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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36.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我瞪大了眼睛,強忍著不讓它落下。

我林清瑤自來驕傲,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何曾知道自己的婚姻竟是如此的交易。

我也做不出逼迫慕容承強娶我之事!

我用力推開他,冷聲道:「慕容承,你不是喜歡我,你只是喜歡我背后的林家軍。今日我便告訴你,我林清瑤,不屑于做你的太子妃!」

說罷,我拾起地上那半塊玉佩,還給他。

慕容承雙手扶過我的肩,「阿瑤,別任性。」

他將玉佩放在我掌心,「你是鳳命欽定的太子妃……你,只能嫁給我!」

「去他娘的鳳命!」

這一刻我怨恨自己生在林府,怨恨那幫胡說八道的老道士!更怨恨自己腕間的鳳凰胎記。

「既然你喜歡的是鳳凰,我便還給你。」

未等他反應,我抽出袖間匕首割向自己左手腕那枚艷紅,瞬間鮮血直流。

慕容承嚇壞了,雙手緊緊捂住汩汩冒血的傷口,濺了他全身。

「阿瑤~」

他突然眼睛一亮,臉上露出痛苦神色,逼近我,嗓音嘶啞:

「阿瑤,我沒有厭棄你,我心中真的只有你……你不要傷害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我只喜歡你。」

轟隆隆一聲驚雷——

暴雨忽然傾盆而下澆透全身,我握著匕首的手在抖。

37.

哥哥聽到動靜,見我手腕流血,立刻將我抱進屋。

包扎好傷口,哥哥第一次沖慕容承發火,「太子殿下!雖然你身份榮寵尊貴,可我林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清瑤……也不是非嫁你不可。」

「你只會給清瑤帶來傷害!求你了,太子殿下,求你離開小妹。」

誰知,慕容承竟搖頭。

「不,不是這樣的!」

「長風兄,我是真的喜歡阿瑤!可是……我也不知為什么,阿箬身上似乎有種魔力,每每見她……眼里就好像只能看到她……」

我大吼,叫他滾,「你別說了!我不想聽你的解釋!你讓我覺得惡心。」

慕容承眼眸深處藏著露出往日看我的濃烈愛意。

「求你了,別離開我,阿瑤。」

我別過臉,腕間傷口灼痛。

哥哥識趣地走開,留下我倆在房里。

阿瑤……」喉結滾動間,他眼尾洇開薄紅,恍如十歲那年秋獵墜馬,他抱著摔斷腿的我踉蹌穿越暴雪。

他忽然掰開我攥緊的拳頭,將染血的半枚玉佩塞進掌心。

玉佩邊緣硌得我生疼,卻疼不過他顫抖的吐息:

「我八歲那年,你替我教訓三皇弟。馬球場遇刺,你拼命救我。那些公子說喜歡你我心里吃醋。」

「我受了箭傷是你照顧我,也是你日日拉著我去泡溫泉……」

他冰涼的唇貼上我腕間傷口。

「慕容承……」我聲音發澀。「為什么是她?因為她會唱曲?會撒嬌?」

「你明明說過此生只我一人!」

「清瑤……」他喊著我的名字,忽然發狠吻上來,混著血腥與咸澀,分不清是誰的淚:

「阿箬只是一介孤女,我對她只是感激,沒有別的。」

滾燙液體滴落在我鎖骨,燙得我心疼。

「這里——」他撕開錦袍露出胸膛心口舊疤,他指著心口,「這里只有你。不信……你可以剖開來瞧瞧。」

我心軟了。

原來有些東西,比鳳凰胎記更深地烙進血肉。

我相信了慕容承。

38.

我來到林家祠堂,爹正在擦娘親的鎧甲。

我告訴他,昨夜慕容承真心表白一事。

我剛說完就泣不成聲,「可他明明說過只我一人...」

爹爹比我冷靜,「太子將來是國君,三妻四妾平常事。」

「可我寧愿不要這鳳命,不要他當太子,做個尋常夫妻。」我依偎在爹爹懷里,「就像爹爹你,只有娘親一人……」

母親病逝后,爹爹也沒有續弦,那時他對我和哥哥說,我有你們兩個陪著我便夠了。

「你阿娘是我此生唯一的妻,沒有人能取代。」爹爹撫摸著娘親生前穿的鎧甲,「清瑤,你很像你阿娘……是爹對不起你,當時就應該拒了這門親事。」

他忽然抬高嗓門,「清瑤,記住,只要有爹在,你永遠是慕容承的正妃……」

「知道了,爹~」

其實,我又怎會不清楚呢。

身為云國大將軍的嫡女,我早就明白。

什么天生鳳命,不過是當年皇上借著祥瑞,賜婚林家的一個借口。

林家日盛,兵權獨攬。

三萬林家軍對于皇帝而言,既是臂膀,也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劍。

沒有什么方法比林家和太子聯姻簡單直接。

皇帝皇子眾多,這些年我能隨意進出皇宮,還能日日見到皇后娘娘,也是她為了自己的兒子穩固太子之位。

唯一慶幸的是,慕容承對我是真心。

我告訴爹:「只要那姑娘也是真心待他,我愿意和她共侍一夫。」

「清瑤,你受委屈了。」

39.

翌日,我去找慕容承。

我想告訴他,我同意他娶阿箬。

太子府后院的桃花開得艷紅。

阿箬正在亭中撫琴,慕容承的披風就墊在她石凳上。

「姐姐安好。」她指尖劃過琴弦,奏的正是慕容承在軍營常哼的塞北調,「殿下說這曲子襯我……」

我盯著她發間戴的金簪,心口艱澀。

是那日我還給慕容承的,現在戴在阿箬身上。

注意到我視線,她撫了撫鬢間那支金簪,「姐姐不要的東西挺金貴的,就讓殿下送了我。姐姐不會生氣吧……」

我攥緊拳頭,冷言道:「我不要的東西又怎會生氣。」

「姐姐好兇,妹妹好害怕。」她撫著小胸口后退,「殿下今日進宮,是去跟皇上請旨,納我做側妃……」

我眼前突然發黑,扶住廊柱才沒摔倒。

那夜山洞篝火旁,慕容承說「此生只你」時,唇角溫度還灼得燙人。

「恭喜。」我的指甲刺破掌心,聽見自己聲音像生銹的刀。

阿箬突然抓住我手腕,我聞見她身上有慕容承常用的龍涎香。

她故意滑落袖口露出曖昧紅痕:

「你知道的,一個女子,名節最是重要。殿下說,要給奴家一個名分……姐姐會喜歡我的,對嗎?」

我甩開她撞翻琴案,斷弦割破指尖。

40.

阿箬忽然拽著我袖口往院中的池塘倒,淚如梨花落,「姐姐為何推我……」

我站在原地,不知她在演什么戲。

慕容承的怒吼從月洞門傳來:「林清瑤!」

原來如此。

阿箬用的是話本里女人爭風吃醋用的爛俗伎倆。

她后仰跌入池塘的姿勢十分優雅,就連濺起的水花都精心算計過。

水池也就半人高,慕容承親自跳入水將她抱上來。

「殿下莫怪姐姐...」她伏在石階上咳嗽,「是奴家不該戴這支步搖...」

慕容承溫柔地替她裹上披風,怒視我:「你就這么容不下阿箬?」

「容不下的是她!」我指著池塘里撲騰的錦鯉,「你上來就指責我。明明是她自己跌進去的。」

一旁的阿箬卻只緊緊所在慕容承有力的臂膀里,一句話不解釋,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挑釁。

「你看看自己變成什么樣了?你可以學學我母后,她當年親自為父皇選秀……」

「所以我也該給你納十個八個?」我對他十分失望,「行啊,明日我就把勾欄女子全請來!」

阿箬突然掙扎下地跪下:「奴家這就走……殿下和林姑娘別為了我吵架……」

「你走?」慕容承摟緊她,「該走的是這個妒婦!」

我盯著他衣襟沾的口脂,想起去年他偷親我時也蹭花過胭脂。

那時他說:「孤就喜歡你這烈性子。」

「不必。」我扯斷腰間慕容承出發那日送我的半塊玉佩扔進池塘,「今日我來找您,就是親自告訴你,我同意阿箬進門。」

慕容承愣住了,阿箬的哭聲也卡了殼。

「滿意了?」我轉身時踩到阿箬故意扔的琴弦,我踉蹌著扶住假山。

身后傳來慕容承的質問:「此話當真?你同意阿箬進府?」

我抹掉琴弦割傷流下的血跡,「畢竟要母儀天下,不是嗎?」

那夜我燒了所有話本子,灰燼里撿出片沒燒完的《鴛鴦帳》。

書里將軍正抱著姑娘說:「此生唯一。」火舌卷過時,連墨字都成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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