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萬箭穿心那日,我的情劫圓滿了
- 驚鴻刃影
- 3270字
- 2025-05-11 22:57:00
60.
飛升上神后,為鞏固修為,我閉關修煉了三個月。
可我心里總像是沉著一塊看不見的巨石,每到夜里就喘不上氣。
有時還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夢境十分模糊,醒來心里就難過。
我去找仙醫,仙醫說我仙體好的很,猜測是不太適應上神的身體,叫我多鍛煉鍛煉,比如下凡去收個妖降個魔什么的,舒展舒展筋骨。
也對,天界一片祥和,著實無聊。
我化身一個白衣仙師,四處游歷。
偶爾遇到鬼煞、妖魔之類的,順手就收拾了。
心情確實不錯。
漸漸地,地方諸國流傳開來:有一位貌若天仙的女仙師,法力高強,誅殺妖邪分文不取。
某一日,我到了一個叫云國的北方小國,看到北城樓城門口處立著一位女將軍石像,呆住了。
這女將軍的相貌怎……和我一般無二,尤其是這女子左腕間的漆紅圖案,分明是鳳凰形狀。
我心中好奇,走向前,石像旁刻著女將軍的生平:
鎮北將軍林氏清瑤,云國林明遠將軍嫡女。
天縱英才,將門虎女,少通兵法;
十歲挽弓,鳳凰浴火,天命歸鸞;
護儲君于危墻,守國門于亂世;
紅妝怒馬戰黃沙,銀甲長槍裂蒼穹;
奈何紅顏多劫數,孤軍斷后護蒼生;
萬箭穿心殞落星,忠魂永鎮北疆土。
——云國子民泣立,云國建武廿四年冬。
下凡前,司命告訴我,數月前我飛升上神,在人間經歷了些劫數,又服用了忘塵丹,忘記了前塵往事。
我猜測,這應當就是司命給我安排的劫數吧。
我笑笑,私心覺得還不錯,竟能在人間留個名姓,讓世人記得有一位為國捐軀的女將。
61.
進了云國,雖未想起什么,也覺得眼前各聽亭樓街景甚為熟悉。
只是空氣中處處彌漫著妖邪之氣,白日里都能看到鬼煞游魂飄來飄去,許多游魂都鎧甲在身。
我明白,都是戰場上死掉的將士,舍不得離開。
我吹一口仙氣,渡了許多游魂野鬼,看著干凈了許多,但是奇怪的騷氣依舊若隱若現。
我一時尋不到根源,就在城西酒樓住下,都說這酒樓有古怪,三個月內連死了三個客人,我得瞧瞧。
晚上隔壁有尖叫聲傳來。
我翻窗而入,正撞見團黑霧往一個姑娘心口鉆,抬手將旁邊桌上的茶水潑成八卦陣,那百年怨鬼被我的仙術逼得顯了形。
「要附身也挑個身子骨硬朗的。」我揪著它半透明的發髻晃了晃,「這姑娘先天心疾,經得起你折騰?」
鬼影嘶吼著要撲來,被我順手塞進空酒壇。
月光透進窗欞時,壇里傳來悶響:「放我出去!」
「急什么?」我倚著雕花床慢悠悠封壇,「等明日正午,送你去和城南亂葬崗的老相好作伴——聽說他等你這負心漢等了七十年?」」
壇子瞬間安靜如雞。
我正要抱著壇子離開,被救的姑娘醒來,卻瞪大眼睛瞧我,「林…林清瑤?你,你不是死了嗎?」
我暗自道,這姑娘或許和我在凡間時是舊相識,笑道,「姑娘,你認錯人了。我是一名捉鬼仙師。」
姑娘瞪著疑惑的眼神瞧我,口中呢喃,「也是,我親眼看見她的棺槨葬進皇陵。」
「恩人姐姐,你和我認識的那位故人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她可憐,做皇后不到一年就戰死沙場了。皇帝如今身體也……」
她忽而意識到多嘴,停住了。
對我又千恩萬謝,非要將身上錢帛悉數給我,還說:「恩人姐姐別客氣,我父親是刑部侍郎,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金銀。」
我說:「我是修道之人,用不到銀錢。況且,我不能打破我誅妖邪分文不取的原則。」
說完沖她笑了笑,瞬間飛走了。
62.
傳說中的女仙師來到云國這事,很快就傳遍了。
我尋了個茶館,手里捧著醉仙酒,一邊喝一邊聽茶樓內的說書人講女仙師的故事。
「這醉仙酒釀得倒有幾分天界瓊漿的滋味。」我倚著斑駁木欄,樓下說書先生正講到我智斗畫皮鬼的故事,這事前日才發生,這么快就知道了。
有幾名坐著喝茶的官兵忽而掀翻茶盞打斷,質問說書人故事可當真。
「幾位軍爺,此故事必然當真。那畫皮鬼騷擾的正是我隔壁。」
「好,」當兵的里領頭的那人拎著說書人的衣領,「你將那位女仙師請來,我便信你。請不來,捉去大牢伺候!」
說書人立刻跪地求饒,「軍爺,小的哪里尋得來。這位仙師行蹤飄忽不定。」
「來人,請說書先生帶路。」
那人手底下的官兵拿著鎖鏈就要捆他。
我翻身躍下欄桿,人群鴉雀無聲。
「不必尋了。我就是。」
我飛到軍爺首領面前,那人卻瞪著兇狠的圓眼睛,他長得太黑了,臉上表情分不清是驚嚇還是驚喜。
「皇……皇后娘娘?」
原來這林清瑤不僅是武將,還是云國的皇后。
唉,我看他打扮,倒像是宮里的侍衛,估計見過林清瑤。
「你認錯人了。」我自然否認,「不過,你說要找的那位女仙師是我。」
說書先生顯然驚喜萬分,「軍爺,我……我見過。這確實是您要找的那位女仙師。」
那首領上下打量我,心中仍有懷疑。
旁邊的小兵說,「陳統領,既然找到了,咱們正事要緊。」
陳統領揮手讓說書先生走了,又對我言辭懇切,「仙師,求您救命。」
63.
我們找了個僻靜的包間,這位陳統領才開口說道,「敢問仙師如何稱呼。」
「青瑤仙姑。青草的青。」
我記得城門石像寫的是清水的清,我便刻意強調我的字,省得他搞混。
陳統領臉上雖震驚,但也保持著首領該有的冷靜。「仙師,是這樣……」
陳統領介紹了自己身份,他是皇宮大內侍衛總領,說云國的皇帝病得厲害,宮中御醫束手無策。
而且這病十分蹊蹺,日日夢魘,說許多紅色小狐貍來向他索命。
最關鍵是,皇宮里有時半夜真的有狐貍凄慘的叫聲傳來,翻遍了整個皇宮也沒找到出處,還經常有宮人離奇死亡,身上留下的傷痕竟也是狐貍爪印。
搞得整個皇宮人心惶惶,都說是皇帝年輕時得罪了狐仙。
陳統領還說,宮里其實請來許多道士佛子做法,不僅無效,那些修行之人也離奇暴斃。
皇帝被夢魘折磨得形銷骨立,一病不起,用參湯吊著性命。
消息傳開,敵國虎視眈眈,再這么下去,云國就要完了。
他跪地懇求我,只有我能救皇帝一命。
我答應了陳統領,不過一想到那林清瑤和皇帝是原配夫妻,施法變了個面紗遮臉。
64.
離皇宮越近,那股若隱若現的騷氣越重。
原來在這里。
朱紅宮墻里飄出的藥味混著狐騷氣,熏得我以袖掩鼻。
陳統領推開御書房殿門的剎那,濃稠血氣撲面而來,驚得我腕間鳳凰胎記驟然發燙。
「陛下,人請來了。」
他將我帶至御前,皇帝慕容承正咳著血批奏折。
陳統領話音未落,龍涎香里迸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我循聲望去,玄色龍袍裹著副枯骨斜倚龍椅,奏折上濺著新鮮血花。
慕容承抬頭,眼窩深陷如焦土,青灰面色襯得唇上血漬愈發刺目,執筆的手瘦如枯骨。
「又一個騙子。」他扯動開裂的唇冷笑,喉間痰音混著金玉之質,「陳鐸,你何時也信這些神鬼之說?」
我盯著他襟前若隱若現的金絲紋路,莫名想起有人曾跪在雪地為我系狐裘。
這念頭來得蹊蹺。
慕容承劇烈咳嗽打斷我,指縫滲出的血珠墜在青玉扳指上。
他忽然死死盯住我面紗外的眉眼,染血的指尖懸在半空似要觸碰什么,「清瑤……」,話未說完,他的手最終重重捶在龍案:「荒唐!」
陳統領急得滿頭是汗,正要開口卻被我攔住。
殿外忽起陰風,吹得琉璃燈忽明忽暗,我分明聞見慕容承身上濃重的狐騷味。
「陛下不信也罷。」我轉身時廣袖拂過香爐,三支安神香齊齊折斷,「待那狐妖來取你性命時,莫要哭喊著求仙姑救命。」
65.
暮色吞噬最后一絲天光,陳統領將我安置在皇宮里的玄真觀。
推開吱呀木門,符紙灰燼簌簌落滿肩頭,前日暴斃道士的朱砂筆還擱在《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上。
「仙師見諒,地方簡陋。」陳鐸話未說完,我指尖突然撫過窗欞三道爪痕。
金絲楠木上的溝壑泛著磷火幽光,分明是狐妖用怨氣淬過的利爪。
「這狐妖法力不高,未逾百歲。不足為懼。」
陳鐸臉色煞白地跑遠后,我望著宮墻外那株扭曲槐樹輕笑。
樹冠投在琉璃瓦上的影子,活像只趴伏的九尾妖狐。
前來服侍我的宮娥伺候我更衣,見我腕間的鳳凰胎記,感慨說道,「仙師,我們先皇后也有這塊胎記呢,只是可惜……」
我好奇我在凡間之事,便問了她一些皇帝和皇后的事。
她說:「仙師有所不知,先皇后就是因腕間這塊胎記,說是天生鳳命,太祖皇帝便定了林家和太子的婚事。二人原本青梅竹馬,誰知十八歲那年,他尚且還是太子的時候,從戰場上帶回來一個塞北女子,便迷上了。娶了那姑娘為側妃,現在是我們宮里的麗妃了。我們皇后母家,父親戰死沙場,哥哥被誣通敵斬首。先皇后和胡人作戰萬箭穿心而死……」
宮娥搖頭,唏噓不已。
她說到最后這句話時,我的心口隱隱作痛。
我問先皇后死了之后呢。
「他當即發了瘋,整整七日沒吃沒喝。也不知他是真的愛先皇后還是演給群臣看的。不過麗妃最終沒當皇后。如今后位空懸,陛下也病了,脾氣更是喜怒無常、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