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朵的推理世界:漫長的陰影
- (美)伊麗莎白·C.邦斯
- 3292字
- 2025-05-12 17:37:13
1 都市假期
隨著我們迎來新世紀(jì),古老的傳統(tǒng)和慶祝活動與我們一起來到了這個現(xiàn)代世界中。
——H. M.哈德卡索,《現(xiàn)代耶魯節(jié):關(guān)于圣誕節(jié) 及其最神圣傳統(tǒng)的歷史與科學(xué)論述》,1893年
“要是你失望了可別怪我,我警告過你的。”我的家庭教師賈德森小姐將戴手套的手伸進外套口袋里,取出她的表,微微皺起眉頭,“你父親聽到這個消息時幾乎傷心欲絕。”
“我只是想親自讀一讀。”我固執(zhí)地說。我一直在等《岸濱月刊》的十二月刊,因為我還沒有讀到最新的福爾摩斯故事:《最后一案》。它上個月已經(jīng)在美國發(fā)行了,我覺得這很不公平。畢竟,福爾摩斯是一位英國偵探。
沒過多久,卡洛琳·穆加爾哈著白氣加入了我們,等在萊頓商店外面。“它來了嗎?”她邊問邊抖落黑發(fā)上的雪花。
我們不是唯一在等商店開門的人。這個周六早上,所有人都聚集在這里,等待見證萊頓商店一年一度的圣誕櫥窗展示的盛大揭幕。這幾天,卡洛琳一直迫切地猜測著,萊頓先生可能會選擇展示什么場景。
“也許是紅古園謀殺案!”
就在這時,另一個人影捧著一疊雜志,輕快地朝我們走來——那是我們的鄰居、女繼承人普瑞希拉·伍德豪斯。她宣布:“最新一期的《紅古園的故事》剛印出來,準(zhǔn)備放到萊頓先生的報攤上。”
“有梅貝爾·卡索爾頓的故事嗎?”卡洛琳問。這些新的廉價恐怖小說越來越受歡迎,至少在一小群忠實擁躉中是這樣。普瑞希拉對它們寄予厚望,希望能夠暢銷全球。我對梅貝爾這個主題心情復(fù)雜。
普瑞希拉眨眨眼睛:“你就等著看吧。”
“我看道爾醫(yī)生[1]遇到對手了。”賈德森小姐觀察道。
“我們兩個都會讀的。”卡洛琳是非常忠實的讀者。
我踮起腳尖,目光試圖越過聚集的人群看出去。櫥窗里布置的會不會是一座微型的紅古園莊園——我偵探生涯中第一次成功破案的地方?
“別抱太大希望,”賈德森小姐勸道,“今年村里大事很多。”
“的確是這樣。”穆加爾太太走過來,手臂上挎著大包小包。她在衣領(lǐng)上別了一小枝冬青,渾身散發(fā)著松樹和薄荷的混合香氣。“有花展、有蘭斯洛特和伊萊恩的小天鵝”——這是指公園里脾氣暴躁的天鵝——“當(dāng)然,現(xiàn)在我們還有了一位市長。”
“別提他。”卡洛琳嘟囔著——但為時已晚。人群有些不情愿地分開,一對穿著華麗的母女像孔雀一樣昂首走過。她們的衣著幾乎一模一樣,都是配套的天鵝絨料子和皮草,頭上還戴著高高的、裝飾著絲帶的帽子。
“早上好,斯潘塞-黑斯廷斯夫人。早上好,拉魯。”賈德森小姐用冷若冰霜的聲音向我們從前的鄰居打招呼。
“您可以稱呼我為市長女士。”拉魯?shù)哪赣H說。這稱呼并不準(zhǔn)確,但沒人費心去糾正她。
“也請稱呼我為斯潘塞-黑斯廷斯小姐。”拉魯插嘴。她完全就是她母親的縮小版——在傲慢地俯視平民時,她們連低頭的角度都非常一致。
我努力克制著沒翻白眼,但卡洛琳沒有忍住。自從拉魯?shù)母赣H被任命為新市長以來,她比平常更加愛炫耀了。任命新市長是斯溫伯恩村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一部分,旨在確保其成為英格蘭最先進的村莊之一。
“櫥窗里要展示的肯定是市長官邸。”拉魯聲稱,“我們把它徹底翻新過了,你知道吧。為了舉辦市長圣誕舞會,我爸爸找了一棵全縣最大的圣誕樹。”
我無視斯潘塞-黑斯廷斯母女,把注意力轉(zhuǎn)向人群中的其他人。盡管天氣寒冷,但人群依然聚集在一起,等待圣誕櫥窗的盛大揭幕。一支救世軍管樂團演奏了一首充滿激情的混合曲,由《東方三圣》和《愿主賜予你們平安》這兩首歌組成。穆加爾太太費力地騰出一只手,將一先令扔進他們的紅桶里。
店鋪本身很安靜,煤氣燈關(guān)著,窗上拉著一塊綠色的臺面呢窗簾,窗戶上方寫著“萊頓商店:出售帝國各地的精品奇貨”。那深色的玻璃窗里通常會擺滿各種各樣的必需品和奢侈品,從一卷卷花邊到一排排書籍,再到一罐罐柑橘醬和肉醬[2]。他們最近展示過一臺安德伍德打字機。我希望能在店里找到一個新款公文皮包,給父親當(dāng)圣誕禮物。但我還沒決定要給賈德森小姐送什么。盡管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朋友,但給她購買禮物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去年我為她準(zhǔn)備的是毒理分析口袋套裝(用于檢測她的食物有沒有毒),她收禮時的態(tài)度有些……缺乏熱情。
由于這是十二月的第一個周六,商店里的普通商品已經(jīng)被清理出櫥窗,為圣誕展示騰出空間。其中一個櫥窗里有一棵樹,樹上是亮晶晶的銀色和紅色的裝飾品、紙鏈、糖果和蠟燭。另一個櫥窗則專門用來陳列圣誕展示:一個精心制作的斯溫伯恩村模型,帶有節(jié)日裝飾并描繪出村里的年度大事。萊頓先生一整年都在為這次展示做準(zhǔn)備。在過去的兩周里,櫥窗始終被遮著,因為他正在做最后的修飾。在公開之前,它是絕對的機密。
樂隊開始演奏,雪花飄落下來,斯潘塞-黑斯廷斯母女正在炫耀,而我們其他人都伸長了脖子,試圖從窗簾四周窺探一番。
“您準(zhǔn)備好迎接您的第一個英國圣誕節(jié)了嗎,伍德豪斯小姐?”穆加爾太太的聲音歡快又活潑。賈德森小姐和兩位穆加爾小姐都穿著節(jié)日的衣服,戴著漂亮的帽子,一身裝扮突顯出了她們各自深淺不同的棕色皮膚——分別是深棕色、青銅色和橄欖色。普瑞希拉穿著粉紅色的衣服,一頭金發(fā)配上白里透紅的臉頰,就如同畫中的人物。在她們身邊,我覺得自己瘦小又蒼白,衣服還皺巴巴的。
普瑞希拉沒來得及回答,因為就在那時,萊頓太太終于來了。她拿著商店大門的黃銅大鑰匙,匆忙從聚集的人群中擠過。
“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她笑容滿面,蓬松的紅色劉海下是一雙閃爍的藍眼睛。“巴希爾今年工作得非常努力——他說這是他最好的一次展示,一點都不肯讓我看!他昨晚甚至在店里過夜了,想確保一切都完美無缺。我得去給他送早餐。”她輕輕拍著籃子,“現(xiàn)在,請大家在這里等一等,我去叫醒他,正式來揭幕。他會想跟大家指出所有的細(xì)節(jié)。”
鑰匙咔噠一下將店門打開,傳出一陣非常有圣誕氛圍的叮當(dāng)聲。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最終,綠色的布簾分了開來,然后——在一點點的拽扯和猶豫中(因為簾子勾住了建筑模型的屋頂)——一個微縮版的斯溫伯恩村出現(xiàn)了。
人群爆發(fā)出一陣歡呼。樂隊奏起了圣誕頌歌,我們都對這個完美的復(fù)制品贊嘆不已:市政廳的破煙囪、每扇窗戶上的常青花環(huán)、商業(yè)街電車站的紅色郵箱和電話亭,一群小馬模型拉著有光澤的雪橇穿過羊毛絮做的雪地——每個細(xì)節(jié)都很精確。
今年,萊頓先生沒有選擇復(fù)制紅古園和鍍金拖鞋百合,沒有展示斯溫伯恩村當(dāng)?shù)毓芾淼淖兓矝]有聚焦天鵝。相反,他擴大了展示范圍,將附近的斯科菲爾德學(xué)院也包括在內(nèi)。村莊模型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村民的小人模型都聚集在大鐘樓——學(xué)院那座著名的鐘樓周圍。見到這畫面,人群開始竊竊私語。在小人模型的包圍圈中,有兩樣看似不協(xié)調(diào)的小物件:一口石質(zhì)的許愿井,被整個涂成了黑色,側(cè)傾在一邊;還有一串真實大小的葡萄——不,是橄欖——仍然附著在枝干上。
“這一點都不有趣,”市長夫人喊道,“這是什么意思?人們站在那里,盯著一堆垃圾?”
“這當(dāng)然……很不尋常。”賈德森小姐提出,“您覺得它是什么意思?橄欖和一口井?”

“什么?讓我看看!”穆加爾太太推開人群,從幾個小孩和他們母親身邊跑過,他們尖叫著表示抗議。我擠到一邊給她騰出空間,但她在離櫥窗幾英尺[3]的地方停了下來,凝視著展品,屏住了呼吸。“不,”她輕聲說,“這不可能。又來了。”穆加爾太太沒有進一步解釋,只是抓住卡洛琳的胳膊,把她從商店拉走了。
“媽媽!”卡洛琳喊道——但無論是什么嚇到了穆加爾太太,那都比卡洛琳的好奇心更重要。卡洛琳無法掙脫她母親的桎梏。她一臉困惑,抱歉地朝我看了一眼。穆加爾太太迅速把她塞進馬車,駕車離開。
“這是怎么回事?”普瑞希拉說。
“我不知道。”我說。但我們沒有時間進一步思考,因為就在那時,商店里突然傳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
賈德森小姐和我迅速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轉(zhuǎn)身向店門沖去。賈德森小姐抓著門猛地推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怪異的場景:陰影深處,在靠近爐子的后方,萊頓先生坐在一把堅硬的廚房椅子上。他手里拿著一個馬克杯,看起來就像剛剛坐下來喝茶,然后打了個瞌睡。
只不過,他的眼睛是睜著的,茫然地盯著虛空。
萊頓太太雙手發(fā)白,緊緊捧著臉,面露痛苦:“他死了!”
注釋
[1]指偵探小說家柯南·道爾,他是一名醫(yī)生。——譯者注
[2]廚娘對此不屑一顧,她說任何有自尊的英國女人都會自己動手制作。——本書注釋如無特殊說明,均為原文所帶注釋
[3]1英尺等于30.48厘米。——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