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

有些話，是不能在公共場合說的！

有些話，有些人是沒有資格說的！

李仁愛一腳踹翻了耶律坦，道：

“我好心憐憫你身世，你卻唆使我棄遼投金？”

耶律坦卻感覺到了——夏國世子說話兇狠，但動作卻不是那么兇狠，踹起來比之前那個詐城的將領溫柔多了。

他心里有所猜測，但不敢再說，只得跪地求饒：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正欲開口說什么，忽見曹榮提溜著個宋人打扮的男子踉蹌而來，那人的錦袍在火把下泛著幽藍的光——正是方才與耶律坦飲酒的茶商蔡世榮。

“大元帥！”曹榮將蔡世榮一把丟在地上，翻身下馬，“這廝趁亂往黃河邊溜，鬼鬼祟祟，末將抓了他之后，他偏說自己有天大的買賣要送上！末將不敢擅專……”

蔡世榮面如土色，卻突然瞥見旁邊跪著的耶律坦，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喊道：“招討使大人！您快告訴這位將軍，小人是正經茶商啊！”

耶律坦眼底閃過一絲狠厲。方才的酒宴交易若被捅破，他這二降之人，在夏人面前，怕是更無立足之地。

電光石火間，他暴起掐住蔡世榮的喉嚨：“狗宋奴！正經茶商你跑什么？”手指暗中發力，竟是想要滅口！

“且慢！”李仁愛馬鞭凌空一抽，耶律坦吃痛松手，腦子也冷靜下來了，實在是生死未卜，做事多有毛躁。

蔡世榮沒想到這躺生意談判，居然在生死之間游走了幾個來回，心有余悸道：

“將軍容稟，小人蔡世榮，確實是宋國茶葉商人。將軍如此多人馬，想來肯定欠缺茶葉，小人能給將軍帶來物美價廉的宋國茶葉！”

別說，李仁愛的大軍里，還真的沒什么茶葉，他的嘴里都要淡出個鳥來了。

“既如此，為何逃跑？”

蔡世榮腆著個臉，諂笑道：

“小人以為，以為，是遼人殺回來了么……”

李仁愛道：

“那你能出多少茶葉？”

蔡世榮只是看著李仁愛干笑，看的李仁愛惱火的想抽他一頓。但想想，茶葉確實是他亟需的物資，看了一眼曹榮，示意把耶律坦帶走。

蔡世榮這才露出奸商嘴臉：

“不瞞將軍說，本來小人是打算將茶葉賣到金國去的。

只要將軍愿意放行，小人愿意每月奉送將軍茶葉兩千斤，另外八千斤與將軍置換戰馬。

正所謂佳人配英雄，小人還可以贈大人兩位歌姬清倌人，煮茶聽曲，俱是一絕?！?

李仁愛道：

“北面遼金大戰，你帶了財貨，不怕被搶了？”

蔡世榮無奈道：

“富貴險中求，再說了，宋金乃盟國，想來……”

蔡世榮也有點說不下去了，盟國又怎么樣？走私商人，人家直接搶了你咋滴？

原本跟耶律坦合謀，耶律坦還要幫忙牽線搭橋的，但現在耶律坦都成了階下囚，他只想先逃回去再說。

李仁愛一把攬過蔡世榮，勾肩搭背，十分親密的樣子，道：

“富貴險中求，此話不假。

與其和不熟悉的金人做買賣，不如和本將做買賣。

只要你把茶葉送到這里，十萬斤以下，本將都能收了，也不占你便宜，許你戰馬！

如何？

若是有心，你帶三五千斤茶葉過來，本將也一并與你做交易！

耶律坦許你戰馬作價幾何？”

蔡世榮腦瓜子嗡嗡轉，也不敢隱瞞，道：

“60貫一匹。”

“茶葉呢？”

“一斤百文?！?

“那就是一匹馬600斤茶葉？”

蔡世榮驚詫不已，這小將軍年紀輕輕，算賬居然如此敏銳？

李仁愛繼續道：

“一萬斤茶葉，也才值十六七匹馬，這才賺幾個錢？

不過咱們也是新相識。

這樣，第一次交易，本將許你個優惠價，一萬斤茶葉，二十匹戰馬！

你帶來多少，本將吃多少。

第二次再按剛才的價格來！”

李仁愛伸手示意了一下周邊的彪悍騎士，“不會擔心本將沒馬吧？”

蔡世榮心里那個糾結啊，他本來打算只要跑了就不回來的，但，但是，這個年輕的小將軍，拋下的誘餌，太香了不是？

要不，先試試？

反正家里也不知道這邊換了人啊，家里只管放出去茶葉，收回來錢財和馬匹。

他決定賭一把，就像他自己說的——富貴險中求啊！

不然，這次過來的兩個歌姬，不是白白浪費了？這可都是他自己的錢！

只見他從衣襟里掏出兩張契紙，道：

“將軍，小人此番北上，攜得兩位妙人兒。

一人名喚齊引章，擅彈琵琶，一人名喚劉盼兒，薄有歌喉。

雖比不得教坊司的大家，但煮茶陪宴時添些雅趣，倒也勉強入眼。若將軍不嫌粗陋，權當是小人孝敬的見面禮！”

知道關漢卿的《趙盼兒風月救風塵》，看過《夢華錄》，李仁愛真的想要問問，這蔡世榮，是不是也是穿越客了！

這名字，太那個了，是吧？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他順手捏過蔡世榮遞過來的契紙，道：

“你的心意，我領了，也不能占你便宜?！崩钊蕫蹚呐赃厾苛艘黄テ胀ǖ某笋R，將韁繩遞給了蔡世榮，“這匹馬，也送你。好叫你知曉，下次來以茶換馬，就是這樣的馬兒，如何？”

蔡世榮哪里懂馬？

接過韁繩時，手指觸到馬頸溫熱的鬃毛，竟有些發抖——這匹夏國戰馬肩高近五尺，鼻孔噴出的白氣拂過他手背，帶著草原特有的腥膻味。

他偷眼瞥向李仁愛身后那些披甲騎兵的坐騎，暗自比較：雖不及鐵甲重騎的龍駒神駿，但比宋國市馬司那些矮小的川馬強出何止十倍？

“將軍厚賜，小人愧領了！”蔡世榮深揖到底，袖中算盤卻打得噼啪響：按汴京黑市價，這等戰馬，轉手就是百貫起步。

他忽然覺得，被夏軍俘虜，竟是否極泰來，天降橫財，連嗓音都透著熱切：“半月之內，小人必攜萬斤茶葉再來拜見！”

李仁愛取下指尖的玉扳指，道：

“此乃我的信物，我若不在，別人自會按照我們的協議。

你且乘船連夜南下，我這邊諸事傍身，就不挽留你了。”

蔡世榮連忙拱了拱手，道：

“將軍，歌姬在小樊樓。小人，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