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老板盯著桌面上那份漁業規劃書,呼吸變得忽快忽慢,三年免稅的承諾燙得他指尖發顫。
免稅三年,加之星月港漁業沒有競爭者……自己完全有可能發展成漁業大亨。
可一合上眼,腦海里便浮現出父輩們常說的箴言——“法蘭摩尼亞人的血脈里流淌著黑土的芬芳,土地才是永恒的榮耀。”
他摩挲著酒杯,杯里的液體順著指縫滑落。
漁業確實能賺快錢,那些新鮮的銀鱗魚若是腌制成魚干,定能填滿錢箱。
世界上沒有熱帶、溫帶的說法,人們只知道星月港很熱。能吃上腌制的咸魚干,身體會得到極大的滿足。
想象中,滿載漁獲的漁船歸港,金燦燦的金幣如雨點般落進錢袋。
那群平民不是寫信呼喚他們的家人來星月港嗎?到時候他還能翻新酒館,雇上幾個漂亮侍女。
可農場……連片的麥田在風中翻涌,成群的奴隸在田壟間勞作,農場主騎著高頭大馬巡視領地……
這畫面比金鎊、銀鎊都耀眼!
在法蘭摩尼亞的上層圈子里,擁有一片土地和農戶,意味著話語權,意味著能挺直腰桿參加當地統治者的晚宴,而不是永遠被視作“靠賣酒為生的商人”。
一旦擁有土地,家族的姓氏就能刻在地圖上,成為后人仰望的榮光。
窗外傳來下班了的碼頭工人號子聲,混著咸腥的海風灌進酒館。
老板煩躁地扯松領口,抓起酒杯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心底的焦灼。
霍伊勛爵的漁業政策確實誘人,但海上風浪無常。
那些在暴風雨中沉沒的船只,那些被海浪吞噬的人,都是懸在漁業投資頭上的利劍。
“該死的維托!”他突然踹了一腳腳邊的酒桶,一點酒水被晃了出去,在地板上流淌。
如果能買到奴隸,此刻他或許已在丈量土地,而不是對著一份漁業合同左右為難。
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酒館老板的目光在規劃書與窗外的夜色間游移。
門口的風鈴晃來晃去,像極了他搖擺不定的心。這個問題,比最烈的朗姆酒更叫人上頭。
【商人賺的是蠅頭小利,唯有土地才能孕育貴族。】
但現實的困境卻是,星月港的漁業正在崛起,錯過這班車,也許再難有翻身機會。
而農場的建設遙遙無期,即便建成,也要數年才能回本。奴隸的價格不低,而且現在還有價無市,價格肯定會更高。
抓起羊皮紙湊近燭光,免稅條款、收購協議、盈利預估……每一個字都在誘惑他,卻又像帶著倒刺的魚鉤,讓他不敢輕易咬餌。
夜越來越深,酒館里的客人早已散去,唯有燭淚滴答作響,見證著一個小有富余的商人艱難抉擇。
酒館老板猛地起身,撞得燭臺搖晃,火苗險些熄滅。
“兩年……”酒館老板抓起規劃書貼在胸口,“霍伊勛爵既然能定下兩年開墾土地的政策,我就敢賭上一把!”
推開酒館后門,咸濕的海風撲面而來。
他漫步在街頭,望著港口的幾艘破漁船,停靠碼頭的商船桅桿在夜色中如林立的長矛,突然覺得那些搖晃的黑影不再是危機四伏的陷阱,而是滿載而歸的預兆。
土地會有的,但要先讓這片海域為他汲取養料吧。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酒館老板已大步踏入商業行會的總部。
“嘿!諾蘭會長!”
見到來客,諾蘭眼角帶笑,笑著將其帶至二樓:“先生,恭喜你做了正確的決定。”
二人一陣寒暄,諾蘭掏出了準備好的商業合同,推到酒館老板面前。
只要簽下去,合同就會生效。
時間不斷流淌,已經下定決心的酒館老板卻又猶豫了。
賠了怎么辦?那可是他多年的積蓄。諾蘭也不催促,畢竟這是人家的錢。
酒館老板將涼透的咖啡推到一旁,第三次拿起鵝毛筆,筆尖懸在紙上遲遲未落。
諾蘭揉搓著下巴,詢問道:“先生,你的憂慮是什么?沒有足夠的捕魚人?漁船短缺?還是怕虧本?”
酒館老板嘆了口氣,將自己對農場的糾結闡述給對方。對此,諾蘭不以為意。
“先生,漁船不是問題,漁民也不是問題。你知道嗎?只要拿出錢來,一個月內就可以有數艘漁船下水,十多名碼頭工人心動轉行。
你是星月港唯一的酒館老板,吃食、酒水的生意只有你一個人做,就算漁業發展計劃真的破產失敗了,你還怕賺不回錢嗎?”
酒館老板連連嘆氣,話是這么說,可真要真金白銀的丟進去,都會瞻前顧后的胡思亂想。
諾蘭自說自話道:“唉!要不是勛爵大人明確阻止我參與更多的商業發展,我早就把家底都砸進去了。
可勛爵大人非要說,要讓星月港的商業潛力和利潤分攤。唉!”
酒館老板的猶豫與糾結都是徒勞無功的,當他睡醒后踏上前往商業行會的路上時,他就注定要簽下合同。
三份合同簽署,契約生效。
一份送給財政部蓋章,一份商業行會留存,一份送給霍伊知曉。
“先生,回去準備資金等候吧,你不會后悔今天的決定。”
“希望如此吧。”
諾蘭派人快馬加鞭的將這個消息傳遞到軍營,向霍伊匯報。
第一根韭菜入場了!
當諾蘭派來的信使將酒館老板簽約的消息呈上時,他正用炭筆在港口區域反復勾勒,筆尖停頓處,墨跡暈染成一片深黑的漩渦。
“勛爵大人,諾蘭會長的消息,酒館老板投資了七十金鎊發展漁業。”信使擦著額頭的汗,“相應的,諾蘭會長承諾一個月內交付三艘漁船。”
霍伊將地圖卷好,窗外傳來新兵操練的呼喝,在悶熱的空氣里發酵成蓬勃的生機。
他忽然想起昨夜軍醫本遞來的藥品清單——那些短缺的止咳與止血繃帶,或許很快就能用漁業稅收換來。
“嗯,告訴諾蘭,讓他盯著第一批漁獲的定價。但別壓得太狠,豬養肥了再宰,總比瘦骨嶙峋時動手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