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時吹來的冰冷刺骨的風和天空中隱隱落下的雪花代表著冬天的到來。Y卻像忽然被人點燃一樣,整個人像復蘇了一樣。面帶喜色,興致沖沖的對我說:
“影!你猜是誰給我點贊了?”
我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看她一臉通紅,激動得連呼吸都重了幾拍。
她把手機高高舉起,像捧著什么圣旨似的遞到我面前。屏幕上,是阿言的名字,旁邊掛著一個亮晶晶的小紅心,顯示他剛剛點贊了她那張圖書館的自拍。
“,,,你們不是已經一周沒聯系了嗎?”
“對啊!可他今天突然把我所有的小號都翻出來了,你知道嗎,連那個我初中用來轉發手賬照片的小號他都點了贊!”
她語速飛快,眼睛亮得像個節日燈。
“他一定是又想起我了對吧?影!你說他是不是重新喜歡上我了?”
我沒說話。
我當然知道,她不是沒經歷過這種循環。冷落,期待,熱情,再冷落。但每一次,她都把前面忘得干干凈凈。
我只是望著她眼里新冒出的光,一種深深的憂慮從心底蔓延上來。
不出所料,當晚阿言就私信了她。
“最近怎么樣?”
她看著那條消息,先是笑,然后突然緊張,開始斟酌每一個字。來來回回刪了五六次最后只回了一句:
“挺好的,你呢?”
她的指尖輕輕顫抖,像是在敲響什么命運的門。她的胸口悶悶的,生怕阿言回她一句“你好煩”。
阿言的回復很快:“你頭像挺可愛的。”
我心里微微一沉。
Y立刻回應:“我用你之前發的熊貓貼圖做的呀。”
他:“我發過?”
Y:“你說它像我,你還記得嗎?”
她打完,又刪掉那句“你還記得嗎?”換成一個可愛的笑臉。
屏幕的光映著她的臉,我第一次覺得她的笑容有點不自然,像強行擠出來的泡沫,一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回了:“有空陪我打一把游戲?”
Y愣了兩秒,隨即猛地抬頭:
“他約我了!他約我了!影你看到沒?”
我當然看到了。
我也看到她把耳機小心擦干凈,換了最喜歡的角色皮膚,還給ID加了情侶邊框。
“今天一定不能輸!”
她緊張的握緊鼠標,像是要即將出戰的士兵。
我卻更像是她身后跟著的一樓影子,想拉她一把,卻只能隨他一起跌進那看似溫柔的沼澤。
阿言上線了。
語音那頭,他的聲音還是那么懶散、隨性還帶著一絲無所謂:“我剛上線,你怎么已經在了?”
“我早就在等你啦!”她聲音輕快,努力讓自己聽起來“不經意”。
“情侶邊框?”他笑了笑,“有點意思。”
她眼睛都亮了,“你喜歡就好!”
我側著頭,看著她笑得發光的樣子,忽然覺得心有點疼。不是自己的疼,而是她那份“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吊著,卻還是甘愿奔赴”的疼。
幾局游戲下來,她盡力配合每一場戰斗,不論勝敗都把一切功勞歸給他。她像個太陽,努力照亮阿言的世界,哪怕他只是坐在陰影里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忽然,聽阿言開口說:
“誒,商城出了個新皮膚,你眼光不錯,幫我看看?”
Y幾乎是在一秒內切到商城界面。密密麻麻的游戲皮膚出現在電腦屏幕上。
“這套機械戰狂不錯吧?”
“還挺帥的。”他慢慢地說,“你送我也行。”
“……好啊。”
她聲音輕了半分,卻毫不猶豫地點開了贈送。
我本能想攔她,阻止她那愚蠢的行為。
“Y,他不是在試探你,他是……在習慣你付出的理所當然。”
但她好像沒有聽見。也許是我根本沒有說出口,也可能是被她主動忽略了。
她只看見那個跳出的【你已成功送出皮膚】提示,眼神中閃過一絲期待。
“你開心嗎?”她輕聲問。
“嗯,挺帥的。”他說。
Y與阿言的組合從一開始就沒有默契。他們的配合很僵硬。連我這個外行者都能看得出來。
他聲音輕飄飄地傳來:
“你也早點睡,別老熬夜打游戲。”
“好呀。”她笑得像只被順毛的小貓,“晚安,阿言。”
“嗯,晚安。”
語音斷了,屏幕熄滅,房間只剩她和我。
她靠在椅背上,抱著膝蓋,整個人縮成一團,像是要把剛才那點溫暖攥進骨頭里。
我站在角落,看著她嘴角還掛著笑,卻眼眶泛紅。
“影……”她輕輕喊我。
我沒有回應。
她又喊了一聲:
“影?你是不是也覺得他變了?他沒以前那么冷了,對吧?”
我還是沒有回應。
她愣了一下,低頭翻了翻手機,又看向一開始就空無一人的房間。然后聳聳肩,自己笑了笑:
“算啦,你大概睡著了吧。”
她自言自語著,關掉燈,把自己裹進被子。
“我真的從來都沒這么開心過。”
我坐在地上,看著臉上依舊掛著幸福笑容的Y,我也笑了。
我就像被光照到的影子一樣,消失了。
無法發出聲音,沒有告別。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消失的無影無蹤,卻又顯得無處不在。
第二天醒來,Y幾乎是習慣性地說了句:
“影,我夢見他來接我了。”
她等了幾秒,沒有回應。
她愣了一下,又說了一遍:
“影?你在嗎?”
房間很安靜。安靜得她甚至聽見窗外風吹過的聲音。她笑了一下,沒放在心上:
“你果然還是太累了吧。”
她起身洗漱,把耳機塞進耳朵里,音樂放得比平時大一些。仿佛這樣,就不會注意到身邊少了個什么東西。
洗臉時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忽然覺得……有點陌生。
“你怎么不說話了呢……”她小聲地說,語氣輕快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在自我安慰。
中午她給阿言發了一條信息:
“今天中午吃了冒菜!辣死了哈哈哈。”
等了一小時,他沒有回。
她繼續發:“你是不是在忙呀?”
手機依舊沉默,像是在嘲笑她的無知。
她忍不住把手機鎖屏,再亮起,重復這個動作幾次,就像是個被拋錨的鐘擺。
她沒有說出來的是。如果我在,這種等待她會裝作不在意,然后轉過頭找我聊天。可是現在,她只能自己對著空氣裝作云淡風輕。
晚飯她吃得很慢,每咬一口都像在咀嚼什么無法說出口的東西。
終于,她再一次輕聲開口:
“影……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我還是沒有回應。
她不再笑了。
“影?你去哪了?”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阿言。她看到是阿言恢復她的信息,臉上又掛起了幸福的笑容。一切事物都被她拋到了腦后。
阿言:“抱歉,最近比較忙,沒看到信息。”
Y:“沒事的,你看到了再回我就好。”
她按下發送,屏幕跳回對話框。
這一刻,她仿佛又找回了什么。嘴角揚起的那一瞬,連眼角的疲憊都被抹去了。
她沒有再提影。
就像……我從沒存在過一樣。
可我知道,她是記得的。他肯定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