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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軍開拔

李仁愛看完軍報,嘴上云淡風輕:

“知道了!”

來都來了,安頓好了就行,他表現的太過禮賢軍士,反而容易叫父皇猜忌——你對百戰精銳這么求賢若渴?大晚上還要接見?

不如拿捏一下太子的姿態。

宋錚張了張嘴,有心想提醒什么,但東宮人多嘴雜的,他只得把話咽下去,改口道:

“殿下,臣已命人備好雙倍酒肉犒賞,是否?”

李仁愛看了一眼自己的太子詹事,還是蠻有心的,還沒交代,就安排好了,便點頭道:

“明日孤會親自接見這些勇士,到時候一并犒賞吧。”

“殿下,宋詹事,”卻是太子舍人高闡,他拱了拱手,湊了上來:

“中書省那邊已經連夜發出了詔令,由禮部郎中、濮王嵬名仁忠任副使!”

元德二年(1120年)十一月,宗室嵬名仁忠被封為濮王,其弟嵬名仁禮為舒王。

宗室嘛,還有啥進步空間?

只要沒有不該有的野心,都是誰是皇帝就效忠誰。

李仁愛和宋錚對視一眼,宋錚立馬道:

“濮王通曉蕃、漢文字,又擅長詩文,素有賢名,忠貞不阿。”

宋錚的提醒,李仁愛秒懂。

興趣愛好都跟父皇高度一致,還剛被封王兩年,這是父皇的鐵桿——當然,他也沒啥不該有的心思,沒想著去挖人。

雖然他當初只是隨便翻了翻西夏歷史,但也知道,李良輔的大軍遇到了金軍前鋒,先勝后敗。

后敗還是因為連勝驕縱,逢雨不備,叫金人陰襲所致。

所以,只要跟著李良輔的大軍,戰爭會找上門來的。

到時候,才是他堂堂正正發揮的機會。

只要攜小勝,見到舅皇天祚帝,后續可操作空間就大了,不是么?

三人窩到一邊,高闡很自覺的放風,宋錚忍不住小聲提醒道:

“殿下,晉王親兵雖精銳,卻非東宮舊部。是否將他們打散編入東宮衛率?”

宋錚這是操碎了心。

他們這些屬官,皇帝是不可能讓他們統統跟著出使的,文人嘛,心眼子多的很,一群人出去,太不可控了。

只有左右衛率兩個武人隨行。

左衛率兩年前剛剛換過,不過是從一個宗室嵬名忠至,換成另一個宗室嵬名平南——獻正王、樞密使嵬名安惠的兒子。

就是毫不遮掩的告訴你,還是皇帝的人。

在不知道夏帝李乾順會逼死太子李仁愛之前,沒人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什么不妥,傳承有序嘛。

右衛率,蕭敬忠,耶律南仙陪嫁大臣蕭合達之子,契丹人。這哥們的忠心毋庸置疑,肯定是更忠誠于李仁愛的。

“不,”李仁愛直接拒絕,東宮衛率的戰斗力,想想都知道,而他接下來的行為,并不如大家想的那樣安全,剛出國門,就會和金賊前鋒不期而遇。

這等精銳打散了,那不是自斷手腳?

還有就是,這是父皇調過來的晉王親兵,一來就迫不及待的打散,你安的什么心?

這些親兵的任務,是護送他出使呢,回來什么安排,可沒細說!

再者說,打散了,不是告訴這些精銳,他堂堂大夏太子,擔心拿捏不住這點驕兵悍將,所以要把他們打散了?

此等大爭之世,這些意料之外的精銳,是他起家不可多得的法寶啊!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趁著這趟出使,收服這些家伙的!

“這些精兵,是父皇調派專門護送孤出使的。

退一步說,出行在即,貿然打散,如有意外,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太過危險。”

宋錚一愣,好家伙,太子什么時候這么有政治頭腦了?

他一時高興,差點都忘了這茬!

“臣有罪……”

“宋卿不必如此,”李仁愛當即打斷,“孤不在,東宮之事,還要你多多操心。”

宋錚連忙拱手:

“臣必不負殿下所托。”

……

翌日晨光初照,興慶府東城外的使團營地,旌旗獵獵。

李仁愛身著赤底金繡蟒袍,腰間束九環蹀躞玉帶,頭戴鎏金蓮花冠,腳踏云紋烏皮靴,通身威儀卻不失儲君貴氣。

他指尖不著痕跡地撫過腰間玉帶——這是父皇親賜的15歲成年禮,此刻卻像一道枷鎖。

夏國兩百多萬人口,就有四五十萬大軍,何也?

蓋因15歲以上,60歲以下,全民皆兵不說,還有別國沒有的女兵!

故夏國男子,15歲即成年。

這些晉王親兵甲胄森然,目光如刀,分明是來替父皇盯死他的。

可越是如此,越要讓他們看清,誰才是未來的君王!

他胯下一匹大宛良駒“玉龍駒”,通體雪白,唯四蹄墨黑,乃皇帝前年所賜,此刻披掛鎏金馬鎧,額前紅纓隨風激蕩。

馬蹄每踏一步,李仁愛的心就沉一分。

這些親兵是晉王的命根子,父皇竟硬生生剜來一半塞給他,明為護衛,實為警告——連你戰功彪炳的皇叔,親兵,朕都能隨手拆解,何況你這雛兒?

五百晉王親兵列陣如鐵,清一色玄甲紅纓,腰佩西夏彎刀,背負強弓勁弩。

見太子策馬而至,高舉虎符,眾人齊刷刷單膝跪地,甲葉鏗鏘如雷:

“參見太子殿下!”

聲浪震得李仁愛耳膜發顫,卻又心中激蕩!

哪個好男兒見此情此景,能不心潮澎湃?

但他瞇眼掃過這群虎狼之師,很快就得出一個結論——好一個下馬威!

跪得整齊劃一,眼神卻藏著審視。

晉王帶出來的兵,果然連膝蓋砸地的力道都算計得精準,既要彰顯服從,又不失傲骨。

為首副佐將捧上另一半虎符,以及親兵名冊,李仁愛單手接過,卻未立即展閱,反將韁繩一勒,玉龍駒人立而起,長嘶破空。

馬嘶聲中,他瞥見副佐將繃緊的下頜。

李仁愛胸腔滾燙——你們且看著,這趟陰山之行,孤要你們心甘情愿成為“太子親兵”!

“諸位,皆是隨皇叔斬將奪旗的豪杰!”李仁愛聲如金玉,目光掃過每一張風霜面孔,“來日孤持節北上,借諸位虎威一用——弓來!”

親兵中頓起騷動。

李仁愛捕捉到幾名老兵交換的眼神——十五歲的儲君也配使喚我們?

他暗自冷笑:持才傲物?不知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么?跟著我,你們才能功成名就!

只見侍從奉上一張黑檀鐵胎弓,弓身纏金絲,弦如蛟筋——正是一石半強弓。

李仁愛挽弓搭箭,三指扣弦,臂肌虬結,弓彎如滿月。

“著!”

箭似流星,五十步外箭垛紅心應聲而裂。

未等喝彩,他又連發兩箭,皆中靶心,三箭成品字形釘入木靶,尾羽猶顫。

親兵陣中爆出喝彩:“太子神射!”原先的幾分倨傲化作熾熱。

那副佐將大步出列,抱拳高呼:“末將愿為殿下試弓!”

李仁愛大笑擲弓,副佐將接弓即射,卻只拉開八九分,面紅耳赤道:“殿下膂力,末將不如!”

——誰還不是個好演員呢?

……

傍晚,樞密院承旨跪報太子接見詳情。

服飾馬匹——玉龍駒配金蟒袍,倒是會借朕的勢。

弓術展示——一石半弓?呵,比不得察哥兩石開鐵甲,倒也……不算丟臉。

親兵反應——能叫晉王的人低頭,總算沒白吃朕的粟米。不過那個叫王世光的副佐將,表現也太拙劣了!

酒肉犒賞——上位者的基本操作。

最關鍵的是,太子居然將此等親衛,獨立成軍,而并未拆散,或者做其他人事調整。

李乾順摩挲著玉扳指聽完,忽輕笑一聲:“中規中矩。”

燭火噼啪爆響,映得帝王半張臉晦暗不明——太子越懂得收服人心,他越要握緊手中那根無形的韁繩。

李乾順攜番漢文武,刑青牛白馬以祭先帝宮廟,乃于城北閱兵。

興慶府北城門高逾五丈,以夯土為芯,外包青灰色城磚,門洞呈拱券式,頂部刻有西夏文「鎮北」二字,筆鋒如刀。

城門兩側延伸出鋸齒狀馬面墻,每隔三十步設一座敵樓,樓頂覆蓋琉璃瓦,檐角懸青銅風鈴,隨風輕響時,與軍中號角聲交織成肅殺之音。

李仁愛指尖掐進掌心,凝視城下兩萬大軍——那是夏國國力的咆哮,更是他命運轉折的序幕。

即便他位列城頭,也能聽到下面的戰馬嘶鳴。

是的,兩萬夏軍,三萬馬畜,就是人人配馬!

當然,這里除了戰馬,還有很多乘馬、輔馬、役馬、馱馬,即便如此,要是叫宋軍看了,說垂涎三尺,一點都不夸張。

中軍最前排,是西夏最精銳的具裝甲騎,鐵鷂子,大概一千之數。

鐵鷂子,人馬俱披重鎧,鐵甲在晨光下泛著冷冽寒光。

僅僅此軍,便是一人三馬,還有一個輔兵協助!

這是和金國鐵浮圖、遼國鐵林軍相提并論的重騎巔峰!

要知道,整個西夏,也才三千鐵鷂子!

中軍后排,則是兩千重騎兵(人有鎧甲馬無鎧甲)。

在具裝甲騎面前,就稍顯遜色,以至于只能排在中間靠后的位置。

這在宋國,也是叫人捧在掌心的神兵啊!

兩千只著皮甲的弓騎兵分列兩側。

馬鞍兩側掛滿箭囊,復合短弓斜挎腰間,隨時準備迂回包抄。真靠近了,他們也是能抄起大刀長矛對砍的。

左右兩翼,則是來自地方軍司的輕騎精銳,約兩千之數。

這些輕騎分作數隊,馬頸系響箭筒,彎刀在腰間輕晃。

這些騎手自幼在馬背上長大,不少能在疾馳中回身射箭,是最精銳的哨騎。

還有三千步跋子,他們源于橫山地區,故又被稱為“橫山步跋子”。

這些英勇的士兵,是由黨項羌各部落的精壯兒郎組成,他們在山間穿梭,如履平地,因此個個都具有出色的耐寒暑、忍饑渴的能力,且步伐輕盈,善于長途奔襲。

專為陰山附近的溝壑地形準備。

還有就是一萬左右輔兵,來自地方軍監的輕兵(其實就是西夏的成年男丁),作為全軍的后陣。

他們需要擔負隨軍勞役,為正兵提供后勤保障,包括搬運物資、喂養馬匹、修筑工事、做飯燒水等,讓正兵能夠專心投入戰斗。

同時,在行軍途中,他們還負責照顧正兵的生活起居,確保正兵有良好的體力和狀態。

必要時,他們也可能承擔偵察、警戒等任務,甚至直接上陣殺敵。

正兵輔兵比例幾乎1:1,這次出擊,西夏不可謂不誠心。

當李乾順的王旗升上城樓時,上萬把彎刀同時出鞘。金屬嘶鳴聲撕裂空氣,驚起方圓十里的鴉雀。

李仁愛耳膜都刺痛起來,卻在這震天殺意中血脈賁張——這才是大爭之世該有的氣象!

中軍大纛,黑底白字的“夏“字旗高逾三丈,旗面被朔風撕扯,如黑龍怒張利爪。

端的是旌旗獵獵,刀槍映日。

皇帝李乾順身著白錦窄袖龍紋袍,頭戴鎏金迦陵頻伽紋王冠,腰束嵌玉蹀躞帶,立于城門高臺之上,俯瞰大軍。

中書省、樞密院諸臣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肅穆無聲。

太子李仁愛率使團立于一側,蟒袍玉帶,儀態恭謹。

城下,李良輔身披重甲,單膝跪地,抱拳高呼:

“臣,李良輔,誓為陛下蕩平金賊,復我大夏威名!”

李乾順微微頷首,聲音沉穩而威嚴:

“遼國乃我舅邦,今雖逢金賊之患,然天祚皇帝雄略猶存,夏遼合力,必能共克時艱。

李卿此去,當以穩扎穩打為上,不可貪功冒進。

朕等你的捷報。”

李良輔沉聲應道:

“臣謹記陛下教誨,必不負所托!”

李良輔回歸原位,高舉令旗,厲聲喝道:“開拔!”

鼓角齊鳴,大軍開拔。

前排的鐵鷂子率先而動,千騎齊發,馬蹄聲如悶雷滾過大地,整個賀蘭山似乎都在震顫,讓城墻磚縫里的沙礫簌簌掉落。

然后是重騎兵,繼而兩側的輕騎兵緊隨其后,馬蹄揚起漫天煙塵。

這樣的強軍,居然也被金軍殺得稀里嘩啦,李仁愛有點難以理解。

特別是鐵鷂子,那可是和金國鐵浮圖相提并論的精銳,竟也要葬送在陰山溝壑!

“暴殄天物!“他在心底嘶吼,指甲幾乎摳進城墻夯土。

恍惚間,李仁愛仿佛看見鐵鷂子們的魂魄在硝煙中哀嚎,而高坐龍庭的父皇,正用他們的血寫下“制衡“二字——如果不是舍老練的晉王不用,而以新提拔的李良輔為帥,估計也不會先勝后敗。

看著潮水般涌動的軍陣,李乾順眼神深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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