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禮聽完管事的回報，點點頭道：

“你且照看好那塞北豪俠，沒有他那‘爪黃飛電’，今日怕是叫嵬名清正翻了身！”

管事恭敬點頭，道：

“老爺既然喜愛那馬，買來就是給那豪俠面子了，若是——”

“休得胡言！”朱正禮當即打斷管事的胡言亂語。

開玩笑，這個塞北豪俠，可是親外甥嵬名平南介紹來的。

外甥在太子身邊做事，幫他介紹了夏州走私過來的不少好東西，沒有外甥牽線搭橋，人家夏州都統蕭合達，理他這號人物？

也許太子也伸手了，但這個他不會管太多，他只知道，他朱家榮辱，都在外甥嵬名平南一人身上。

他朱正禮，與嵬名平南，這對親舅甥，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外甥說要套嵬名清正，他就套唄，問那么多干什么？

也許姐夫（嵬名安惠）不方便出面呢，是吧？

有了外甥和姐夫的支持，朱家莊園這幾個月，那是風生水起，雖然大頭都叫外甥和姐夫拿走了，但他分得的這些湯湯水水，也是以往不敢想象的。

連帶他姐姐，早就人老珠黃了吧？在正獻王府的地位也不知不覺的水漲船高了。

所以，人呢，要認清自己。

想到管事的也是他多年心腹，也是一心為主，便道：

“我幫人打理莊園，你幫我打理諸事，且知一句，萬不可擅作主張。

那申屠，那申屠——”

“元璲。”管事小聲提醒了一句。

朱正禮便接著道：

“那申屠元璲，是我外甥介紹來的。

你要做了惡事，我如何與他交代？如何與我姐夫交代？

你當知道，我這莊園，魚龍混雜，這些人背后，你可知道都站著誰？

需知小心無大錯。

不過，若能摸清眾人背后的關系，對我外甥日后的發展，大有裨益，說不得我朱家子嗣，也能沾光做得一官半職。”

管事連連點頭：

“老爺教訓的極是，小人孟浪了！

只是，小人擔心，‘爪黃飛電’一出，眾人定然會打聽此馬來歷，倘若傳到——”管事指了指天，“我等當如何說？”

朱正禮道：

“你且安排那申屠元璲先行離開，他是豪俠，更是商賈。

許他兩千斤茶磚，五百匹絹布，他乃塞北之人來此做買賣，恰逢其時而已。

倘若有人愿意出高價求購，我等先行記下，等下次那申屠來了，再幫他牽線而已。

若有人想巧取豪奪，那申屠，肯定不會再出現了！”

管事連連點頭，“老爺高明。如今我等也有這汗血寶馬在手，不懼其他人矣！”

朱正禮放下茶盞，又說道起來：

“你又忘了！眾家賽馬，誰輸誰贏，各憑本事，我們只管抽頭便是！那汗血寶馬當好生照料，老爺我有大用！”

外甥只是要他設局釣幾個人，其余人來，自然誰輸誰贏都無所謂。

而這匹寶馬，或許可以拿去獻給外甥，他獻給姐夫也好，獻給太子也罷，都是偌大的人情！

只要嵬名平南念叨著他這個舅舅，他朱家的家業，就不愁不興旺。

……

合赤今日不當值，卻是在家中與申屠元璲吃酒。

申屠元璲老爹，申屠宏，是個在草原、大漠略有薄名的馬匪，兼商人。

合赤還在部落時，申屠宏來部落交易，他就見過年幼的申屠元璲，那會還被他父親拽出來嘚瑟，說他兒子是個俊俏小郎君。

數年不見，這小子，卻已經身高八尺，比合赤高了一頭。飽經風霜的面容，好似黑棗。他明明比自己年少許多。

只得感嘆，草原求生，不容易。

“賢弟來的不湊巧，若早來數月，或許我還能推薦你隨我兄長，跟隨太子殿下東征。他在軍中，聽說立了好大功勞！”

申屠元璲心想，早來，怎么可能早來？

早來他也不敢來啊！

不是聽聞夏人大敗金賊，到處招兵買馬，做買賣雖然辛苦，但總比去戰場送命的好。

馬賊，最懂觀察形勢，欺軟怕硬了。

“是啊，之前去西邊做了一趟買賣，來回就花了我半年時間！

回來后聽說布和大哥那邊要招兵買馬，小弟我弓馬嫻熟，一身武藝，也想賣個好價錢！”

合赤仰頭飲了杯中馬奶酒，這還是申屠帶來的，道：

“不過聽說夏遼聯軍東征失敗，被金人打了回來。

不過遼人在鷹嘴崖打了一仗，狠狠的打擊了一把金賊。

現在兩軍對峙，聯軍難以東征，也不能叫金賊打過來。

怕是沒有什么出戰立功的機會了。

不過，賢弟弓馬嫻熟，有膽量的話，未嘗不能……”

單槍匹馬刺探情報，偵查的哨騎必須都是精銳。

不過申屠元璲立馬接話道：

“合赤大哥，小弟這次來，倒也不全是為了投軍，畢竟來晚了。

你知道，小弟交游廣闊，新來尋得了一匹名馬，取名‘爪黃飛電’，端的神駿。

連朝中都統嵬名清正的汗血寶馬，都叫我贏了。

然此等天馬，不是我等粗人所有，我想，由你托付布和大哥，轉贈太子殿下，如何？”

合赤倒也沒覺得意外，一個馬匪，時隔多年，眼巴巴的找來，圖啥？

原來是想跟上面搭上關系！

他笑道：

“太子殿下，怕是無功不受祿的。”

你啥也不說，就給人家送這等寶馬，人家堂堂太子殿下，會缺你這馬？

申屠元璲道：

“聽聞大夏鐵鷂子損失慘重，朝廷肯定得重建鐵鷂子吧？小弟在外面認得不少養馬部落，能弄來朝廷需要的河曲大馬！”

鐵鷂子的坐騎，要求可不低，自然價格也不低。

此等良馬，在哪國都是硬通貨。

遼國敗亡在即，去了白去；金國人生地不熟，不敢去；宋國，嗯，沒路過去，人家部落也不敢千里迢迢趕馬來交易。

就剩下夏國了。

這筆買賣成了，他的抽成，就可以滋潤好些年。

至于“爪黃飛電”，反正也是他偷來的，無本買賣，送給貴人也不心疼。當然，最主要是，那馬兒太顯眼了，不適合馬賊。

如今只是在朱家莊園跑了場賽馬，就得了朱家兩千斤茶磚和五百匹絹布的采買額度，往北面、西面走一遭，就是大幾百貫的利益。

若是交好了夏國未來的皇帝，那得是多大的生意？！

合赤聽聞，點點頭，繼而壓低了聲音：

“不過，賢弟，太子歸來，就要歸還虎符，不再統帥大軍了！戰馬采買，太子能不能說得上話，猶未可知。”

申屠元璲笑道：

“如果合赤大哥能把這戰馬呈送皇帝陛下，小弟亦無不可。”

合赤只顧吃酒，不說話了。

這想的可真美！他就看門的，哪有這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