兄所用，莫非就是法術？”
看著這一手，米沛的雙眼，也猛地一亮。
“小術而已，卻不敢稱之為法。”陶師兄微微一笑。
順勢，便說起了修行的區別。
修行的三道法門。
廟堂為官。
草莽練武。
方外求仙。
三種法門當中，米沛最不能理解的，便是廟堂為官——做官如何修行？
總不至于，那官位本身，就如同是傳說當中的神位一般。
“非是如此。”陶師兄搖了搖頭。
“廟堂的修行，修的乃是功業，持的乃是人心。”
“但凡修行，都講究一個心性通明。”
“廟堂之險惡，千百倍于江湖。”
“其念，其行，都牽扯到無數生民之命運。”
“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脫穎而出，還能保持本心不變的，會是什么樣的人，可想而知。”
“各家弟子，都有出山歷練之說——而當官的，從開始科考的時候，就已經入世歷練了。”
“歷朝歷代，不乏有名臣一朝頓悟，安排了后事過后，便直接飛仙的記錄。”
“試想，尋常的方外之人，苦修數百載，都難以飛升，而那些名臣，宦海沉浮數十年，便受萬民之托舉，飛升而去。”
“這廟堂之路，如何不算修行之法呢？”
陶師兄說著。
“就算是到了現在，飛升近乎虛妄，但各家宗派，也都很是歡迎那些名臣致仕過后，往山門當中修行——縱然未必有所得，但以那些名臣調和陰陽的手段，管束操持山門之事，不也手到擒來？”
也正是如此，當那些名臣初露頭角的時候，各家宗派也不吝于派出弟子，往那名臣麾下當個護衛之類，保其平安，替其奔走等等……
至于說那些貪官污吏之流——別說是致仕拜入某個宗門了，他們致仕才傳出去，就已經是有江湖上的好漢相互吆喝著，要截殺他們了。
名聲本來就不好的貪官污吏，再加上他們貪污了一輩子的積蓄……那屬實是江湖上最大的肥羊了！
說到這里，陶師兄還擔心米沛不懂，便又舉了個例子。
乃是當年嘉靖朝時，海剛峰致仕的時候，十大宗派的宗主，都親自出山，輪流上門邀請……
聽著陶師兄的言語，米沛亦是恍然大悟。
難怪陶師兄對那朝局如此了解。
其作為景福宮的弟子，作為名門正派，那只需要看看那些官員致仕的下落，去處，便能知曉那些個官員們的‘成分兒’……如此，自然便能看得出朝局的變化。
比如說，朝堂上，貪官污吏頻出，少有名臣，那朝堂上是個什么樣子，可想而知。
再一看，陶師兄所舉的例子，乃是數朝之前的海剛峰，而非現在的臣子……那如今的朝堂是怎么個模樣，可想而知。
也難怪陶師兄會說，朝局早已失控。
這一刻，米沛甚至是能想象得到，那些大宗門的宗主看著朝堂上那些官吏，盤算著，能邀請誰入得宗門，結果再一看，那些官吏們卻都是些歪瓜裂棗兒的時候，會是個什么表情。
“廟堂之道，就不提了。”陶師兄擺了擺手。
“再說那草莽和方外。”
“所謂草莽之道，便是武道。”
“只不過，如今朝局不清，朝堂上的那些大人們，很是擔心哪天便有武道大宗殺上門去，取了他們的頭顱，故此便以草莽二字污之。”
“武道者善殺伐，所謂十步之內，有我無敵，這便是武道。”
“先前，你也正面襲殺了一個術士，武道之殺伐，你應當很有體會了。”
“方外，便是求仙。”
“論實力而言，方外的人，多半是不如煉武道的，不止實力比不過，連修行的速度，也比不過。”
“但好在，方外的人，命長。”
“如師弟你這般筑基的人就不提了。”
“武道第一階，煉勁，武道有所成，其壽也不過兩甲子，依舊如常人。”
“而仙道第一階，真氣流轉過后，其壽便可至于三甲子。”
“武道第二階，壽四甲子。”
“而仙道第二階，壽六甲子。”
“武道第三階，至于極限，也不過五甲子之壽。”
“而仙道第三階，其壽十甲子。”
三條道路。
廟堂官吏，最容易有所成就，但也最為險惡。
草莽武道，最能打，但也難得長壽。
方外求仙，最是長壽，但實力存疑。
當然了，話雖然是這么說，但實際上，武者和術士，他們的差距，也不是那么的顯著——只能說，武道強在正面的搏殺，若是求仙之術士正面被武夫給逮到的話，就不是太妙。
反之，若是那武夫一直抓不住那術士的存在，那他也多半會死在那術士手中，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拖死。
“廟堂之道，師弟你應當是走不了的。”
“但以師弟你的天資，仙道或是武道，當都能有所成就。”
“卻不知，師弟打算走哪一條？”
“難道不能一起走？”
“師弟，就不要瞎想了。”陶師兄伸出食指搖了搖。
“武道之根本，勁力，乃是自內而求，廝殺的時候，短兵相接，一狠心便直接從骨髓當中壓榨元氣，你壓榨，我便也只能壓榨，不然就要被你生生打死——武者短壽，便也正是如此。”
“而仙道之根本，真氣，則是自外而求，是通過人正常往外逸散的元氣而餌，勾天地之元氣，封入體內。”
“二者，一求于外，一求于內，背道而馳，豈能同修？”
陶師兄正搖著指頭的時候，師父的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陶師兄的言語。
“同修之法，其實是有的。”
“仙與武，一者求于外，一者求于內，彼此之間，不該說是背道而馳，而應該說是相互補益。”
“前宋之時，仙和武，其實是不分家的。”
“求仙之法，納元氣于體，練武之道，鑄肉身寶體，封鎖元氣不泄。”
“以仙道之綿長積蓄，駕馭武道之爆發。”
“此為仙武。”
“但在前宋過后，仙武路斷。”
“本朝的三豐大真人，便是最后一個仙武同修之人。”
三豐大真人啊！
聽著師父的話，無論是陶師兄還是米沛，都露出了敬仰而又神往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