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聊著，李良輔安排的人送來了從遼人軍官口中打探的情報。

和耶律佛頂的情報一致。

李良輔看了一眼目光炯炯的李仁愛，金肅軍城既下，得隴望蜀，人之常情，于是試探性道：

“大元帥，末將這就派遣精銳哨騎，連夜前往寧邊州打探消息。”

李仁愛點了點頭，金肅州已下，不趁火打劫拿下寧邊州作甚？

“李將軍安排便是，大軍今夜且好好休整，明日當踏上征程。”

寧邊州城離金肅軍城也就百里左右，若拿下寧邊州城，整個河南地，將為大夏所有。

如此大的功勛，他李良輔雖然前番折損了諸多軍將鐵鷂子，但總能說是功大于過了吧？

李良輔心里亂糟糟的，突然想起來，他是太子的人了，畢竟，他可是帶頭手刃了監軍常克成的……

嗯，跟著太子其實也不錯。

太子殿下如此雄心壯志，讓李良輔瞬間想到了唐太宗李世民。

難怪大軍出發之前，皇帝暗中提點他，不要讓太子和大軍有什么牽扯。

所以，陛下是知道太子的，所以才刻意提防？

太子會不會尊陛下為太上皇？

……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李仁愛已經起身洗漱完畢。

城池再簡陋，也比荒野的帳篷里舒坦。

早餐是油拌湯餅，加了肉沫，沒有辣椒，但加了蔥姜蒜，以及一些花椒粉，吃的李仁愛甚是爽利。

這是他指點廚子弄出來的，但凡昨夜的湯餅沒那么勁道，他也不會提起這個想法。

“大元帥，曹將軍求見！”親兵在門外通傳道。

“進進進！”

曹榮一進來，李仁愛已經吩咐廚子又調了一碗油拌面，“來來來，這邊的廚子整了個新玩意兒，味道好得很。”

曹榮連忙拱手道：

“大元帥，末將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仁愛連忙將嘴里的面條咽下去，放下碗筷，拿布巾擦了擦嘴，正襟危坐道：

“說！”

曹榮見李仁愛如此動作，覺得還是很受尊重的，深吸一口氣，道：

“末將率先鋒營那些金人降卒，發現他們不但打殺遼人如砍瓜切菜，而且對遼人威壓甚有效驗。

不少遼人降卒，見著他們辮發時，嚇得腿軟如泥——末將尋思，不若令先鋒營扮作金國使者，詐稱來寧邊州督戰？”

李仁愛眼睛一亮，把面碗朝曹榮面前一推：“坐，邊吃邊說。”

曹榮只得小心坐下，接過油拌面，卻不急著動筷子：

“耶律坦既駐寧邊州防備夏宋，必不敢怠慢金國使者。

我軍前有大敗金賊，可令先鋒營打著征收糧草、軍資、兵員的旗號，耶律坦必不敢存疑。”

李仁愛抓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面條，道：

“要是耶律坦要看金國敕令，如何？”

曹榮道：

“都見著面了，是殺是剮，都得聽大元帥您的安排！”

李仁愛笑起來，是啊，要耶律坦信什么？

就先鋒營那貨真價實的金人，哪個契丹人敢說這不是金賊使者？

耶律坦有幾個狗膽敢不出來面見？

見著面了，聽話，就跟耶律佛頂一樣，留在身邊聽用；

不聽話，直接砍了。

寧邊州內則群龍無首，外則夏軍壓境，不投降，難道要做金賊的忠臣孝子？！

“拿下寧邊州，曹將軍當首功！”

曹榮連忙笑道：

“都是末將值夜時瞎琢磨的，沒有大元帥大勝金賊、知人善任，榮也是無計可施。”

曹榮吃了一口面條，雙眼圓瞪，又連忙小心塞了幾口，囫圇吞下，碗里的面條，肉眼可見的少了一半。

突然，這家伙好似噎著了的鴨子，脖子都伸長了。

李仁愛將湯碗往前推了推，曹榮這會也顧不上什么了，連忙端起碗咕咚了兩口，才感覺氣終于順了。

“大元帥，末將失態了！不成想，這湯餅，居然還能如此美味。”末了，還感嘆了一句，“遼國終究是人才濟濟啊！”

李仁愛沒接話，你以為這是那遼人的廚子自創？還不是本大帥指點的？

……

暮色降臨時分，曹榮領著100“金人”，直抵寧邊州城。

寧邊州城，又名唐隆鎮（今內蒙清水河縣下城灣村），城址最早系漢代定襄郡駱縣故城。

北魏時期稱太洛城(亦稱太羅城)。

唐隆城緣起唐代府州折氏設置的唐龍鎮，陳橋兵變后隨折氏并歸于宋。

這里與遼、夏接壤，是控扼西北、防御遼夏、屏蔽河東的戰略要地。

西夏和遼朝先后涉入唐龍鎮，遼重熙十八年(1049年)，遼軍奪占唐龍鎮，新置州城“寧邊州”，將原唐龍鎮地區的居民遷來，設立鎮西軍駐守，是鎮守黃河通道的軍事城堡，亦是經濟重鎮。

此處一旦拿下，不論遼金，就只能等寒冬臘月黃河結冰，才能過河了。

這座依河而建的軍事重鎮，兩側臨懸崖，面前是奔騰的黃河，占據了天險之勢，剩下一面，還有甕城和馬面。

李仁愛對此城可能沒有映像，李良輔、曹榮這等宿將，對此城，可是心知肚明。

只能智取，不能強攻。

這100“金人”，有50原裝金人，皆將頭盔掛于馬側，露出金人最為經典的發辮。

另有50“金人”，身著金人鐵甲，露出新編織的發辮，與50原裝金人混在一起。

都用金人，李仁愛不放心。

李仁愛率領鐵騎和弓騎，殿后十里，只等時辰一到，直沖城門。

這城門，曹榮等人奪了，不會多費半刻功夫，奪不了，再來一個時辰，也奪不了。

忽見一股騎兵囂張前來，寧邊州的契丹守軍嚇得眼皮直跳，幸好按時關上了城門。

曹榮在門前勒馬，旁邊的金人立馬本色出演，用女真話喊道：

“耶律坦呢？誤了都統軍令，爾等皆填溝壑！還不快快開門！”

那種囂張跋扈，真的不用演。

曹榮也用契丹語喊了一遍。

守城契丹人見“金使”人數不少，但也不多，辮發鐵甲，與往日見識過的金人無異，不等通報耶律坦，便慌忙打開了城門。

得罪耶律坦，還能找人求情，得罪了金人，是生是死就半點不由人了。

金人這些年的威名，壓根沒人腦子里有詐城這個概念。

金人斡魯這支大軍的失利，大同府那邊壓根沒有跟下面的州城通報。

通報什么？通報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金國大軍栽跟頭了？

城門吱嘎作響，緩緩打開，如此順利，叫曹榮心頭激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