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兩人在客棧里稍微休息了一會,給水壺裝滿水,也給馬匹喂了草料又喝了點水,等到太陽沒那么大了,賀石和小梅才出了客棧翻身上馬,沿著官道往東南方磐石關的方向走。
也許是因為天氣還是偏熱,官道上的人馬不多,商隊也零零散散、有一搭沒一搭。不過對兩人來說,還是這樣寬敞一點好,有需要時跑起來也方便。
走了大約一刻鐘,賀石就聽到身后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至少有6騎。多年從軍經歷磨練出來的危機感令賀石加快了馬匹的腳步,一直跑到前方一處較寬敞的路段才停下來。身后追趕的人目標如果不是他也就罷了,如果是他,萬一話不投機動起手來,周圍那么多人看著對方難免也會有所顧忌。
賀石和小梅將馬停在路邊,撥馬回頭,身后的6騎漸漸靠近,他們的服裝打扮卻讓賀石眉頭一皺。為什么,因為這幫人穿的都是當年北荒匪兵的戎服,手里拿著的家伙賀石也算是再熟悉不過了。什么狼牙槍啊,大漠彎刀啊,還有人背著好幾袋梭鏢,在高手手里那可是出手必見血的狠家伙。這幫人騎著馬在賀石面前停下,領頭的一個對著賀石拱手作揖。
“賀戍尉,別來無恙。”
賀石點了點頭,拱手回禮。“諸位追得如此匆忙,怕不是找賀某有事?我自問這二十五年來和北荒殘兵素無瓜葛,不知幾位如何認識我?”
“哈哈,賀戍尉謙虛了。這么多年過去了,您憑著一條重槍在這北荒打下的‘鐵槍’威名可還沒散呢。客套話就不多說了,我們大王聽聞您今日退役回鄉,在山上擺下酒席,想邀您上山一聚。”
“你們大王是何人?我雖已退役,畢竟也曾是官家的人,隨你們上山恐怕不太合適。”
“哈哈哈哈,這可不行,我們大王叫我一定要把您請上山,還請您不要讓我們太為難。”
說話間,男人手下的五騎已將兩人圍在中間,看這架勢已容不得兩人拒絕。賀石看了看小梅,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吧,我跟你們走就是了,帶路吧。”
賀石和小梅在六人的帶領下沿著官道往西北方向走了一段,賀石想起在軍營的南方確實有一座山,民間俗稱黃風山,山上好像確實有一伙殘兵落草為寇,為首的……自己應該不認識。不過現在走一步算一步吧。
一行人沿著官道走了大約十里,隨后折向南邊又走了二十多里,周圍的地形漸漸變得起伏不平,一座高大的黃色土山像一座屏障,攔住了眾人的去路。
“這邊請。”為首的漢子帶著賀石和小梅繞過一塊巨大的石頭,背后就是上山的小路。一行人牽著馬沿著小路徒步上山,小路兩邊每隔十步就插著一桿旗子,上面寫著大大的“溫”字。每隔兩根旗桿,就有小卒站在旗子底下站崗,看上去雙眼炯炯有神,不似普通土匪那般帶著一股子痞氣。這種意外的反差提起了賀石的興趣,他開始想知道,山上的大王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樣。
一行人折折反反走了兩百來步,賀石往山下一看,離地也有百來米了。再抬頭,眼前是一處巨木搭成的寨門,旁邊還立著一根粗壯的旗桿,上面掛著一面大旗,深藍的底色上點綴著點點繁星,正中間畫著一柄倒懸的銀色兵器,從軍二十五年的賀石從未見過這樣的兵器。那兵器如同在一把長槍的前端桿體上鑲嵌了左右兩個月牙。旗子周圍鑲著火焰紋理的紅色邊框,在風中獵獵作響。
賀石的注意力完全被這面旗子吸引了,以至于沒有看見站在寨門處迎接他的人。
那人的穿著打扮和普通北荒將領無異,頭戴狼頭外形頭盔,外套白色毛皮罩袍、里面是細密的鎖子甲,腰纏一條豺狼皮的皮帶、正中間的狼頭扣子眼放紅光,下身穿著輕便寬松的羊皮短褲、外套短小輕便的鑲甲馬裙,腳上穿著長筒馬靴。
“賀戍尉,好久不見!”那人爽朗的聲音把賀石嚇了一跳,抬頭一看,這誰啊?不認識。總不能老實跟人家說,我不認識你吧?所以賀石拱起手也作了個揖。
那人領著賀石進到大寨中間的營帳里,讓其他人都退下,又看了一眼小梅。賀石連忙解釋:“這是我的養女,單獨出去的話怕不安全,還是讓她陪著我吧。”
“賀戍尉,你真的認不出我了嗎?”那人又問了一遍。賀石思考了一會,老實地搖了搖頭。
“倒也不能全怪你,”他摘下了頭上的狼形頭盔,露出了一張帶有幾分秀氣的臉蛋。一頭短發英氣十足,一雙鳳眼睫毛微翹、炯炯有神,小巧的鼻尖俏皮地朝天翹著、筆直的鼻梁沒有一絲歪斜,底下是一張似抿非抿、似笑非笑的粉色雙唇,多一分太艷、少一分太素。
“你是,溫赫蘭?”賀石恍然大悟,眼前的人是自己初到軍營時的授業老師——前任戍尉,“槍王”溫連斗的女兒,只比自己小了3歲。自己聽說老師退役后回到家鄉安享晚年了,怎么會在這里見到他的女兒?
“你怎么在這里?老師怎么樣了?”賀石連連追問,但溫赫蘭只是搖了搖頭。
“我的父親已經死了。”她用冷漠的口吻述說著一個平淡的事實。“退役什么的只是幌子……駐守邊關的軍士根本就沒有人活著回去過……”
賀石的腦子“嗡”的一聲恍惚起來。什么意思?退役是假的?退役的補償也是假的?那自己之前退役的老師、戰友們,都去哪了?所以自己寄出的信才沒有任何回應嗎?可是,大昭軍律確實有退役這一條規定啊,那為什么?溫赫蘭說的是真的嗎?有沒有可能也在騙我?
無數的問題此刻在賀石的腦子里橫沖直撞,令他有些頭暈,搖搖欲墜。突然,兩雙溫柔的手從后面扶住了他。不用回頭也知道,右邊是小梅,左邊是溫赫蘭。
“賀石哥,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是我也是有證據的。現在你先休息一下,今晚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去那看了你就知道了。”溫赫蘭認真地說。