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氏的馬車停在程家作坊門前時，街上的行人紛紛避讓。

王珪，太原王氏的嫡系子弟，身著錦緞華服，腰間玉佩叮當作響，身后跟著四名膀大腰圓的護衛。他站在作坊門口，瞇眼打量著這座不起眼的院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程巖？”他揚聲道，“出來說話?！?

程巖正在后院調配新的香皂配方，聽到動靜，眉頭微皺。劉大壯匆匆跑進來，低聲道：“少爺，是太原王家的人。”

程巖放下手中的木勺，拍了拍手上的香料粉末，淡淡道：“讓他們等著?！?

劉大壯一愣：“這……不太好吧？”

程巖冷笑：“他們既然不請自來，那就該學會等人。”

一刻鐘后，程巖才慢慢來到前院，只見幾個身著王家服飾的人正站在那里，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程巖走上前去，拱手行禮，說道：“在下程巖，不知王家貴客大駕光臨，有何貴干？”那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程巖一番，冷冷地說道：“程少爺，我家主人聽聞你這程氏作坊所制的火堿質量上乘，想要與你合作，批量采購?！背處r心中一動，合作采購本是好事，但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于是問道：“不知貴主人有何具體要求？”中年男子從懷中掏出一份合約，遞了過來，說道：“這是合作合約，你看看?！?

程巖接過合約，仔細地看了起來。合約上的條款看似優厚，但其中有一條卻讓他皺起了眉頭：程氏作坊必須在一個月內提供大量的火堿，且價格要比市場價格低三成。程巖心中明白，以程氏作坊目前的生產能力，一個月內完成如此大量的訂單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壓低價格更是會讓作坊陷入虧損的境地。他抬起頭，對中年男子說道：“貴主人的要求，在下實在難以答應。一來，我這作坊目前的生產能力有限，無法在一個月內提供如此大量的火堿；二來，如此低的價格，作坊實在難以承受?！敝心昴凶拥哪樕⒖剃幊亮讼聛?，他冷哼一聲，說道：“程少爺，你可要想清楚了，與我王家合作，是你程氏作坊的榮幸。若是你不識好歹，恐怕日后在這長安城就難以立足了?！?

中年男子的臉色已經陰沉如水，見程巖這個態度，冷哼一聲：“程公子好大的架子。另外你這香皂生意不錯，我們王家看上了。開個價吧，作坊和配方，我全要了。”

程巖挑眉：“哦？王家打算出多少？”

中年男子伸出三根手指：“三百貫?！?

程巖笑了。

三百貫？這點錢連他半月的利潤都不夠?！?

程巖搖頭，“這生意我不賣?！?

中年男子眼神一冷：“程巖，別給臉不要臉。在太原，還沒人敢拒絕我們王家?！?

程巖依舊平靜：“是嗎？那今天就有了?！?

王珪怒極反笑：“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這作坊還能開幾天！”

他一揮手，身后護衛上前一步，手按刀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劉大壯立刻擋在程巖面前，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程巖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退下，隨即看向中年男子，淡淡道：“我勸你三思?！?

“哦？”中年男子嗤笑，“你一個商賈，拿什么威脅我？”

程巖微微一笑，緩緩吐出兩個名字：

“程咬金。”

“李明月?！?

中年男子的表情瞬間凝固。

程咬金，盧國公，當朝名將，深得李世民信任。

李明月，李世民的妹妹，雖非嫡親，卻極受寵愛。

中年男子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咬牙道：“你……你認識他們？”

程巖淡淡道：“盧國公是我義父，明月公主是我生意上的合伙人。你若不信，大可去查?！?

中年男子額頭滲出冷汗。

他當然知道程巖可能是在虛張聲勢，但他不敢賭。

“好……很好！”中年男子強撐著冷笑，“今日之事，我記下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腳步匆忙，甚至差點絆了一跤。

程巖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漸冷。

劉大壯低聲道：“少爺，他們會不會報復？”

程巖搖頭：“短時間內不敢。”

但他知道，這場交鋒，才剛剛開始。

三日后，宮中來了采購太監。

“程公子！程公子可在？“

程巖推門而出，只見一隊禁軍打扮的騎士立在院中。為首的太監，從懷中取出一卷黃絹：“奉皇后娘娘懿旨，征購程氏香皂百箱，三日內送入宮中。“

劉嬤嬤手中的簸箕“咣當“掉在地上。程巖接過懿旨時，注意到落款處除了皇后印信，還有個朱砂畫的鳳紋——這是長孫皇后獨有的標記。

“程公子，另外陛下對您的香皂甚是喜愛，也特命咱家來采買一批?！碧O笑瞇瞇道，“往后每月供應宮中百塊，價錢好說?！?

四名侍衛抬著塊鎏金牌匾進來，上書“御香坊“三個大字，落款竟是當朝天子親筆。

“陛下口諭?！安少徧O的聲音忽然莊重，“程氏香皂列入貢品，這匾...“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窗外，“就掛在你們東市新鋪的門楣上?！拔业故窍肟纯凑l敢造次。

程巖拱手笑道：“多謝公公抬愛。另外小小心意，還請公公不要嫌棄”那出來幾塊包裝精美的香皂給采購太監，采購太監也很高興收下的，畢竟，這東西他也沒有怎么見過，而且，帶有香味，可以壓制自己身體上味道。

送走太監后，程巖長舒一口氣。

有了宮中采購這塊金字招牌，太原王氏再想動他，就得掂量掂量了。

他心中暗喜。有了皇室背書，王氏再想動他，就得掂量掂量了。

當晚，程巖設宴慶祝。李明月也來了，她依舊一襲白衣，清麗脫俗。

夜深人靜，程巖坐在院中，望著滿天星辰。

“聽說你今天用我的名頭嚇唬人了？”她似笑非笑地問。

程巖干笑兩聲：“情急之下，只好借公主的名頭一用?！?

李明月輕哼一聲，卻沒生氣，手里捧著一杯清茶。在一旁無語。

“在想什么？”她問。

程巖接過茶，輕聲道：“想家。”

“程公子，你說……我們還能回去嗎？”她輕聲問，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程巖沉默片刻，搖頭：“至少現在不能。”

李明月苦笑：“我穿越前，南京剛淪陷……我本想看看新中國是什么樣子……”

程巖心中一顫，鄭重道：“公主若信我，我可助你在這大唐，建一個不輸新中國的盛世?！?

李明月抬眼看他，忽然笑了：“好啊，那本公主就拭目以待。

茶過三巡，話題自然轉到了作坊的運營上。程巖從懷中取出一本賬冊，雙手遞給李明月。

“公主，這是近三個月的收支明細。按約定，五成利潤已存入西市的皇家錢莊，用的是您的印信?！?

李明月接過賬冊，卻沒有立即翻開：“程公子的為人，我信得過?！?

程巖卻正色道：“親兄弟明算賬，這是規矩?！八赶蚱渲幸豁?，“特別是火堿這一項，利潤比預期高出三成。除了供應錢家的皮革坊，還接到了工部和將作監的訂單?！?

李明月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將作監？那可是負責皇家工程的衙門?！?

“正是?！俺處r笑道，“他們將火堿用于清洗宮殿石料，效果極佳。不過...“他壓低聲音，“我另外研制了一種更溫和的配方，專門用于珍貴器物，這個利潤更高?！?

夜深了，長安城的燈火漸次熄滅。程巖站在門口，夜風拂面，帶著淡淡的花香。

“公主?！肮饔H自送她到門口，“今日一聚，甚是愉快。“

公主鄭重行禮：“多謝程公子款待。作坊的事，還請放心?！?

哦，對了，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嗎？“

“大朝會?！?

“沒錯?！袄蠲髟碌氖种冈凇敖y一戰線“四個字上點了點，“王家已經聯絡了幾個御史，準備彈劾你'與民爭利'?！?

程巖皺眉：“香皂生意礙著他們什么了？“

“不是香皂的問題?！袄蠲髟聣旱吐曇?，“是你動了世家的奶酪。一個寒門子弟，憑什么掌握這么多賺錢的營生？“

她突然換回現代漢語：“他們要把你打成第二個沈萬三?！?

程巖心頭一震。沈萬三的故事他當然知道——明朝那個富可敵國的商人，最后被朱元璋發配邊疆。

“殿下有什么建議？“

李明月又恢復了唐語：“明天的大朝會，你必須出席。

臨走時，程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輕聲道：“路上小心?！?

回程的馬車上，程寧忍不住小聲問：“兄長，公主為何對我們這般好？“

程巖望著窗外流動的夜色，沒有立即回答。他想起賬冊上那個驚人的數字，想起李明月看到時將信將疑的眼神，更想起她最后那句意味深長的“路上小心“。

“因為...“他輕聲道，“我們是互惠互利的關系?！?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發出規律的聲響。程巖在心中盤算著，有了李明月這個靠山，再加上程咬金的助力，王家確實不足為慮。但更重要的是，通過皇家的渠道，他的技術可以更快地推廣開來。

只是，這種關系能維持多久？程巖摸了摸懷中的賬冊副本，上面記錄著他私下研發的幾種新配方——那是他真正的底牌。

夜風吹開車簾，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程巖收回思緒，對昏昏欲睡的妹妹輕聲道：“睡吧，明天還要上朝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